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他并没有否认。
  “陆时见!”
  “你因为他要责备我?”他仍在笑着,声音分外柔和,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无端端令程绡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程绡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我没有,是你不讲理在先。”
  “讲理?”他嗤笑一声,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仿佛温润无害。陆时见摸了摸她的脸颊,带着久违了的危险气息,“他是从战场上被带回来的,成王败寇,我有用过什么不讲理的手段吗?”
  “可是你总没必要置他于死地吧?”程绡忍着不自觉的惧意,耐心地同他道,“留下他才能换取更大的利益,与公与私都没有害处。你不顾其他人的意见执意要处决他,难道不是出于私心?”
  “是又怎样?”出乎意料,陆时见直接承认了。他轻笑了下,漫不经心,“你现在来质问我不是也出于私心?他对你到底是特殊的。”
  “他救过我。”程绡试图和他解释。
  陆时见冷笑:“我也救过你。”
  程绡无奈:“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敛了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程绡深吸一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程绡缓了语气,毕竟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执着于两个人的情绪,对根本的问题却于事无补,“我对纪宣没有特殊的感情。我想救他,第一是因为他救过我,要不然我也没办法那么顺利离开蓝星;第二是因为完全没有要他命的必要不是吗?你明明可以利用他的身份……”
  “绡绡。”陆时见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他笑眯眯的,眉眼间温柔得不像话,看着她的眸中却是一片冰冷,“他必须死。”
  他枉顾她的辩解与说辞,下了最后的论断,以一种睥睨众生杀伐决断的姿态。
  程绡怔怔的,哑口无言。
  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许从不曾了解眼前的人,又或者说只理解他有意想让她看到的那一面。任意妄为又独断专行。
  “你最好不要再替他求情。”陆时见笑意盈盈,说的话却残忍,“世界上多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他是在威胁她,明目张胆的,连遮掩都不必。
  程绡忍无可忍:“陆时见!”她没想到陆时见这么恨纪宣。
  陆时见似看出她的想法,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错了,我并不恨他。我只是不喜欢他活着而已。”
  人命于他来说只是玩具一样的存在,喜欢就放过,不称心就毁掉,残忍又充斥着杀戮的孩子气。
  程绡气得发抖。
  她早该想到,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才是原作中反社会型人格的变态boss.
  程绡脑子一团乱麻。她起身往外走,不想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站住。”陆时见的声音很冷。
  程绡置若罔闻,就在她准备开门的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陆时见!”程绡气急。
  他对她用了精神力。
  陆时见掐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暗含着些许怒意。
  “你要去哪儿?”
  “和你有关系吗?”
  程绡是真的气坏了。她和陆时见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他发生这样大的争执。
  “你怕我是不是?”他问她,眸中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冰寒,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受伤,很浅很浅,转瞬即逝。
  “对。”程绡冷笑,“我是怕你。你对他下得了手,我怎么知道万一有一天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她是故意的。怎么样伤害他,她比谁都更清楚。
  陆时见紧紧盯着她,凌厉而阴郁。程绡予以回视,并不退让。
  良久他反而笑起来,眸中的暗色退去,平静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陆时见放开了她,转而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动作越温柔,就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意他?是不是?”陆时见低声道,却并不让她回答,“你下不了决心,就让我来,毁掉他,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挡着。”
  语中已见杀意,不容置疑。
  “不要……”
  可惜不等她说完,陆时见就先打横将她抱起。
  “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阵吧。”他漠然地说道,没有任何情绪。
  程绡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指挥室外没有一个人在,安静得反常。
  陆时见带她去了他的房间。
  程绡发觉自己恢复了控制力。他刚一放下她,她第一反应就往外逃。
  然而陆时见却已先拽住了她的胳膊,稍一用力,程绡就跌回到他怀中。他的力气很大,和往日对待她的温柔截然不同,显而易见是带了怒气。
  “放开我。”程绡挣扎着,身后的房门已被他摔上。他将她压在墙壁上,掐着她的脸,低头咬在她的唇上,不管不顾的,有着惩罚一样的意味。程绡根本挣不脱。他平常是有意让着她,现在动了真格,她才发现自己与他的差距是如此大。
  杀伐决断,他于她从来实力悬殊。
  这个吻很漫长,也很用力。程绡被他抓的生疼,却又抵抗不了。就在她呼吸不上来快要昏厥过去,陆时见终于放开她。
  程绡踉跄一下有些站不稳,陆时见环着她的腰稳稳托着她。
  程绡稍稍推开了他。她的后背挨着冰冷的墙面,却抵不过她心中的寒意。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身来,环抱着自己,埋头在双膝间。
  陆时见沉默一瞬,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刚一碰到,就被她挥开。
  她哭了。
  陆时见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极有耐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绡带着哭腔说道:“陆时见,你是不是觉得你受了伤害,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他垂下眸,眸中的淡漠疏离将他真实的情绪遮掩起来,这种没有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温顺无害。
  “你受的伤害并不是伤害其他人的理由。”程绡也镇静了些。她抬起头,一双眼眸哭得红肿,语气不比之前那句带着刺,反而有些疲惫的感觉。
  陆时见伸手帮她把散落下的乱发拨开,动作很温柔。
  他并不搭腔她的话,只道:“累了的话就先睡吧。”
  程绡不语。陆时见重新抱起她,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许是经过刚才的闹剧真的累了,许是其他原因,程绡只感觉身心俱疲,蜷缩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她总是做梦。梦里梦到的大多支离破碎连不成桥段,只有那种哀伤难过的感觉从头贯穿至尾。最后她看到了陆时见。她在梦里好像一直在找他,却又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跑过去,陆时见听到声音回头。他照旧是笑着的,温温柔柔,和往常没有两样。程绡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在碰到的一刻眼见着他烟消云散。
  程绡再也抑制不住那种悲伤的感觉。她哭着醒过来,窗帘没有放下,仅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已至深夜。
  程绡缓了许久才分清现实与梦境。
  她看了眼表,快要凌晨,可是陆时见还没有回来。
  程绡批了衣服起身,一打开房门,却发现外面守着两个人,穿着r的制服,并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程绡一怔。
  那两人却无动于衷,朝她行了礼:“夫人。”
  程绡往外走,他们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没走出去多远,她就被他们客气而强硬地劝回来。
  程绡知道他们也是任人听命罢了,并不为难他们,只问道:“陆时见在哪儿?”
  那两人摇摇头:“长官并没有说。”
  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程绡只好回房间去。
  她就此被监管起来。
  门外永远守着r的人,十步之内已经是最大可活动空间。偏偏他们拿准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程绡被磨得连脾气也发不出。
  而且程绡几乎见不到除他们以外的人。连陆时见也有意避着她。程绡被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让她焦虑不已。
  程绡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陆时见会这样对待她。
  她决意绝食。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可惜陆时见一早有应对,在她绝食的第二天就派来据点的医生强制给她注入营养剂。
  程绡心灰意冷。
  她只好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从医生那里抢过注射器,用尖端抵在脖颈的动脉上。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
  程绡对自己一点也不手软,力气很大,脖颈处已然有血液渗透出来,俨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夫人!”他们想要上前躲下她手里的注射器,程绡却不给这个机会。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要过来。”
  他们僵持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让陆时见来见我。”她说,“马上。”
  第86章
  闹到这种地步,他们自然也不敢多耽搁。陆时见接到消息时正在处理着公文,听他们说完并没有抬头,甚至连反应也不给,置若罔闻似的。在旁的副官察言观色,正要打发他们先出去,陆时见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
  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表情,淡漠疏离,又隐有些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这样的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并不贴切。他这样的人肆意妄为惯了,从来只有人迁就他的份儿,什么时候见他向谁低过头。
  陆时见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副官:“拿来吧。”
  那副官是一早就得了吩咐的,不用他说明就很默契地将他需要的东西呈递上来。
  陆时见在那份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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