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周正知道不该点头,但难道叫他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他偏心?
他做不到。
他点了头,但却没说话。
夏维明也不需要他说,只道:“既然你认同我的意见那就好办了,一样的儿子要一视同仁,你给周一鸣上学花了多少钱,给周青柏是不是也该花多少钱?两孩子从前为家里奉献的就不说了,咱们只说周一鸣三年高中的钱,周青柏没上,这个钱你是不是应该出?樱樱说你要八百给周一鸣去补习,那是不是也得出八百给青柏留着以后补习用?都是一样的儿子,你可不好偏心太过啊!”
周正:“……”
一个八百他都没有,还要两个八百?
还要补出三年高中的钱?
杀了他吧!
周正懦懦说不出话,向美兰哪里能忍,张牙舞爪就要开口,张静一把拉了严丽容推上去:“人都要啃你闺女的肉喝你闺女的血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严丽容和夏维明不同,她是两个孩子都一样的疼。天知道夏樱才十八岁就要被嫁出去她有多难受,可家里一向夏维明做主,夏樱又自己愿意,她想着那周一鸣也算是一表人才,所以虽然难受,但也答应了。
可事实呢?
事实,因为她的不反对,险些害了女儿的一辈子!
严丽容又气又恨,这么被推上去,抬手就朝向美兰脸上撕了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险些害了我闺女一辈子不说,你还想逼我闺女给钱!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严丽容口才可没夏维明好,但是她气极了,那手上力气却不小。
这都打起来了,周家村这边哪能干看着,即便不喜欢向美兰成天炫耀儿子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但那些沾亲带故的,瞧着这人都欺负上门了哪能不帮手呢?在农村就是这样,人家有事你不帮,回头你被欺负了也别赖没人帮你。
可一帮媳妇婆婆还没冲上去呢,张静冷着脸站出来了。
她是吃公家饭的,娘家那边条件又很好,再加上夏维新大小算是个官,所以脸一沉往那一站,那气势就足得狠。
她大声道:“怎么,我可都没上手呢,这是我嫂子和她亲家母之间的事儿,她们自己解决就好了,你们要是都上手,那可就不止是她们亲家之间的事了!那是结仇,那是周家村和夏家村不和,怎么,难道你们以为你们一窝蜂冲上来,我们夏家村的人会不来帮忙?”
那不可能。
夏家村的人只怕随后就到,这一打……那可就是大事件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围在这儿不用下地干活啊?”人群背后有人大声呵斥,是周家村村长来了。
跟他一起的,还有周家的长辈,算起来是周正爷爷辈的人了,被一个小伙子扶着,进了门就冲周正冷喝:“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再过两年都是要做爷爷的人了,儿子才结婚没几天,大喜的日子呢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这娃简直太丢你爸妈的脸了,还不赶紧跟你亲家那边道歉!”
虽然夏维明来势汹汹像找事的,可讲道理的都知道,这事儿周家理亏。
周正立刻耷拉了头。
这周家的长辈老爷子转头看向夏维新夏维明,又立刻换上了笑脸:“这大热天的,咱们有什么话屋里说吧,有什么事儿坐下来谈,在这外面人多受罪啊是不是?”又冲周青柏和夏樱道:“赶紧的,青柏带你爸和你二叔进屋。夏樱呢,把你妈和你婆婆拉开,赶紧的给上凉茶,这都热坏了。”
这是要坐下来好好谈了。
夏樱和周青柏交换了眼神,各自忙活开了。
第22章
男人们进了屋,夏樱也把向美兰拉开,顺势把严丽容往后带了一步。
别看向美兰平时嘴上不饶人好似很厉害,但真的厮打在一起,她竟然根本不是严丽容的对手。严丽容大概是气狠了,自个儿只是头发乱了脸上带了汗,但向美兰就惨了,头发被挠得像鸡窝,脸上手上被撕出了血印子,就是衣服也有些歪扭皱巴起来。
严丽容还没完全出气,虽被拉开了些,但仍然怒气冲冲。
向美兰同样气,但眼下周家村的村长和家中长辈都来了,她更担心接下来要怎么办。因此愤愤地后退一步,抬头往正房客厅里看。
夏樱把严丽容交给张静,道:“二婶,你和我妈先进屋坐下。”
看着严丽容总算还知道冲锋上阵,张静心里对她的看法倒是改观了些,没再纠结向美兰,拉了严丽容进屋了。
凉茶上好,还是周家那位长辈老爷子先开的口:“夏书记,夏村长,今儿这事我托大先说句话。”夏维明夏维新没阻止,他就继续了,“是,这事是我们周家有错在先,这个说到哪里都改变不了,我们不否认。那么夏书记夏村长,你们现在过来是有什么要求,是有什么打算?你们只管说,说出来有我老头子在,只要我们周家能办到的,周正那我就先帮他答应了!”
夏维明立刻要说,夏维新却按住他,先一步道:“老爷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现在是你们周家这边弄出这样的事,吃亏的是我们夏家的闺女,应该是你们周家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周家老爷子顿时眼里就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想到夏维新身份,倒是也释然了。谁都知道夏家村的村长夏维明是几斤几两,但这位夏维新,都说他是靠着媳妇娘家才能吃香喝辣有今天的,但不可否认,他这会儿的一句话就证明了,他并不是撑不住事的人。
叫周家来给说法,怎么给?
给的多了,他们不愿意也给不起。而给的少了,夏家那边又肯定不会答应。
处于这样一个被动的位置,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他看向周青柏:“青柏,你……”
“你别问他!他就是个愚孝的,要不是还有脸知道用媳妇的嫁妆钱不好,只怕我家樱樱的陪嫁钱都被他孝敬给他爸,拿去给周一鸣了!”夏维明大声打断周家这位长辈老爷子,他可是知道名声对读书人有多重要的,他这会儿就要可劲败坏周一鸣的,但却要全力维护周青柏的,他可是精明着呢。
这个棒槌!
周家老爷子简直想骂出口,还能不能叫人好好说话了?!
他没法,只好转而去问周正:“你说呢?这是你的家事,你又是这一家之主,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和打算。”
周正压根跟不上老爷子的节奏,他心里还在想着夏维明跟他说的那巨额数字呢,三年高中得多少钱?再加个八百的补习费,以后家里地还没有人帮手一起忙活,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因此他脱口就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反正我没钱,一毛钱都没有!”
“妈的!周正,你给老子站起来!”夏维明直接跳起来了,“钱钱钱,老子问你要钱了?老子缺你那点钱啊?老子是来给闺女女婿讨公道的,老子一毛钱也不要你的!你今儿就说句话,是不是周青柏这儿子你不要,你不要我立刻带走!”
周正也气了,周青柏是他的儿子,再不好也是他的种!
他倒是想骂夏维明没有儿子就去生,别尽想着别人的儿子,可夏维明有儿子,这叫他想骂也骂不出。
他站起来怒瞪着夏维明,气得浑身发抖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周家老爷子干瘦的手一抬,狠狠拍在了周正膝盖窝:“你混说什么呢?你家媳妇犯了错,你还有理了?你给我好好认个错,不管夏家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办到,你就全给我答应了!”
全答应?
他疯了不成!
周正正要反驳,夏维新先一步道:“老爷子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夏家能有什么要求,我大哥刚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夏家没要求。我们只是为着孩子来的,如果亲家真是无所谓青柏这个儿子的话,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以后建房子我们夏家来建,以后考大学读书钱我们夏家来出。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们只当又多个儿子好了,只是还希望亲家能说句话,别以后瞧着青柏有大出息了,到时候再黏上来。”
夏维新是一个脏字都没说,但却里里外外都骂了人。
夏维明就直接多了:“对!立个字据出来!白纸黑字写清楚了,不然能干出逼儿媳妇拿嫁妆出来给另一个儿子用的人家,我可不相信!”
周正那个气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真有冲动叫周青柏滚蛋算了。
可不能啊,人家欺负到门口了,他要是真这么说,周青柏会不会真滚蛋先不提,光是别人的指指点点他就受不住。偏心偏到把一个儿子赶出家门,无能到让儿子只能去岳父家做上门女婿,这每一样都是对他的侮辱啊。
不止他,就是一鸣,以后也同样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胡说什么,青柏是我儿子,我怎么无所谓了?我供他吃供他喝,养他到这么大,你们说要走就要走,你们倒是聪明呢?”周正气道:“我哪里不疼他了,不照样给他花钱娶了媳妇,不照样给他腾出正房,不……”
“花钱娶了媳妇?花什么钱了?周青柏娶媳妇的彩礼钱,我们夏家可没收到!”夏维明是豁得出去的,明明是他不要的,现在却拿出来攻击周正了,“真要说起来,这彩礼钱你们周家确实得给,也不要你们多给,就按着旁人家的来给个三百块意思意思就行了。放心,这钱我一毛不拿,你都给两个孩子,两孩子过日子不能缺钱,尤其是青柏还要重新读书,接下来怕是也没时间赚钱了。”
三……还要三百块钱?
周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已经气不起来了,手一抬就想撵周青柏滚蛋。
“呵呵,按说该给,的确是该给。”周家老爷子拍了周正一巴掌,道:“但是这也得看实际情况不是,周家现在是真没钱,这三百块也是真拿不出来。不然这样,这家里东西你们看着什么好,我做主,叫周正都给青柏两口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农家破院,能有什么好东西,这话还不够恶心人的呢。
夏维明气道:“没钱你们周家娶什么媳妇,你们就是这样娶媳妇的啊,彩礼钱都扣着不给,这是真疼儿子还是假疼儿子,就不怕人家把姑娘要回去,回头你儿子再想找找不到?”
虽说这年头风言风语对姑娘家伤害大,但再大,寡妇都好再嫁何况是个没有生养的姑娘家。反倒是那种家里很穷的人家,有那男人三四十没讨到媳妇的多的是,周家那么区别对待,经过这事周青柏再想找还真不是容易事。
可向美兰又不在乎这个,周青柏打一辈子光棍她也无所谓啊!
她一脚踏入门内,张口就要说彩礼钱是夏家自己不要的,现在想要没门,不高兴那就把闺女带回去好了!
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正就已经转脸怒瞪向她:“你进来干什么,出去!”还不忘给她使眼色,这话不能说,现在都还捂着盖着没说他们周家骗亲的事呢,这要真说了,回头最少也是一顿架要打。
打架他还真不怕,夏家村有人,他们周家村也有人。
可一鸣还在村里呢,打到一鸣怎么办?
不在村里也一样,夏家人可以找去学校,在学校打了一鸣怎么办?
玉石不能和瓦砾比啊,在周正眼中,周一鸣就是碰不得的玉石。
张静一看不好,男人不了解女人,女人却了解,她一看向美兰的样子就知道不能给说话机会。因此立刻道:“大哥,现在就不说这些了,咱们姑娘已经嫁了,青柏虽说有点儿愚孝,但我瞧着人品却是很好的,眼下两孩子已经成了夫妻,咱们只盼着孩子好,其他的就不说了。”
周家老爷子万万没想到夏家这边居然还有如此明事理的,听她叫夏维明大哥猜出了她身份,便忍不住有些激动的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没错!现在什么都没有两个孩子重要,咱们一辈子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孩子的吗,夏家二婶,你说,你这里是个什么想法呢?”
这是欺负女人心软,还是觉得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张静也不去管,真说了自己的要求:“只有三点,这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希望以后亲家两口子别为了二儿子问我侄女两口子要钱。想来您老人家该不知道,我闺女也在镇上读高三,只要成绩好,压根是不需要什么补习费的。你们周家那个谁,一张口就需要那么多补习费,我只能说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而这么要钱就是个无底洞,我不希望以后他要花钱的事还赖上我侄女和侄女婿。”
向美兰顿时受不住了:“你胡说,我家一鸣……”
“你给我闭嘴!”周家老爷子冷喝一声打断向美兰,又笑着对张静道:“继续,你继续说。”
张静继续:“第二点,我侄女婿是周家的老大,我倒是不懂了,一个家里的老大,按着规矩以后爸妈都是要跟着大儿子过的,为什么你们周家和别人家不一样,老二能住上东侧间,老大却只能去住西侧间?”
这也不是大问题,就是个房间而已,周老爷子还是催张静继续。
“第三点,你们家那个谁要考大学,巧了,我侄女婿也要考。钱既然你们说拿不出来那么多,青柏孝顺,咱们也为了他一回,不要了!只以前的可以不要,但是以后,周一鸣有的,我侄女婿也必须得有。周一鸣为了读书不下地不干活,我侄女婿也必须不下地不干活。”话说完她没问周家意见,只静静看着周老爷子。
不用问周正周老爷子都知道不成。
以前的钱没有,以后的钱要拿两份,周正拿不起。
而如果周青柏跟周一鸣学着不下地干活了,那只怕一份周正都拿不起。
这小娘们,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一说话这么厉害!
他干笑两声,道:“可一鸣是有读书天分,青柏……”
“青柏也有,今儿个我侄女已经给他出了非常难的高中题目,他不仅又快又好的全部做了出来,而且还做的全对!”夏维明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撒谎的迹象,“所以偏心就偏心,少拿天分说事儿,要不是青柏辍学几年没能读高中,只怕今年都能考个咱们县的状元回来!”
周家老爷子:“……”
周正也在心里道:这是撒谎吧,怎么可能呢?
他确实知道之前两个孩子成绩差不多,可那会儿家里地他一个人忙活不完,家里又没钱,总得下来一个。周青柏是老大,力气又大,还没有向美兰吵闹,他下来最合适。这都几年没碰过书了,更是没上高中,他怎么就会做高中题目了?
要真是这样,那就更不能叫夏家把人带走了!
可……他是真没法供得起两个孩子啊!
周家这边一直沉默,张静脸色便沉了下去:“看来这是谈不拢了。”她一笑,起身往周家老爷子跟前走去蹲下:“老爷子,你们周家要真是这样什么都不答应,那别怪我们报警,说你们家那个谁骗婚了。”
周家老爷子大惊,周正更是吓得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