第42节
“周老六,你们夫妻二人不用怕,我们只是听说你明日嫁女儿,想跟您做个交易。”阿怜走过去,将一锭银子放在周老六的面前。
俗话说的好,银两就是见鬼杀鬼,见神杀神的开路利器。
周老六一见那锭银子两眼放光,这刚嫁了女儿,赚了十两银子,如今又有人送钱上门,立即眉开眼笑着道:“这位姑娘,你想做什么交易,但说无妨。”
阿怜环顾了这周老六的家,虽然家徒四壁,但好歹也赚了十两银子,这明日就要嫁女儿了,似乎家里一点红色喜气的装饰都没有。或许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那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吧。
“敢问,你闺女何时出嫁?我想跟你谈笔交易?”
周老六突然有些为难了,“那个……就在你们来之前的一个时辰前,桂兰已经被媒婆用花轿接走了。”
阿怜难以置信地道:“哎?怎么会有人在黑漆抹乌的晚上嫁女儿?”
周老六的老婆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这边有个习俗,女子若是出嫁,一定要等到天黑,看不见娘家的屋檐才行。防止闺女出嫁舍不得娘家,回头看的时候,把娘家的财气带跑……”
阿怜的嘴角抽搐,这究竟是什么见鬼的习俗啊?
阿怜与奎河、芋圆互看了一眼,本以为在马头村能将周桂兰顺利截下,这看来还得去追,得在周桂兰进童府的门之前截下才成。
阿怜又问:“周老六,你可知道,那花轿抬着你女儿往哪个方向走了?”
周老六指了东面的一条道,那也是往东面浮凉山去的唯一一条路。
阿怜、奎河和芋圆,两人一狐夺门而出。
“姑娘,不是说好了要交易的么?”周老六不死心。
“你闺女都不在了,你拿什么交易?”阿怜生平最看不起这种卖女求财的人。
出了周老六的家,奎河便道:“眼下只有两个瞬移符,怎么办?”
阿怜道:“我骑马技术不好。这黑漆抹乌的让我骑马去追,铁定把我自己追丢了。”
芋圆道:“我腿短。”
“哈!你终于承认你腿短。你们狐狸跑起来不是挺快的么?”阿怜笑道。
芋圆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
奎河笑着道:“还是让芋圆陪你去吧,他比较机灵,遇见什么事,你们两人都可以随机应便。我稍后骑马追你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你们。”
阿怜点了点头。
奎河念动咒语,将瞬移符打入阿怜和芋圆的体内。一人一狐,顿时化作两道银光消失在夜空中。
奎河没找着马,从隔壁人家买了一头牛车,赶着牛车离开马头村。
“李媒婆,你快来看,前面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呀?绿幽幽的,怪吓人的?”轿夫指着正前方的一团绿光道。
李媒婆揉了揉眼睛,正前方的半空中的确浮着一团绿光,这绿光似乎一直在不停地向他
们这边移动。以前,在坟地看到过鬼火,可是这光亮显然跟鬼火不太一样。她记得往浮凉山的这条道上没有坟地啊,怎么会出现这么团诡异的东西?
那团绿光越来越近,绿光的笼罩下,黑暗中出现了两个影子。
“好像是个女人和一只狐狸?”
“这深更半夜的哪个女人会独自跑到这种荒郊野外?”
“不会是女鬼和狐妖吧?”
“李媒婆,这生意我们做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四个轿夫看着正前方出现的女鬼和狐妖,吓得将花轿一落,拔腿便向四处奔跑。
“你们回来呀!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呀?”黑暗中,李媒婆急得发疯。
都怪这个破村子,什么天黑出嫁的规定。
“芋圆,你听到方才前面的叫声么?是周桂兰的花轿么?”阿怜举着东海夜明珠,照着前面的路。
芋圆道:“听到了。你举着东海夜明珠,他们以为是鬼火,说你是女鬼,说我是狐妖,然后那四个轿夫丢下花轿跑了。别周桂兰没被妖怪吃了,反倒先被你这颗东海夜明珠吓死了。”
阿怜看了看手中的东海夜明珠,有些无辜,“这也不能怪我,我跟你又不一样,黑漆漆的夜晚没有光也能看见路。赶紧去看看媒婆和周姑娘。”
阿怜举着东海夜明珠跑了几步,终于见到一顶花轿。
李媒婆刚将新娘子扶下娇子,黑暗中,二人相互搀扶,战战兢兢,瞧见阿怜和芋圆突然出现在面前,两人吓得蹲在地上,互相抱着头哭喊:“鬼大神,狐大仙,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第一百零三章 共生(9)
阿怜嘴角微抽,如果真遇着女鬼和狐狸精,就凭两人哭喊着不要杀她们能有用么?怕是没喊出口就被妖怪吃了吧。
她叹了口气,道:“两位可是睢阳县的李媒婆和马头村的周桂花?”
李媒婆毕竟是摸爬滚打阅力丰富的过来人,一听这话,看着阿怜疑道:“是。你是人不是鬼?”
阿怜点了点头,道:“我当然是人了。要是鬼,你们眼下还有命么?”
李媒婆颤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阿怜瞅着李媒婆,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肢体语言,都透露着深深的防备。缩在她身后的周桂花吓得只敢小声啜泣,不敢说话。
“哦,至于我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如果想活命的话呢,就让这位周姑娘速速回头吧。”阿怜微笑着道。
李媒婆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凭借着夜明珠散发出的温润光茫,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相貎。面容清雅丽质,两弯烟眉之下嵌着一双乌黑晶亮的杏眸,灵动而有神。头上梳着一对双螺髻,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十足又不失妩媚。身袭的衣裙,衣料上好,做工精致,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这样的衣裳。还有,她手中握着的……那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吧。她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未见过这等宝物,只听过城里某富户人家有一
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晚上可以用来当灯照。这姑娘手中的夜明珠,足足有碗口那么大。
“姑娘,我李婆子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若是明日我那雇主派人接不着新娘子,我以后就别想再做这营生了。”李媒婆神情为难。
“我也是替人办事,我不会为难你。让周姑娘回去,你不过是缺个新娘子罢了,我可以替她。童老爷纳妾,估计只会跟你要求身体好,是个黄花大闺女。”阿怜摸出一锭银子,塞在李媒婆的手里。
李媒婆大吃一惊,道:“姑娘,你怎的都知道?凭姑娘的模样身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怎的……怎的这么想不开呢?这是为何非得给人做妾呢?”
阿怜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你不需要知道的别问,想要保命的就乖乖的听我吩咐。你只要负责将我送到童老爷的手中就行了。如果你愿意,这袋银子就是你的。”
阿怜晃了晃手中的钱袋,里面的银两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李媒婆望着那一袋银子,目光极馋,犹豫了下便点答应:“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阿怜道:“你知道去童宅的路么?这没了轿夫,你准备怎么将新娘送去童府?”
李媒婆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去童府的路呀。这童府的管事在睢阳县找到我,付了银子,便是让我找着合适的新娘子后,送到浮凉山下的十里亭
,童老爷自会派人来接周姑娘进门。”
阿怜两眼一瞪,道:“李媒婆,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是在替人说媒,而是在贩卖人口?”
李媒婆吓得连忙道:“姑娘,天地良心,在周老六家,我将嫁新娘子该做的规矩都做了,这若是到了童府,那边童老爷不讲究,咱也不能强逼着他一定要怎么样。我真的知道的就这些了。”
李媒婆又将那位管事的模样说了,是个年纪约莫在五十岁的老头子,右眼到额头的位置有块红色的胎记,蓄着山羊胡子,特别好认。
阿怜点了点头,道:“反正四个轿夫跑了,见着童府的人,你便说途中遇了劫匪,我们拼命逃出来了。你只要将我送到童府负责接头的人手上,你就赶紧离开。离开之后,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知道么?”李媒婆连连点头,忽然又满脸疑惑的问道:“姑娘,是不是这童府的人犯了什么事啊?”。
“别问那么多,想保命的,到时候办完事就赶紧离开。”阿怜看了一眼周桂花,这姑娘看样子最多只有十三四岁,新娘子的大红嫁衣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宽大,整个身子看起来十分单薄。只要一想着周老六在卖了女儿之后,高兴地喝着小酒,不免替她感到心酸,于是又对李媒婆说道,“算了,你还是天亮之后带着周姑娘一起回去吧。你回去之后替周姑娘找个老实可靠的好人家吧,她那父母都靠不住。”
阿怜的话音刚落,周桂花委屈难过的泪水便又落了下来。
“今夜先在这里歇息吧,等到天亮再走。”
芋圆捡了些许柴火回来,阿怜升起了一个火堆。她让周桂花将嫁衣脱下,将自己身上的衣裙换给了她。
玄遥临行前叮嘱她不许穿新娘嫁衣,但若是不穿又怎么能唬过那两个妖怪?她摸出小刀,将嫁衣割得破烂,然后套上。这样扮成被盗匪追赶,也是有说服力。破了的嫁衣应该不作数吧,反正李良秀说过,那童老爷不会拜堂。
“奎河怎么还不来?”阿怜焦虑地来回转悠,时不时望着西面。
芋圆道:“别看了,就你那扫把眼睛能看到多远?我给听着呢。”
阿怜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转悠。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芋圆终于听到了远处的响声,便对阿怜道:“应该是奎河来了,但这声音怎么都不像是马车的声音呀。
没多久,奎河驾着牛车,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一路把我给折腾死了,这牛车走的可真是慢。我以为马头村都养马呢。周姑娘呢?”
阿怜指了指离着火堆不远的位置,正在休息的李媒婆和周桂花,“李媒婆只负责将新娘子送到浮凉山下的十里亭,然后由童府的人接回去。四个轿夫被我手中的夜明珠吓跑了,到时候你就扮演被劫匪打劫后唯一留下的轿夫好了。”
“可我一个人抬不动轿子啊。”奎河道。
芋圆抚额:“这货没救了。”
阿怜嘴角抽搐,道:“都遇上劫匪了,还抬什么轿子?当然是走到十里亭啊。难不成你还有瞬移符?”
奎河憨憨地笑了,也觉得自己很傻很白痴。
夜已深,几个人围着篝火渐渐睡去。
第一百零四章 共生(10)
天边渐渐泛起鱼白肚。
阿怜早早便醒了,她再三叮嘱完李媒婆,这才跟着奎河一起上路。
两人一狐赶了差不多两天两夜,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约定的十里亭。十里亭附近,一位老人家摆了个小小的茶水摊,供往来的商客歇脚。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一路上只能吃奎河和芋圆猎来的烤野味,阿怜的嘴巴都快要喷出火来。庆幸这位老伯在茶水炉旁还蒸了许多白嫩嫩的大馒头。
阿怜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附近情况。
往来的商客也都好奇地打量着她,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发出暧昧的低笑。阿怜低眉瞅了一眼身上用刀割破的新娘嫁衣,算是明白这些男人轻浮的眼神里饱含了是什么意思。
奎河丢了手中的馒头,起身准备收拾那几个人。阿怜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你身为一个轿夫,要是过去把人揍了,刚好给那两只妖怪派来的人瞧见,会如何?”
奎河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怕惊动了那两只妖怪,我一定会把这几个猥琐的家伙,按在泥地上给你赔不是。”
阿怜递了一个馒头给奎河,笑道:“好兄弟!谢啦!多吃一点,到了童府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位老者,他身后跟着一位目光有些呆滞的年轻人。这位老者从右眼到额头有一大块胎记,阿怜一眼便认出来,这位老者应该就是李
媒婆口中,那个在睢阳县与她交易的童府管事。
这老者也盯着阿怜看了许久,只是阿怜身上破了的嫁衣,令他深深皱起眉头。他走过去,冲着阿怜问道:“你可是周老六的女儿周桂花?”
阿怜左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断时眼泪水盈满了眼眶,颤着嘴唇拼命地直点头,带着哭腔道:“我是周桂花,您……您可是童老爷府上的?”
那位老者点了点头,道:“我姓吴,是童府的管事。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半途遇上了劫匪,”阿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李媒婆说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把事办好。她怕失信于童老爷,便叫这位轿夫带着我先行逃走,叫我们在这里等候。可是我们走了两天两夜,在这里也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李媒婆和其他轿夫前来。我不敢走开。”
芋圆和奎河惊奇地望着阿怜,一人一狐,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这丫头说哭就哭,戏份真足,广陵城戏园子里的那些名角们都比不过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