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欢的前奏

  “狂欢叁日”的热闹一日胜过一日。
  奥蒂莉亚和朋友们乘飞行器前往中心咖啡厅时，交通已经称得上是“拥堵”了。
  “看来大家都知道‘她’要来了。”
  诺玛看着窗外的情况，笑着下了结论。坐在她身旁的珍妮特却是不置可否，她对此并不惊讶：
  “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连‘狂欢叁日’都是‘她’的节日，在这叁天，她怎么可能不是绝对的主角？”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有时候不会觉得‘她’风头太盛吗？这件事恰恰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这种追捧不一定是追捧‘她’本身，还记得几年前在‘狂欢叁日’被选中的那位少女吗？她向‘她’请求住所，‘她’赠予了她一颗星球。这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权力。”
  一直闭目养神的贝琳达睁开了她浅色的眼睛，她讲起话来又轻又慢，像是石间潺潺流淌的溪流。
  “正是如此。”带着金丝桃花环的奥蒂莉亚附和道。花环上开得正盛的金丝桃与她橘红色的头发并不很和谐，这是奥蒂莉亚的母亲强迫她戴上的，不过是希望借此增加吸引“她”目光的几率。她露出微笑：
  “但无论如何，中心咖啡厅的演出都是十分值得期待的。”
  一如奥蒂莉亚和她的朋友们拿到的邀请函上所述，今日中心咖啡厅的主题是“花”。
  这主题实在算不上新鲜，要知道，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在“她”必来的这一日，主题都是这个雷打不动的“花”。
  机器人侍者带领着她们一行人在铃兰花造型的包厢里坐下。今日的包厢或者座位，都设计成了高大的巨型花卉，它们矗立在宽阔的大厅里，极度还原的花茎还保持着姿态不一的自然弧度，将这里装点得仿佛异世界的巨人花园。
  不过刚一落座，接管中心咖啡厅不久的夏洛特·米勒就前来同她们寒暄。奥蒂莉亚记得她，她原是一个没落的小贵族的女儿，凭借着卓尔不群的能力和天赋异禀的口才从她父亲那里借了一笔钱，出人意料地从强敌中突围，夺得了中心咖啡厅的管理权。
  “奥蒂莉亚，你父亲近来身体还好吗？”
  夏洛特·米勒面上的笑容亲切而温暖，她今日将浅金色的头发梳拢成利落典雅的发髻，举手投足间很有些贵气。奥蒂莉亚点点头，礼貌性地回答：
  “他很好。今日知道我来这里，还叫我替他向米勒小姐问声好。”
  夏洛特·米勒立刻道了谢，又紧接着一一同诺玛、珍妮特、贝琳达打了招呼。中心咖啡厅事务繁忙，夏洛特将将说了这几句话，便有一位玫色头发的人造人前来催促她。夏洛特只好告辞，临别前指了指就在这白铃兰包厢右侧的金辉玫瑰包厢，用极低的声音道：
  “‘她’到了。”
  话音刚落，夏洛特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开去忙其他的事务了。而那玫色头发的人造人却没有走，仍站在包厢门口，目光始终落在贝琳达身上，贝琳达却并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语气是少有的冷硬：
  “你下去吧，我不原谅你。”
  那人造人听了这话，知道所求无望，才依依不舍地退下，临走时又望过来许多眼，却终究是无用功。
  “你何必和它计较这样久呢？它到底不是人。”
  奥蒂莉亚温声劝慰贝琳达，贝琳达并不回应她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听过秦杏弹琴吗？我曾在‘杰西卡的沙龙’上听过一次，说是‘天籁’也并不为过。”
  诺玛和珍妮特对视一眼，也不打算继续劝贝琳达什么，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我和珍妮特来上周来听了她的独奏，秦杏的确极为优秀。毫不夸张地说，银河时代的演奏者，能与她同台演奏而不逊色的恐怕没有几人。”
  对于诺玛的夸赞，珍妮特也是相当肯定地点头，她们之中，唯一没有听过秦杏演奏的奥蒂莉亚笑起来：
  “你们这样说，简直是在炫耀了，好了，现在我的胃口被你们吊起来了。如果秦杏的演奏不够好，你们可要好好赔偿我。”
  贝琳达也难得露出笑容来，她本是没什么色彩的人，不仅一双眼睛是浅色的，连发丝也是略显透明的银白，现下头上更带着白色的雏菊花环。这样的一笑，倒难得人显得不那样苍白，她只是说：
  “你不会失望的。”
  没有请柬，没有邀请函。
  那么对于平常人来说，进入中心咖啡厅，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对成不衍则不是如此。
  他大摇大摆走进中心咖啡厅，守在门口的领班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那领班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成不衍是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有时候，成不衍会对这种千篇一律的情景有难以描述的满足。
  排在他身后的那一位就不这样幸运了，饶是那位向领班递去了一封邀请函，还是被拦下禁止进入。
  “抱歉，我想您这次也还是不能进。您知道的，您依然位于我们的黑名单。”
  中心咖啡厅的黑名单正如它的白名单一样长。纵然如此，难得清闲的成不衍还是忍不住凑热闹地望过去。
  那被拦住的男人年纪不算太轻，看上去已是中年模样，他应该是新近理了胡子，形象也有精心打理过。但尽管身上的那身黑色正装很合身，还是有强烈的挥之不去的矛盾感。也许是因为他短到令人诧异的头发，或许是因为他茂密杂乱的凶恶眉毛，再或者，是因为他那一身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杀气。
  这形象实在是太经典，名字立刻在成不衍的脑海里浮现——“林”。
  “这说不通！是给你们压轴的秦杏邀请我来的，她事先咨询了你们的那个什么米勒，说是只要受邀就可以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昔日赫赫有名的星际英雄已经开始同邻班争辩起来，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很硬。成不衍忍住不去笑林的通用语口音，几步走到那领班面前，很自然地道：
  “让他进来吧。我替他担保。”
  那邻班的身子立刻僵硬起来，成不衍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会对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态。邻班僵硬地点了点头，把目光又锁定鞋尖。林并不同他客气，当下便几步走进来。
  成不衍向林伸出手去，想要同他握手拉近几分关系：
  “您好，林，我听说您最近收了秦杏做学生，您真的是慧眼识珠！”
  林并不肯给成不衍什么面子，双手仍垂在身侧。他只扫了成不衍一眼，便道：
  “瓦埃勒？”
  成不衍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面上的笑容倒是没有变。
  “是，我是有瓦埃勒的血统。”
  于是林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机器人侍者，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离她远点。”
  真是晦气！
  老林心想。
  他原以为这次有了秦杏的邀请函，进中心咖啡厅绝对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但没想到还是落得和上一次一样的尴尬境地。
  老林实在想不通！
  难道中心咖啡厅的领班做了违法的大脑改造吗？要不然怎么能够不借助任何设备把自己记得那样清楚。上一次他从达莎那个小破剧院借了好几件奇奇怪怪的衣服，把自己装扮得都认不出自己来，居然还是被他一眼识破！只有站在中心咖啡厅外苦等秦杏，还好她不知道这事，不然他可算是颜面尽失！老林到现在都还记得秦杏问自己“怎么穿……”时的惊吓，幸好被他有惊无险地敷衍过去，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老林一边跟着机器人侍者朝着后台走去，一边想着刚才的那个瓦埃勒混血。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居然还想靠讨好他接近秦杏，真的是白日做梦！瓦埃勒？也就勉强比艾泽奥那群烂人好上一点吧，鬼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心？以老林的经验来谈，这群异族都绝对不能够相信。
  “抱歉，这里您不能进。”
  老林才走到秦杏化妆间前，还未待他敲门，那扇门便自己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双海蓝色的眼，警惕地盯住了他。
  “不，我和秦杏约好了，她叫我先到这里来找她。”
  老林立刻解释道。那双蓝眼睛的主人还想要拒绝他，那房间里便响起秦杏的声音：
  “请让他进来，洛蒂，那是我的老师老林。”
  蓝眼睛似乎吃了一惊，立刻开了门请了老林进来。
  老林急切地大步走进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刚才还坐在化妆台前的秦杏便扑过来抱住他的腰。
  她此时还没有上妆，仍是素净的一张脸，那双雾蒙蒙的墨绿色眼睛含了泪也似，直直地望住他。秦杏穿着一件单薄的铅白色衬裙，她把他抱得很紧，声音颤巍巍的。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单身多年的老林在这一刻觉得，他是一只终于寻到自己失散幼崽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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