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褚玄良:“……”
  第70章 二更
  小护士:“是这样。我说了你别笑话我。之前我在网上看见一个灵异故事,就是说自己被剖腹的那个,你知道吗?哦哦,我接着说。楼主说闹鬼了,其实我觉得……可能是真的,因为我见过那个病人,他根本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而且他照片里那个伤口,我做护士那么多年,看得出来,那是新伤,肯定是,伤口还不浅。有谁开玩笑,会先在独自上划几道的对不对?”
  小护士平复了心情,半晌没听见回答,不由问道:“喂,你在听吗?”
  “我在。”褚玄良问,“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说赵医生的事情。真的太难受了。”
  “你说。”褚玄良安抚说,“没关系,你慢慢说,我相信你。”
  “其实那天病人送过来……”
  褚玄良:“你指哪个病人?”
  “哦,是那个艾滋病人。”护士说,“我从最早开始说了。那天病人送过来,孙主任直接要求把病人转给赵医生负责。当时病人的病例倒是把资料都写清楚了,包括hiv。”
  褚玄良:“赵医生知道后没有拒绝吗?”
  “没有。急症室嘛,多耽误一会儿病人就危险了,所以他一声不吭地接了。”护士说,“我觉得赵医生做事负责,而且技术过硬。虽然脾气怪了一点,人凶了一点,但开药打针都很实在。如果是我看病,我宁愿遇到像赵医生那样的人,多骂我两句没关系啊,但是不会坑我呀。”
  褚玄良脑子里闪过好几个问题,但还是决定先顺着思路问下去。
  “嗯。然后手术的时候感染了?”
  “对。但这个我没亲眼看见,我是听我朋友说的。赵医生在给患者处理伤口的时候,对方的手忽然动了,他就被手术刀割伤了。他出去初步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水冲了一下,然后又回来继续把手术做完,才去吃阻隔药。两个小时以内,本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小护士叹道:“当时阻隔药是孙主任去拿的。一般艾滋病的阻隔药用过后,会有点药物反应。比如头疼、恶心、食欲不振等。可是赵医生好像没有。他第二天照常上班,看起来气色还挺好。我猜他自己也有点怀疑了,所以过了一天,他又去找了阻隔药服用。结果两周后,他的血液检测结果,还是确认被感染。”
  褚玄良:“……这样啊。”
  “我就是——我——”小护士嘴笨,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证据,跟孙医生也没仇。不是说要恶意揣测或者诬陷孙主任,就是觉得赵医生死得太可怜了。他真的没做错什么,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医生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知道他的真正死因,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吧?我是怀疑孙主任,不管怎么说服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
  褚玄良:“我知道。我理解。”
  小护士说着抽了抽鼻子:“急症室很累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赵医生以前是外科的,后来被拉到急症室,做了好几年都调不回去。他家里经济情况其实不大好,性格也很阴郁,平时没有朋友。加上本身脸长得凶,语气又冲。对着病人说话大声一点,就跟骂人一样,老被家属投诉。可是要说技术,他手特别快,特别稳,比孙主任厉害多了。他熬夜班加排手术,给病人开最便宜又有效的药,督促病人遵从医嘱。这些是害他们吗?怎么,长得不好看,说话不漂亮,就是坏人了吗?这届病人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总说以貌取人不对,可这是历史传统啊。从古至今,哪个朝代不是以貌取人?
  小护士:“孙主任最厉害的地方明明就是他的脸和吹牛的本事,偏偏还真营销出去了。他有胆子说,别人也有胆子信。”
  褚玄良听她没说几句就要提一下孙主任的坏话,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他了。问道:“关于赵医生医疗纠纷的事情,你知道吗?”
  护士嗔目切齿道:“说到这个我更生气了。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院里传开的时候,只说赵医生涉嫌违规操作。他平时人缘不好,流言传得很难听。说他太骄傲太独断,现在终于遭报应了。什么叫报应啊?他做什么就活该遭报应了?而且他是医生,这种基本的原则错误怎么会犯哦?”
  褚玄良:“我听说有家属签字。”
  “他说有,可是后来找不到了。赵医生没必要说这种谎吧?”护士重新压低声音,戒备说道:“其实我真的怀疑孙主任。我觉得医院里有人在害他,孙主任嫌疑最大。”
  褚玄良问出了护士期待已久的问题:“你觉得孙主任人怎么样?”
  护士脱口而出:“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平时喜欢撩女护士,脚踏好多只船。”
  褚玄良:“???”
  护士:“家里有钱,会做人情。经常请大家吃饭。爸爸是学术泰斗,带着他做演讲上报纸做交流,职称咻咻地升。可是做手术真的不大行。应该生疏了吧。”
  褚玄良:“我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设,似乎跟今天见到的孙熠,都有点不大一样。
  人类可以这样多变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褚玄良的手机不停有新来电提示。
  是叶先生。
  一算时间,明天就是下一次的剖腹了。
  他挂断小护士的电话,接通叶先生。
  叶先生沉沉喘息,歇斯底里道:“我受不了了,我说,我都说!但是你们明天要来我家看着我。”
  褚玄良考量片刻,答应道:“可以。”
  叶先生浑身放松下来,声音也泄了气:“你们来了,我再告诉你们。”
  ·
  第二天晚上,褚玄良带着画好的符箓赴约,东西足足装了有一小袋。进门就开始布置,塞满房间各个角落。
  为了让对方安心,显眼的地方都挂了两张。
  或许是心理作用,叶先生视线频频在符箓上打转,气色竟然好了不少。
  褚玄良去了叶先生的家里。江风却去了医院。
  夜里的医院还是灯火通明,但安静不少。来往的护士都刻意放轻脚步,匆匆走过。入口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因为空气不流通,还有股闷着的体臭味。
  他站在走道尽头的小窗边,不知道看些什么。
  没多久,孙熠走了过来。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用火点了叼在嘴里。嘴里轻吐白烟,吸一口气,还不大习惯地咳了两声。
  江风见状问:“你不会抽烟吗?”
  “抽,十几年的老烟瘾了。”孙熠两指夹着烟身道,“不过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味道。”
  江风:“抽烟的人竟然不喜欢烟味?那你抽什么?”
  孙熠:“提神,习惯了。抽了不喜欢,但不抽会觉得难受。”
  江风没有做声。
  孙熠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江风:“没有,我不是来找你。只是来医院看看。”
  “谁没事会来医院看看?”孙熠说,“你不是警察吧,为什么还要查这件事?是道士?”
  江风:“好奇真相而已。”
  “有的时候,真相不那么重要,相信什么才重要。”孙熠推开了一条窗户缝,外面的小飞虫趁机转了进来,他后腰靠在窗台上,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它变得糟糕的,还是人。”
  第71章 补更
  褚玄良把门窗全部关上,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跳到了十一点整。
  叶先生躺坐着靠在床头,打开电视,音量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放孔溯的访谈节目。
  褚玄良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将声音关小,再丢到一旁。对上叶先生飘过来的视线,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先生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目光逃避闪烁。
  褚玄良在他对面坐下,挡住电视的屏幕,两腿交叠:“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做坏事的时候天衣无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可是你还这样认为,我就很奇怪了。如果你以前是一个无神论者,我可以理解,那么现在呢?赵医生已经死了,你怎么保守这个秘密?你如果在我面前说谎,我现在就离开。”
  “我说。”叶先生缩了下脖子,絮絮叨叨道:“我儿子经常不回来看我,女儿也是。我女儿总觉得我太偏心她哥,她结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给出,但是我儿子的酒席钱都是我出的。家里的房子也没有她的份,既然重男轻女,那就让儿子养我。可是我儿子又怪我付不起房子的首付,觉得我肯定攒了私房钱,太自私。所以你知道……”
  他说着用力咬了咬嘴唇,哽咽道:“穷是一种罪啊……”
  褚玄良不置可否。
  教育失败才是一种罪。穷只是一种可以改变的现状而已。
  叶先生见褚玄良不搭腔,才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受伤进医院,准备做手术,我儿子赶过来看我。对……当时那个主治的医生问过我了,我儿子也同意签字了,就是关于一种什么医疗器材的使用,我不懂。但是手术结束后,我在病房里休息,儿子过来悄悄跟我商量,让我把好口风,忘掉这件事情。因为有另外一个医生愿意出二十万让他诬陷赵医生,还说签名的文件会帮忙处理掉。到时候如果我们继续闹,还能从医院得到更多的赔偿。那些赔偿也都给我们。我儿子已经拿了也答应了……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确不好,可那是二十万啊!”
  他说着加大声音,表达自己的情绪,并紧紧盯着褚玄良。因为心虚,所以试图从褚玄良的脸上看出一点认同,用以安慰自己。然而褚玄良只是不耐烦地歪了下头。
  叶先生悻悻说:“他们这些医生跟我们不一样。工资高,福利好,随便做一次手术就可以收到几千几万块的红包。我老了,我儿子累死累活月薪也不到一万。二十万真的很多很多了。医生是靠技术的,就算离开这家医院,也可以有前途的,对吧?”
  褚玄良:“你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个问题你问过赵医生了吗?”
  叶先生低下头。
  褚玄良:“那个医生是谁?”
  叶先生:“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唔,他是直接跟我儿子交谈的,而且不许他往外说。反正医院里的事嘛,大概就跟评职称或者升职有关系吧?还能怎么样?”
  褚玄良:“把你儿子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要问问。”
  “没用的,我问过了,他也不知道……”叶先生嘀咕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亲自出面呢?”
  褚玄良执意地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叶先生将号码转发给他,抽抽搭搭地躺下,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闭目养神。
  褚玄良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开始打电话。
  叶先生脑袋一落到枕头上,意识便开始沉下。身体轻得像是要飘出来,头疼欲裂,身体仿佛被别人操纵,感觉相当难受。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他能听见窗户外边的车鸣声,明明隔着好几层楼的距离,那音量却跟贴着他的耳朵在响动一样。耳膜震动,直直刺激他的大脑。
  叶先生皱眉,努力想开口说话,可出不了声。他意识还是清楚的,辨别得出褚玄良就在他的左侧,跟他儿子打电话。
  越来越近了……感觉越来越近了。他以为自己正在朝着褚玄良飞去。
  随后,他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不是一贯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余光中光线掠动,他发现自己在远离家门,不知要去向何处。
  手脚依旧无法动弹,他转动着眼珠,平行着自己的身体,想看看身下。终于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六个纸人正在下面抬着他。
  那纸人脸上画着画风稚嫩的蜡笔画。扎着两条黑色小马尾,涂着鲜艳的腮红。整体裁剪也很粗糙,头做成了不规则的圆形。
  叶先生听见六个小纸人嘴里发着模糊不清的笑声——“嘻嘻嘻……”
  这“嘻嘻”的贱笑,一直无休无止地萦绕在他耳边,而自己在不断地移动。
  直到他看见了市三院的标志。
  不——
  叶先生疯狂地想要挣脱逃离。医院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刺进他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穿过几扇门,然后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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