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谢皠道:“可陛下的身子耽误不得,阿泽还小,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
谢珏叹道:“我怎么就教出了你们这对没脑子的兄妹,若不是宜安是个可靠的,将来我去了,眼睛都闭不了。”
谢皠蹙眉:“就不管这事了?”
“怎么管,宫中都没查出来,我们却知道了,他心眼小着呢,就算好了,也不会放心。”谢珏说话间,廊外的鹤将脖子从窗中伸进来,谢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你别忘了,上个月他还抬举魏潼来着,不就是打着制衡的主意。”
谢珏说话间,那只鹤得寸进尺的将头往他袖中探去,谢珏抬手它推走:“见天修道还不忘给人添堵,就好似太子是我们逼着他立的一般。”
谢皠看着那只毫无高洁气度的鹤,道:“阿熙的信和近些天的流言蜚语阿耶也清楚了,若是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正好给了那些贼人可乘之机。”
谢珏垂眸整理被鹤弄乱的衣服,神色清淡:“我自有分寸,阿泽还小,能一劳永逸才不枉我操一回心。”
谢皠闻言不再多问,只道:“既然南边不太平,可要将阿熙接回来,她年纪小不懂厉害,若是真有什么不测,阿皎不得哭死。”
“不必担心,阿熙是能经得住事的。”
“可她终究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又怎么了,她既不回来,便是心有成算,去接也无用。”谢珏说着,撇了撇嘴:“况且,她身边有人护着。”
谢皠看着谢珏的表情,知情识趣的不再问,只将话题转到谢宜安身上:“宜安走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估摸着他眼下应也办完差了。”
谢珏问道:“想儿子了?”
谢皠摇头:“是他阿娘。”
“那便让她多想几天吧。”谢珏道:“让宜安在朔方等着,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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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气渐凉,又有烂事一顿,魏熙也没心情去哪儿游玩,如今闷得慌,便和李霁一同下棋。
李霁棋艺不俗,魏熙已经和他下了两局,都没有赢过,眼下第三局又见了败迹,魏熙心中不欢喜,随手就丢了棋子在棋盘上。
李霁捏了捏魏熙的脸颊:“恼羞成怒了?”
魏熙挥开他的手,偏头不理他。
李霁看着赌气看向窗外的魏熙,摇头一笑,拾起魏熙丢在棋盘上的棋子,默不作声的给它换了个地方,棋盘上局面顿时逆转,隐可见转败为胜的迹象。
他收回手,赞道:“妙呀,阿熙方才一丢委实精妙,我竟想不出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魏熙仍旧不回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李霁无辜道:“我做了什么?”
“悔棋!”魏熙说着,回头看他:“你的君子之道呢?”
李霁从棋罐中拿了棋子放在棋盘上,一子落下,满盘皆输,他对魏熙道:“能让公主快活,谁还想当君子。”
魏熙将棋子弄乱:“现在说的好听,先前也不见你让我。”
李霁握住魏熙的手:“不过是想让你撒个娇罢了,谁知你丝毫不服软。”
“无聊。”魏熙气嘟嘟看着李霁:“我现在想咬你。”
李霁将另一只手递到魏熙面前:“咬吧。”
魏熙看着近在眼前的白皙手掌,抬手推开:“谁稀罕。”
李霁拉过魏熙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我稀罕。”
魏熙抽回手:“我是说咬。”
李霁看着魏熙的柔荑:“我可舍不得。”
“我是说咬你。”魏熙说着,一扬下颌:“你既稀罕,便咬吧。”
李霁可做不出咬自己手的事情,偏生魏熙在那儿虎视眈眈,李霁不由暗骂自个方才糊涂,正想糊弄过去,却见夷则走了进来。
李霁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夷则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林玉娘传来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捂脸,真熬不下去了,明天尽量补上
第94章 终虚妄
“玉娘手段不凡呀, 这才多久便有消息传来。”魏熙抬手接过信, 也没了和李霁腻歪的心思。
她一目十行看过后,面色不善的将信塞到李霁手中,李霁接过, 垂眸扫了一眼信上内容:“当务之急是让剑南节度使摆正心思, 若是他与魏灏沆瀣一气,怕是要耗时颇久才可肃清。”
魏熙托腮, 另一只手划拉着棋盘上的棋子:“能让魏灏胡闹那么久, 看来他的心思是定的实在。
“他与魏灏和赵家没什么交情,如此作为不外乎是心大了。”李霁将信对折,放在棋盘上:“只要有心便好, 魏灏再如何许利,也是个未知之数,如何比得上朝廷。”
“六哥是说看谁报酬高?”魏熙将被她拨乱的棋子摆回原处:“若是派人去, 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朝廷知他意图随魏灏谋逆,他怎么会信。”
“这就要看说客的本事了。”
魏熙拾棋子的手一停:“需得是个心思机敏之人, 还要有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巧嘴, 朝中如今可没什么能经得住事的年轻人, 总不能让那些老骨头千里迢迢的来吧,怕是到时候还没来,人家就响应魏灏清君侧了。”
“不从朝中走, 时间太急,也难以取信于人。”李霁说着,抬手拾了棋子往棋罐中丢:“裴斯自上回官道遇险后便一直留在扬州, 怕是知道将要生变,留在这里等机缘。”
魏熙抬眸看着李霁:“难得呀,六哥竟想到他了。”
魏熙说着,往前探头,盯着李霁,有些揶揄意思:“他一个商贾,六哥怎么看得上他?”
李霁垂了眼睫,继续将棋子往棋罐中收,上一世,裴斯是魏熙身边最得力的人,那是个洞察人心的聪明人,李霁从未否认他的能力。
李霁没有回答魏熙的话,只道:“你不是想着用他吗?”
“如今朝中能干的年轻朝臣太少,他有手腕,将来也会有家世,更难得的是,他是个有孝心的,也好拿捏,我很看好他。”魏熙说着,眼中有些深意:“我总觉得他和咱们李相公有些相似,只盼以后阿泽勤勉些,莫要让人像李相公一般事必躬亲。”
李霁捡棋子的手一顿,随即道:“阿熙放心,我这个便宜儿子也是想他颐养天年的。”
魏熙轻笑一声:“还真是个便宜儿子。”
魏熙说罢,直起身子,将先前因托腮滑到肘窝的袖子扯下来:“魏灏预计起兵太过突然了,朝中没有防备,怕免不了乱上一回。”
“依我看,魏灏若起兵,定是绕不过扬州。”李霁说话间,将黑子都收进了棋罐中,他见状罢了手,那帕子擦拭手指:“这就要看淮南节度使的了。”
魏熙眸中蕴起冷色:“淮南节度使身在扬州,当日扬州大小官吏前来拜见,他却未来,虽说是抱病,但态度也是鲜明。”
李霁温声道:“既然病了,便让他趁病一路好走吧,免得多受病痛煎熬。”
魏熙微微一笑,低头却见棋盘上仅余白子,顿时就恼了:“你这是作甚,我先前还在将棋子往原处摆呢。”
“已破旧局,还有什么再摆的必要。”李霁将棋罐摆在一侧:“不如再下一局?”
魏熙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扶额:“不了,累的脑仁疼。”
李霁将手放在魏熙头上:“我帮你揉揉。”
魏熙把下巴垫在胳膊上:“我想听你弹琴了。”
李霁轻笑,揉了揉魏熙的头发,便起身去取琴设案了。
魏熙歪着头看着李霁忙活,面上不知觉的带出浅笑,等李霁摆好了琴,抬头看向魏熙,手上却是一滚一拂,上来便是一阵声势浩大的激昂之音。
魏熙含笑听着,李霁眼中也带了笑意,室中唯有琴音作响,不论何种曲调,皆是和风柔律,风雨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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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既朔,皇帝沉疴,久不视朝,原本早便身亡的大皇子魏灏,手持皇帝密令起兵勤王,言皇后谢氏祸乱朝纲,谋害皇帝,意图携幼帝登位,颠倒阴阳,皇帝不忍魏家基业旁落,命大皇子魏灏蛰伏乡野,联合忠义之臣诛杀奸贼,重振朝纲。
孰料檄文发出不久,魏灏下毒谋害皇帝,意图栽赃皇后之事便人赃俱获,水落石出,皇帝大怒,命人凌迟了一众涉案之人,又拖着病体,亲自登朝,下令清剿逆贼魏灏。
皇帝说罢,便一口血吐出,昏迷不醒。
魏灏得知此事之时,便已经被逼的焦头烂额,本已收为己用的剑南节度使和淮南节度使皆不听指令,淮南节度使在他举兵东进时以护卫治所之名举兵攻打,他无奈撤回,后方南阳几郡却被剑南节度使趁乱所夺。
他此方进展不顺,身在西北,早已与他约定好一南一北夹击的赵长清更是出师未捷,出营不足十里,便被前来视察的谢宜安以行兵谋逆之名捉拿。
辛苦筹谋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魏灏知道,他其实不过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跳梁小丑。
眼下战事危急,他却再也没有心思去管,坐在桌前煮茶,从炙茶到烧水,皆是亲力亲为,他已经好些年没有亲自煮过茶了。
魏灏将炙好的茶,放进茶碾中碾成茶末,却听门吱呀一声,一阵清雅的香风伴着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魏灏将茶末过筛,笑道:“玉娘,你说我这一辈子像不像个笑话。”
林玉娘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我做了巨胜奴,郎君尝尝。”
魏灏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少时不得阿耶喜爱,明明贵为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却要处处小心,成年后,我阿娘死了,更是直接被丢去守孝,一守就是三年,连发妻都觉得前途灰暗,被逐出长安前夜就带着孩子自尽了,结果出了孝,就成了阶下囚。”
魏灏说着,低低一笑:“如今更是有趣,好端端的魏家大皇子,竟成了个反贼。”
林玉娘垂眸不语,只道:“我试了好久才做好的,郎君尝尝。”
魏灏瞥了一眼那碟巨胜奴:“这东西咬起来咯嘣咯嘣的,还掉渣,吃起来不好看,也不知你喜欢什么。”
林玉娘微微一笑:“大概就是因为吃起来不好看吧,你知道,我靠皮相过活,一举一动都得赏心悦目。”
魏灏静静看着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玉娘,我待你不薄吧。”
林玉娘抬头看着他,眼中含了水光:“你待我不薄,我久经风月,爱慕者无数,会写诗奏乐讨我欢心的很多,送我奇珍异宝的更是数不清,可我唯有在你面前,才能毫无顾忌的吃巨胜奴。”
魏灏看了那碟卖相不佳的巨胜奴一眼:“眼下这碟巨胜奴应当是来要我的命的吧。”
林玉娘摇头:“这里面没毒。”
魏灏捂住绞痛的腹部:“没毒?”
林玉娘道:“毒在我的香中。”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魏灏低低一笑:“算计的还真是周密。”
林玉娘低声道:“对不起。”
魏灏将手往下移,攥住了林玉娘的脖子:“既然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林玉娘毫不挣扎:“你去劫掠魏熙,她知道你我有牵连了,我不想死。”
“所以你就来杀我?”魏灏的手收紧:“贱人。”
“难不成要来投靠你?”林玉娘哑着嗓子道:“大夏如日中天,就算没有我,你也是必败,如今这般,也省的殃及百姓。”
“你倒是心忧天下。”
林玉娘摇头,泪珠自眼中滑落:“不是,我再自私不过,我只想着给林家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