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7章 吾道不孤
随着武扬的沉默，大殿中的空气变得越发诡异和沉寂。
久久之后，冥皇才叹息着说道：“还真是想不到啊，一代强人盘千，居然会选择自陨而亡……”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心情，也是百般复杂。
想想吧，连盘千这等逆天强者，最后都只能选择自陨生机，那他们呢？
异日若他们也遭遇到了至尊阁的逼迫，也被人强行抽走了自己的大道，那时候的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是选择继续苟活于世，还是和盘千一样，生无可恋，直接自陨天下？
大殿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武扬没有接话。
因为此刻的他，心情一样非常沉重。
不过和冥皇隐隐透出的绝望情绪有所不同，武扬始终感觉，盘千的陨落有些蹊跷。
在沉默一阵之后，他干脆再次往前走了几步，距离盘千更近了一些，进而再次开启神圣之眼，朝盘千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数十个呼吸之后，武扬突然眸光一凝，徐徐抬起头来，“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这盘千，的确不是自陨的……”
“啊？”
冥皇浑身一震，一脸惊奇的朝武扬看来，“武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自陨？
难道还是他杀？
可这并说不过去啊，他实力虽然比不上武扬，但自问眼力却不会比武扬差多少。
在他看来，盘千就是自陨的，因为在盘千的尸体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人为迫害的痕迹。
武扬似乎猜到了冥皇心头的想法，却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幽幽道：“盘千，的确是自陨的，可却不是心甘情愿自陨的……”
冥皇心头一动，“武道友，你的意思是说？”
武扬呲牙，似笑非笑道：“冥皇道友我问你，如果未来某一天，你也被人强行抽走了自己的大道，那时候的你，会作何选择？是继续苟且偷生，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自怨自艾，干脆直接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这……”
冥皇犹豫了。
这个问题，其实他刚刚就已经设想过，不过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而此刻，听武扬突然问起，他却是隐隐有了答案。
如果未来，自己真的不幸遭遇到了和盘千一样的事情，那他……大概率会选择继续苟活下去。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不死，总会有希望的。
而如果人都死了，那才是真的一了百了。
当然，冥皇其实也明白，这里说的希望，更多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或者说，是自我麻痹而已。
不主动给自己找寻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试问自己如何能够这样憋屈的苟活下去？
武扬笑了，意味深长道：“冥皇道友，你应该不会选择自陨而亡对吗？
哪怕大道没了，哪怕明知道未来永远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你依旧会选择苟且偷生对吗？”
话落不等冥皇回答，武扬又幽幽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
你如此，若是换了是我，一样会如此。
再换位思考一下，你我尚且如此，那盘千呢？
他活着的时候，可是无限风光，号称原始战场第一强者，便是神魔二族，都不敢轻易招惹。
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被更强者强行抽走了大道，你觉得，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东山再起，寻机会找敌人报仇，还是直接破罐子破摔，自陨于人间？”
这话一出，冥皇的目光也开始闪烁起来。
他觉得武扬说的很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明白。
盘千都已经陨落多时了，而且他们也多少推断出了，置盘千于死地的凶手，该是出自至尊阁，他们共同的敌人。
既如此，现在再去纠结盘千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有什么意义？
武扬笑了笑，幽幽道：“是不是很奇怪？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去太过纠结这些，并无太大意义？”
“嘿嘿。”
冥皇笑而不语。
武扬道：“冥皇道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如盘千这种绝世强者，如果真的是觉得生无可恋，自陨生机也就罢了，可如果他不是自愿自陨，而是被人威逼，不得不自陨，那你说，他会不会留下一些后手？”
“嗯？”
冥皇浑身剧震，终于明白武扬话中的意思了。
下一刻，他直接一步跨出，抬手就欲朝盘千的肉身抓去。
作为一名强大的证位圣人，他的手段自不必多提。
哪怕面对的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死尸，只要有心，也肯定能够从其中发现不少秘密……当然，前提条件是，那具尸体，真的怀有秘密。
只是，还没等他的手触及到盘千的尸体，武扬便一声大喝，“住手！”
“武道友你……”
“如果冥皇道友不怕死，也想很快步上盘千的后尘，那你现在，尽管动手去触摸他的尸体好了。”
“呃……”冥皇手一顿，很快明白了武扬的意思。
盘千不管是不是自陨而亡，起因都是因为大道被人强行剥离走了。
而有本事剥离走盘千这种绝世强者大道之人，不用想也知道，其实力，一定强大得可怕。
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保证他没有在盘千的尸体上做手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真的没有在盘千肉身上动手脚，只是留下了一丝残余的微弱道韵，冥皇就那么鲁莽的用手去接触盘千的尸体，也非常危险。
因为他这样做，很可能就会被那人通过这一丝微弱的道韵规则，感应到他的存在。真要出现这种事情，冥皇怕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想到这里，冥皇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转过身来，朝武扬重重一抱拳道：“多谢武道友。”
武扬随意摆了摆手，“行了，你我既然选择了同行一路，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你且退过一旁，容我先看看再说。”
有了刚才的教训，此刻的冥皇，对于武扬可谓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这个年轻人，可不光是实力强大，就连心思，也比他这个活了数百万年之久的老怪物要缜密得多。
总之，听武扬的准没错。
接下来，武扬再一次把视线落向了盘千的肉身，准确来说，是直直的朝盘千的眼眶看去。
盘千的眼眶，灰白，死寂，瞳孔涣散，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流露出来，和正常死人的眼睛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都说人死如灯灭，但盘千，到底不是凡人。
如果他真的为自己留了什么后路，或者说为后来者准备了什么东西，那通过眼睛这扇心灵之窗，去寻找这一切，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很意外，无论是神念，还是意志力的探入，甚至是大道规则的徐徐渗透，武扬都没有在盘千的眼睛里面发现任何异常。
武扬抬头朝旁边的冥皇看了一眼，想了想，干脆直接开启了神圣之眼。
神圣之眼是武扬的秘密，他一直很少主动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
不过修为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所谓的秘密，其实又不算是太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连世界树，都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过了，现在就算让冥皇知道了神圣之眼的存在又如何？
果然，几乎是武扬开启神圣之眼是同一时间，刻意退到一边的冥皇，心头就是猛地一震。
神圣之眼？
武扬居然拥有传说中的神圣之眼？不但如此，那神圣之眼，似乎还晋升到了非常高的等级？
作为证位圣人的冥皇，自然知道，神圣之眼不光是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想要提升等级，还无比困难，那需要无数更为稀有，更为珍贵的天材地宝才能促成。
不过震惊过后，冥皇又很快释然了。
以武扬的实力之强，只要他想，什么天材地宝得不到？
武扬没有理会冥皇的震惊和意外，只是催动起神圣之眼，不断朝着盘千那双眼睛的更深层次渗透而去。
盘千已经死了，神魂俱灭。
可实际上，他的尸体里面，应该还残留着一些生前的意志……也说不上是意志，更准确来说，应该算是怨念。
那剥离走盘千大道的至尊阁强者，有本事抹除他生前的一切，但想连对方一些残留的怨念都带走，那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够通过盘千残留的一些怨念，主动去寻找盘千陨落前的一切。
他更加更加想不到的是，那盘千，居然还真的在自己的一丝怨念之中，残留下了许多无比重要的信息。
神圣之眼开启后，仅仅是瞬息间，武扬就在盘千冰冷的尸体中，看见了一些萦绕不散的怨念气息。
而就当武扬，神圣之眼朝着那些怨念气息深入探查进去时，一段模糊的信息，顺着他的神圣之眼，瞬间传入武扬的意志之中。
“吾道不孤，吾道不寡，吾道亦不绝……”
这便是那段模糊信息，呈现给武扬的全部文字。
是的，那段信息，仅仅只是一段文字。
一段满含不甘，说不尽悲愤，道不尽凄凉的文字。
“咔嚓……”
武扬拳头捏紧，瞬间从那股怨念文字之中抽离出来。
很简短的一行文字，可武扬却完全能够从其中感受到盘千陨落时，那种悲愤欲绝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