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节
颜辰走出来,师玉轩抬起眼睛,他要比颜辰小一岁,身高也比他矮那么一点点,颜辰伸出手,好像想和他交握一下,让他不要担心。
“你肯定也很紧张吧,第一次来我们家,不要担心。以后大家一起玩呀,你喜欢什么?我们家里有很多玩具,还有四驱车、变形金刚。”
师玉轩看了他一眼,其实他很讨厌这种看起来就很受长辈信任,好像超脱同龄孩子成熟的小朋友。
感觉就是异类。
但这样的异类,恰恰是他的同类。
师玉轩哼了一声,告诉他们:“我才没有紧张。”
然后看到躲在颜辰身后的颜焕,那么小的一个豆丁,双手牢牢地锁着颜辰的肩膀,一脸的担惊受怕。
他莫名就想欺负这个小男孩,感觉他泪眼汪汪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师玉轩忽然“嗷呜”一声,把两只手举成狼爪子的模样,身体弓了起来,好像随时能扑过来咬在颜焕的身上。
关键是他的上牙,有两颗小虎牙,吓得颜焕只敢探出两只眼睛,一下把身体缩到颜辰的后面,心跳都开始加速。
颜焕奶声奶气地忽然就要哭出来。
颜辰皱起一双眉毛,正要笑着安慰他。
上空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立即伸手,抓住师玉轩的后衣领。
师玉轩被拖着走了几步,贴着墙根站好。
颜家的管家刘志文,看到这样一幕,有点担心。
望向这个孩子的模样,都有些后怕:“师先生,算了吧,孩子嘛,大家都是闹着玩玩的,我们家二少胆子是小了一点,您家的孩子这不没有碰着他吗?”
师从文肃着一张脸,看向刘志文,和他说:“这是教育的问题,过来之后连一点礼貌都没有,说出去,我们师家的脸面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在师从文的眼中,他并不觉得这是师玉轩调皮贪玩所致,而是仅仅才六岁的小孩,居然开始有了叛逆的象征。
刘志文觉得师从文想的有点多,小孩子而已,哪里来的叛逆不叛逆的说法。
很多情况下,都不太懂得如何表达,三观也没有完整地建立起来。
刘志文想要劝说劝说,但师从文就是让师玉轩贴着墙根站好。
师玉轩虽然有不满,但看到师从文的模样,仍然被他吓得往墙根处一站。
师从文和刘志文两个人浅聊了几句,正好颜振羽回来了,三位长辈便去了其他的房间说话。
临走前,师从文告诫师玉轩:“不要想着偷懒,我随时会过来检查一下。”
顺便又吓唬了他一下:“这边都是监控摄像,我随时都可以看到你在做什么。”
刘志文汗颜,搞不懂这究竟是亲生的,还是不是亲生的。
对待孩子方面,师从文也太严格了一些。
但是在师从文看来,只有严明律己,才能教导出更好的下一代。
他不管是对师玉轩的要求过高,对于自身的要求,也十分的高。
两个人走了之后,师玉轩把脚跟牢牢地贴着墙边,后脑勺也挨在上面。
“啧”了一声,看着依然躲在颜辰身后的,好像很担惊受怕模样的颜焕,就知道他和这个小哭包根本气场不和。
颜辰抓住颜焕的手,想安慰他,让他从身后走出来。
他抽抽噎噎的,一双眼睛里面饱含了泪水,以前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凶这么凶的小朋友。
可能他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大家都觉得他可怜,对他很温柔。
又是家中的次子,颜振羽虽然无法扮演母亲的角色,但是有求必应,小时候的颜焕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
看到混世小魔王师玉轩,潜意识里也感觉他和这个性格糟糕的凶巴巴小朋友气场不和。
哪怕师玉轩贴着墙根而站的时候,都要吓唬他一回。
颜焕终于舍得从哥哥的身后钻出来,刚踏出一两步,师玉轩就冲着他张牙舞爪。
那么凶狠的样子,吓得颜焕泪眼汪汪地,一下又躲进颜辰的身后。
小手蜷得极紧,攥着颜辰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放。
颜辰充当着一个好哥哥的角色,拍着他的肩膀,温柔得一塌糊涂:“好了好了,不要害怕,大家都是好朋友,一起玩吧。”
可是那之后,颜焕记忆中,属于师玉轩的那份画面,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因为颜振羽经常邀请师从文来玩,师玉轩便也会跟着一起来。
他和颜辰的年龄相近,颜辰的包容力更大一点,总是带着笑一般,很宠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包容力,师玉轩更喜欢和他在一起。
反观颜焕,受到一点点惊吓,除了哭,只会哭,经常跟着颜辰的身后,说什么都不想让哥哥离开他。
师玉轩讨厌这种没有骨气的小男孩,哪怕他小都不行,看着他每次泪眼汪汪的样子,就更想欺负他了。
颜焕喜欢哥哥弄的苹果泥,师玉轩有时候就会把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苹果泥偷偷吃掉。
颜焕怕虫子,怕老鼠、蟑螂,师玉轩说要送给他一个礼物,就把菜地里捉来的绿色大毛虫丢进他的衣服里,吓得颜焕直哭。
颜焕不喜欢吃青椒,怕辣,一起用饭的时候,师玉轩就会故意往他的碗里夹很多青椒,然后吓唬他说:“不吃青椒的小朋友,以后长不出头发,会秃顶,个子也长不高,就会变得又老又丑,就像你现在这样!”
颜焕就会往嘴里狂塞青椒,一边塞一边流眼泪。
三个人一起玩游戏,捉迷藏的时候,师玉轩更是会扮演成大灰狼的角色。
每次颜焕都喜欢往一些很容易找到的地方钻。
不是窗帘的后面,就是衣柜里面。
每次师玉轩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可是找到他,捉他出来之前,师玉轩会故意“啊呜——”、“啊呜——”地扮狼嚎叫。
颜焕被他吓多了,每次遇见他,晚上都会做噩梦,想要哥哥陪着他一起睡觉,怕得感觉外面的风吼是扮成大狼的师玉轩来找他了。
有一次,颜焕吓得尿了裤子,把床单弄走了。
颜辰陪着他一起睡觉,湿漉漉的床单把颜辰也影响到。
小小的颜焕已经开始有了羞耻心,两只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手拉拉颜辰的衣袖:“哥哥,对不起。”
颜辰抱抱他:“没有关系,尿床是每个孩子都会经历的事情。”
“可是……”颜焕揪着自己的睡衣,有点难以启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低垂着眼,绞着自己的衣摆:“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做一个很温暖,很受长辈信任的人。”
颜辰拍拍他的肩,笑得很温柔:“你会的啊。你肯定会的。”
他从桌上把手帕捞来,递给颜焕,关心地说:“先擦擦脸吧。”
颜焕点点头,小手抱住哥哥的胳膊,想要撒娇:“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
然而尿床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师玉轩的耳朵里,笑话颜焕是一个尿床王,小哭包。
看着师玉轩那么放肆地大笑,被取笑的颜焕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自尊心受到侮辱。
哭唧唧地跑到颜辰的身边,忍了半天,想把眼泪憋回去。
但是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流了出来。
颜焕觉得有点对不起哥哥的教导,但颜辰只是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没有关系,以后哥哥要做巨人,就可以保护你,你只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面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厉害也行。哥哥保护你。”
颜焕抬起小拳头,抹抹自己的眼泪,抽抽噎噎地说:“好。”
可到了最后,巨人的肩膀变成了颜焕。
从他立志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开始。
绵城市杀人狂风波结束一段时间以后,新闻记者们对此事大肆报道了一番。
颜辰待在电视机前,看着特别的纪录片,颜焕在表彰大会上面向所有的人,好像也面向了全世界,在行军礼。
至高无上的荣耀,在那一刻,属于风光无限的他。
本来被放了长假的颜焕,应该留在家里面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但颜焕执意要在家里面写一份检讨报告,这是他答应局长要做的事。
不能因为他破获了一起恶性案件,就可以得意忘形。
累到睡着的时候,颜焕趴在书桌上面闭眼休息。
颜辰将电视声音放小,反复倒放弟弟受到褒奖,行军礼的那一段。
最终,将画面定格在那里。
刘志文偷偷地端来红茶,问颜辰要不要把二少唤醒了,让他回房间休息。
天已经渐渐开始冷了,进入冬季,颜辰摇头,轻声说:“不用。”
起身走到书房。
路过客厅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其中有三幅,是一个串联着的场景。
一大片油菜地里,蓝天白云,最正中间的那幅画里,一个穿着长裙戴着编织草帽的女人,立在花海之间。
风在拂浪,裙子迎风飘摇,女人背对着正在欣赏她的所有人。
背影很曼妙优雅。
颜辰停留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短短的几十秒,他的视线微移,定格在三幅画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新挂上的一幅画上。
画中的女人也戴着草帽,正脸面向所有的人,柔柔弱弱的眉眼,被帽檐几乎压住。
两只手微抬,手指抓着边缘,笑得很甜,眉眼几乎弯成一道月牙。
穿了一袭淡蓝色的长裙,纯素颜,皮肤白皙。
光影通过草帽细小的空隙间坠下,斑斑驳驳地落在她的脸上,形成一个个妙不可言的光点。
旁边有一行签名小字:xx年10月5日作,我印象中的欣媛妹妹。
颜辰微微一笑,离开客厅里。
书房中,睡梦中的颜焕感觉肩膀一沉,好像有人从后面来到,往他的身上盖了什么。
也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曾经虽然讨厌你,但是有一句话母亲说的很对,我们两个都是她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