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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重生) 第54节

  若是强取豪夺,那可就是另一处好戏。难为她困顿在这院子里,不能将这事看得清楚。不过今日楚元逸登门求教,也够她乐上一阵子。
  楚元逸眸中又是寒光闪过,苏绾绾忙身子后倾,笑意略略收敛:“殿下不妨先奉上一颗真心,先要待人好,方能求得回报。”
  “多谢。”楚元逸起身告辞。
  苏绾绾亦起身相送,送到门口眼见得人走远了,又是猛地一拍手。身侧婢女问,“姑娘怎么了?”
  苏绾绾满目惋惜:“忘了问他,究竟是怎么对那女子动的心?”
  “听说皇妃长得极美。”
  苏绾绾微微摇头:“不够。”女子美貌再是世所罕见,可那是楚元逸,他那一颗心,可不是轻易就被撩拨。
  “身份也极是贵重,定国公之女呢!”
  “还是不够。”这贵重的虚名,连她一个舞姬都知晓,更遑论当朝皇子。
  婢女不懂了:“难道是因为两人生死相交,共过患难?”
  这一回,苏绾绾没有摇头,而是浑浊的眼底一点点变得明朗,最后落得满眼笑意。原来啊,是他误以为别人先送上了真心。结果,人家只是做事罢了。
  只可惜,这一场好戏她大约只能知道个开头,往后听个尾声。
  是夜。
  安若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条薄薄的锦被。这日头白日里燥热,夜间却已有些微凉。楚元逸照旧躺于榻上,只是未曾盖被。
  他道:“看过暮云的回信,你可想好是否仍要将孟纪掳来?”
  安若睁着眼,脑中转过早有预料的真相。唇瓣微张,依是素未有过的低沉。“我相信你的手下,但我还是想见见孟纪,问过孟纪,我还要问问安向渊。”一母同胞,他如何下得了手?
  “好!”楚元逸道,“此事由暮霄去办,你只想好该如何审问便是。”
  “谢谢你。”
  两日后,西城门驶出一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奔向城外的天泉寺。
  马车内,安若姿态闲适地坐着,安歌在一侧偶尔撩开车帘看外头的风景,唯石竹始终紧拧着眉。
  安歌关切道:“石竹姑娘可是有心事?”
  石竹身子一顿,猛地收回神:“没什么,昨晚做了噩梦,想想还觉得后怕。”
  “姑娘莫怕,咱们往天泉寺,就算有脏东西,也怕神佛。”
  “嗯。”石竹低低应了,竭力敛下慌乱,可心底终究是不安。今日之事,皇妃早已交代,可正是交代过,此事由皇妃自己前往,她便愈是不能安心。
  杀父之仇,她怕皇妃狠不下心,也怕皇妃太过狠心反倒招来祸端。
  默然思虑了会儿,石竹索性扯开话题,也稳一稳自个的心神。蓦地开口:“安小姐不想问问我做了什么梦?”
  “嗯?”
  石竹直直地盯着安歌:“我梦见你和殿下在一起,皇妃被休弃。”
  “石竹!”安若面有愠色。这话石竹从前与她说过,她并未放在心上,今日竟是当着安歌的面说出来。
  安歌在一旁愣了下,忽的笑了。“姑娘莫不是说笑吧,我怎会与殿下在一起,殿下那样的人……”
  说着又是连连摆手,“堂姐,石竹,我可不是说殿下不好,只是,殿下是山间雪云间月,那是高不可攀,我怎会如此肖想?”
  安若睨了眼石竹,与安歌道:“她许是叫梦魇住了,你别介意。”
  安歌浑不在意:“不妨事,”而后又冲石竹保证,“我绝对没有喜欢殿下,姑娘做梦,可不要再把我想象成恶人。”
  石竹终是垂下头,低低道:“是我不对,对不起。”
  行至天泉寺,拜过神佛,到后头的禅房歇脚,安若方与安歌短暂的分开,亦到此时石竹才赶紧低声解释:“皇妃,方才我……我是怕安歌小姐怀疑,我心里慌,一直稳不住。”所以就,夹杂着私心想趁机弄明白安歌小姐的想法。
  安若顾不得这些,只道:“以后不许再提。”
  掩上门,她迅速换掉身上繁琐的衣物,一身简洁从窗口翻下,再走过一条羊肠小道,见一僻静的禅房。
  她推门而入,径自坐到一侧竹椅上。几步开外,暮霄手执剑柄站得笔直,他身侧是被结结实实捆绑的男子。一记眼色掠去,暮霄当即扯去那人眼上黑布,和口中粗糙的布巾。
  那人紧皱着眉,好一会儿方才适应眼前一片漆黑转向满目天光。
  “安若?”他张大了嘴不可思议道。眼前女子一袭素衣一身清减,可凭着那张脸,还是一眼便足以辨认。
  “是你绑的我?你想做什么?你竟敢绑我,你可知我是……”
  “孟将军。”安若懒懒地截住他的话,“你识得我。”
  与楚元逸识得得久了,她也渐渐学会些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模样。大约是要足够镇定,最好看来慵懒无谓,全然不将对面之人放在眼里。
  孟纪果然顿了下:“你是三皇妃,我自然识得你。你将我绑来到底想做什么?你可知绑架朝廷官员是什么罪过?即便是三殿下,也保不住你。”
  安若的眼光依旧未落在他身上,只瞧着窗外随风而起的云雾,淡淡道:“你杀了我爹爹,我自然是来找你报仇。”
  音落,立于侧的暮霄当即一脚踩在孟纪膝头,那力道用得极是恰当,孟纪身下的椅子前腿骤折,而后与腿骨一道发出沉闷的声响,饶是孟经行军多年,亦没能抗住这腿骨猛然断裂的痛感。
  嚎叫声顷刻刺来。
  第63章 乞丐
  安若蹙了蹙眉, 待那嚎叫停止,方悠悠转向那满脸是汗跌在地上之人。
  “孟将军,听闻你与夫人琴瑟和鸣, 膝下一子一女。孟小姐议亲,不日成婚。孟公子早前娶亲,少夫人如今正是有孕。想来,若我见孟将军晚些, 便有一稚儿唤将军祖父。”
  孟纪蜷在地上, 本痛得恨不得顷刻死去,这时猛地以脸蹭地, 下颌高扬望向安若的方向。他满目警醒:“你想做什么?”
  “当年你杀害我爹爹, 我亦年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孟纪道, “令尊为救陛下而死,世人皆知。”
  安若清楚地望见孟纪眼中惊惶, 懒得与他绕圈子,直接道:“爹爹救下陛下后体力不支,是你在水中拉了他一把。”
  暮云的传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当年之事。爹爹多日不眠不休, 本就极是疲惫。救下陛下后, 仅剩了最后一丝力气。可有人却在背后拉了他一把, 断送了他的性命。
  原本此事仅孟纪一人知晓, 绝无可能被第二个人知道。可他当年第一次杀人, 内心不安, 一次酒后无意说与当年的管家。那管家知晓事情要紧, 当夜出逃。可终归没有逃开,被孟纪派去的人追杀。幸得死前,将秘密藏于自家老宅。那老宅荒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被一个寄居的乞丐无意获知。
  那乞丐不识得几个字,只知这被刻意隐藏的定是个极为要紧的秘密。可终是与他没什么干系,重新将书信收好,也未十分放在心上。
  直至暮云一层一层的往下查,一人一人的去排除,最后落在这破败的茅屋跟前,见着那蓬头垢面的乞丐。
  孟纪闻言,猛地瞪向安若。那浑浊眸子里的震惊,顷刻将他最后的伪装拆穿个干净。
  良久,孟纪沉沉地闭上眼:“你杀了我吧!”
  他全然放弃挣扎,一脸无惧地等候着死亡。安若没有令暮霄即刻下手,只凝着他问:“是谁指使你?”
  孟纪身子未动,只眼皮极轻微地颤了一颤。安若察觉到那颤意,听他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一人所为。”
  “据说夫人出自书房门第,嫁你时也是违逆父命执意而为。她大约不知,自己的夫君会是心思歹毒,取人性命之人。”
  “三皇妃!”孟纪顿时没了一丝镇定,“你杀我便罢,何须如此废话?”
  “我告诉你,你也只能杀掉我,这案子却是断然不能翻,你不敢闹到御前。”
  “你父亲为救陛下而死,这是陛下所言,你胆敢违抗圣旨?若非你父亲死去,何来你今日拥有的一切?”
  说着,孟纪望着安若的眼光,气势却是一寸寸弱下去。
  那仍是少女模样的女子,为报杀父之仇而来,眸光里却未有一丝恨意。那眸子干净澄澈,似能映照出这世间所有不堪。偏偏,又如此平静,平静的令人心声惧意。
  最后,孟纪低低道:“有你这样的女儿,安兄也足以瞑目了。”
  安若静静地凝着他:“孟大人只需告诉我,当年安向渊为何要杀我爹爹?一母同胞,何来这天大的仇恨。”
  “大人不说也无妨,我只好请尊夫人来走一趟。”
  “不!”孟纪猛地扬声,忽的又是轻笑。
  “皇妃还是心善,所谓恶人,一丝恶念便足以手执屠刀。尤其是杀了第一个之后,皇妃手上不曾沾血,自然不明白,很多时候杀人是解决事情最快的办法。若是有人挡路,即便那人是兄长,也照杀不误。”
  孟纪长长地吸一口气,缓缓道:“说来,安兄并不曾挡我的路,可我却一念之差杀了他,成为安向渊手中的一把刀。”
  “他唆使我,也是我由得人唆使。”孟纪叹道,“我这条老命,死不足惜。”
  安若凝向暮霄,暮霄当即将人提起,免于他躺在脏污的地面。
  孟纪望向窗外,陷入回忆中缓缓道:“当年,我在安兄手下为官。安兄于仕途没有太大的志向,只求家庭和顺一家平安。他与夫人才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我虽是同样娶得心上人,却是不甘平庸,恨不得事事出头。”
  “然而若水那等偏远之地,我们不过都是不起眼的小官,再挣扎也没什么大用。”
  “直至水患肆虐,皇子抵临,我知道机会来了。一同劝我把握住机会的还有安向渊,便是如今的定国公。他劝我在当年还是皇子的陛下跟前多多表现,又话里话外说你父亲事事抢在前头。”
  “纵然我心里清楚,安兄所为不过皆是分内之事,可在他濒临死境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只有一桩事,他死了我便是这场水患最大的功臣。”
  “后来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料,陛下记得我的功劳,我再不是无名小卒。”
  “但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场局,我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那日安兄本该休息,却被安向渊叫来堤岸,他或许没指望我一定杀死安兄,做的是两手准备。”
  “皇妃你……”孟纪顿了会儿,继而道,“既是查到了我这一处,想必也已经查清那日府上的饭食也被人做了手脚。即便你父亲救下陛下后能勉强留得性命,当夜也会死去。”
  说着,孟纪忽的笑了。
  他自嘲地摇着头:“我当时一面惊异于自己竟敢杀人,一面又觉是受了安向渊的蛊惑。安向渊弑兄,杀的这样狠绝。可这还是不够,陛下登基,着封安向渊为定国公。这样一步登天的手法,委实惊了我。等我再想去细细查探先前之事,从前的所有早已被抹了干净。”
  “或许,陛下落水亦在他的筹谋之中。”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想要简单的杀一个人,他要的是令尊死后无人承继的这份尊荣。”
  “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我便无从得知。”
  安若得来想要的答案,起身向外行去。及至门口,忽听得一阵沙哑地呼唤。
  “安若,”他叫她,“小时候你也曾叫我一声叔父。”
  安若没有回头,或许他是终有悔意,或许是盼她因此心软留他一命,然而这些都不重要,自她看到暮云传信的那一刻,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
  取人性命,当以性命还之。
  回至歇脚的禅房,安若自低矮的窗口翻回,听得外间石竹正与安歌说话,小心翼翼换上干净的鞋袜,并发出细微仿佛刚刚醒来的声响。
  行至外头,安歌见她眼皮沉坠额间紧蹙,不由关切道:“堂姐可是没有睡好?”
  安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睡着,半梦半醒着,好像看见了爹爹和阿娘。”
  “想是堂姐思念伯父伯母,他们在天有灵回来看你了。”
  石竹在一旁道:“皇妃可要回趟国公府?老爷夫人忌日将近,您也该回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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