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义勇为

  北门饭店门口,仲超已经等待了一小段时间,他站在饭店保安人员面前数公尺,他没有尝试靠近,饭店保安也没有理会仲超,他们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了一段时间。
  「如果你要进来,你必须要有邀请卡。」保安人员率先开口说话
  「我的女伴迟到了,邀请卡在她身上。」仲超无奈的回应
  「噗…是啊。」保安人员对仲超的说法一脸不屑
  仲超每隔十几秒就往街口张望,希望下一次回头就能看见映实出现,仲超焦虑的拨电话给映实,映实接起来后马上又掛断,这让仲超更加担忧,他后悔自己不应该同意让映实独自出门。仲超再次拨电话给映实,映实接通了,讯号却非常薄弱,但至少仲超听见了映实的声音,仲超着急地问映实在哪里,映实却只简短的说自己快要到了,又掛断电话,当仲超再度尝试拨电话,映实已经不接电话了。
  数分鐘后,映实气喘吁吁的从饭店的转角处出现,手扶着胸口喘气,连呼吸都还没有调整过来,就忙着向仲超道歉。
  仲超看着弯着腰换气的映实,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迎面而来,他认识映实,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和映实同床共枕这么多个夜晚,肉体交缠的数量已经无法记数,映实举手投足的肢体动作,仲超是这么的熟悉,正因为他的熟悉,才会给现在的他带来这么强烈的不协调感。
  杂乱的头发、厚重的眼袋、松弛的上衣,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准备要在高级饭店为挚友庆生的模样,虽然映实本来就是一个不注重外表的女孩子,但仲超从没见过精神如此涣散的映实,更别提映实卖力的喘气,让仲超看出了映实根本不是一路赶过来,而是出现在仲超的视野后才装作猛力奔跑的模样。
  「你…你身上的味道很重。」仲超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这是他唯一脱口而出的真心话「你闻起来就像是从下水道爬出来一样…」
  「喔…不…」映实闻闻自己的衣领,假装露出难为的表情「我刚刚在路口跌倒了,一定是被下水道流出的脏水喷到身上了。」
  「但你身上没有湿。」仲超毫不留情的拆穿映实的谎言,毕竟映实身上连汗水都没有
  「一定是一路上被风吹乾了。」映实抖动的瞳孔盯着仲超,像是想要说服仲超相信她的理由一样
  「先别说这个了…你有带邀请函吗?」仲超无法直视映实精神涣散的双眼,将头别开
  「邀请函…?」映实皱眉想了一下,反问「邀请函不是在你身上吗?」
  「我身上?」仲超被映实突然其来的反问弄得有些恼火「从来都没有这种事情!邀请函从头到尾都是交给你保管,我一眼都没见过!」
  「你又忘记了!我出门前已经再三交代过你,你还是忘记了!」映实对仲超的恼火起了反映,高声反击
  「我没有忘记!你根本就没有交代过我!你没说过的话我怎么可能知道?」仲超很坚持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他听见背后那两位饭店保安人员的窃笑声
  「算了…」映实主动停止争吵「我们今天是要来庆生,不是要来吵架的,我们要想办法进去会场。」
  「怎么进去?今天饭店的保全人员要求一定要看邀请函,偏偏你却没有带着在身上!」仲超面对被诬陷的质疑,完全没有注意到映实第一次主动停止了争吵
  映实不理会发火的仲超,逕自走向北门饭店的大门,大门的保全人员发觉映实靠近,就收起旁观看戏的心态,端正挺起胸挡住映实的前进
  「请vip出示邀请卡。」保全人员严肃的说着
  「我是莫映实,百兽园老大熊求的vip,我和我的男伴要去出席一个朋友的聚会,时间非常急迫,希望你们能够让我们通行。」映实沉着的念着,像是背诵到非常自然的舞台剧台词
  「很抱歉,莫女士,百兽园熊老大的vip不是随口说说就可以相信的。」一名保全人员冷淡的回应,没有丝毫动摇
  「况且…百兽园的名号在这间饭店并不管用。」另一名保全人员补充
  「唉…」映实叹口气,像是在感叹他们的不自量力「万事能、万事通,你们真的忘记熊老大照顾你们的恩情了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名叫万事能的保全人员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唸出来,踉蹌了一下
  「别紧张,她只知道我们的名字不代表什么。」另一名叫万事能的保全人员保持冷静,稳住自己的气势
  「万事能、万事通,你们两兄弟在旧城区无家可归了数个月,天寒还只能睡纸箱取暖,是熊老大好心收留了你们加入百兽园,你们居然还敢说『百兽园的名号在这间饭店不管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映实一字一句的控诉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阿通说的!」万事能紧张的推卸责任
  「闭嘴!」万事通用声量掩饰自己的动摇「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当年熊老大将你们分到花剌贝的身旁,花剌贝认为你们太年轻,不适合百兽园打打杀杀的生活…」映实自顾自地讲起万氏兄弟的故事,一点没有被万氏兄弟高壮的身躯给吓到「花剌贝最后动用关係,让北门饭店无条件雇用你们,现在百兽园遭受警察的打击,你们就对百兽园照顾你们的恩情给拋弃,还私自说着百兽园的恶语?」
  「不…没有这回事。」万氏兄弟低下头,壮硕的身躯也缩小了不少
  「如果没有这回事…就快点让我们过去。」映实要求万氏兄弟让开,万氏兄弟还有些犹豫
  「可是…可是老大要求一定要有邀请卡…」万事能仍低头惦记着自己的工作守则
  「听好了,你们两兄弟…」映实凑近耳边小声说话「你们只有一个老大,就是你们昨天晚上还在抱怨『像老鼠一样躲藏』的熊老大…楼上姓寧的才不是你们的老大。」
  万氏兄弟听见映实的耳语,脸色下沉,犹豫许久后他们答应让映实和仲超上楼,只求映实不要把他们的抱怨转达给熊求知道。他们不再问映实是如何知道他们兄弟俩夜里的窃窃私语,映实已经用话语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百兽园vip。
  「虽然是我多嘴…」万事通在映实经过身旁的时候出声提醒映实「你真的知道今天晚上的聚会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啊。」映实转身灿笑「是我最好朋友的生日哦!」
  仲超还想转头多看保全人员惊慌不定的神情,映实就拉着仲超快步向前,并要仲超不要回头,直到走进vip专属的直达电梯后才松口气。
  「刚刚真是好险!」映实拍拍胸口,一副逃过一劫的表情「他们居然被我吓唬住了!」
  「你刚刚是讲了什么他们才让你通过?」仲超笑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笑的样子很陌生
  「我刚刚偷瞄见他们的名牌,我说我认识百兽园的人,然后假装猜中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以为我说的都是真的。」映实从包包拿出饭店vip专用的电梯感应卡,按了17楼
  仲超没有说出他的质疑,北门饭店因为早期接受国安局的制度管理,所有员工都不会使用本名面对客户,上至饭店总经理,下至厨师、服务生、门口保全,全都使用匿名製作名牌,就算被猜出饭店赋予的匿名,也不至于大惊小怪…更别提刚才还争吵没有邀请卡的映实,居然能够自然而然的拿出饭店vip电梯的感应卡,映实刚才的争执,应该也是演戏的吧。
  「哇啊啊啊啊啊!」
  电梯门一打开,映实就爆出尖叫声,突如其来的锐利惨叫打断仲超的思绪,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仲超就先蹲下关心瘫软跪坐的映实。
  仲超顺着映实颤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富丽的家具已经东倒西歪,厚重的地毯也被粗鲁的踢翻,在一片凌乱中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肥肿裸男正恣意的侵犯着一位女学生,女学生衣不蔽体的哭喊,却被裸男一巴掌搧在脸上,让还在哀号的女学生瞬间失去语言能力。
  「仲超!快点救她!」映实一声吶喊将脑中一片混乱的仲超拉回现实
  仲超快步向前将裸男一脚踢开,裸男往后跌坐,面具都被踢歪一旁。裸男疼痛的扶着下巴,一脸疑惑的责怪仲超为何要打人。女学生拖着遍体麟身的身躯躲在仲超的脚后哭泣,她身上的伤痕多到让仲超无法想像这个女孩是遭受了多少不人道的虐待。
  「仲超!先去救田萤!」映实又继续命令着仲超
  「田萤?田萤在哪里?」仲超四周张望,没有看到其他女性
  「在里面!一定是在里面!」映实指着角落的房间,仲超才听见房间里面传出其他女性的哭喊声
  仲超看了脚旁的女学生,她正虚弱无力的抱着仲超的小腿,像是得来不易的救命浮木般珍惜,仲超又看了电梯里缓慢站起的映实,他不放心将两位女子留在这里,映实催促着仲超快点去救田萤。
  戴面具的痴肥裸男站起身,他不甘受辱的举起拳头挑战仲超,嘴里唸着一些软弱的威胁用语,看起来还想继续打架。
  仲超近身一个直拳命中鼻樑,裸男还没意识到就被击倒在地,疼痛感立刻征服了他充满油脂的自尊心,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哭喊「老大救命」。
  「这次又怎么了?」
  一个头戴灰狼面具的男人从房间内走出来,除了穿着一件暗色的西装裤外上半身和双脚都是赤裸的,灰狼面具的男人还没有发现这层楼多出了不应该出现的人,只是不耐烦地靠近。
  仲超摆出徒手战斗的姿势,他迅速评估了一下灰狼面具男人的身体肌肉,仲超得出结论,自己的身体水准远高于这个男人,自己能够轻松获胜!
  「寧成!你把田萤藏到哪里去了!」
  映实一个吼声,停下了灰狼面具男子的移动,虽然他头上的灰狼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慌张后退的肢体动作已经将他的惊恐展露无遗。
  「寧成?」仲超完全没有认出眼前这名半裸的男子居然是寧成
  头戴灰狼面具的寧成想要出声否认,但是一想到声音也会被识出,就呆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房间里的其他男人也察觉不对劲,戴着属于自己的动物面具,从房间内往外查看。
  「映实!我在这里!」田萤听见映实的呼喊声,立刻大声回应
  映实越过痴肥掩面的裸体男子、越过头戴灰狼面具驻足的寧成,将房间内探头的其馀裸男视若无物,逕自走入充满恶臭的房间,将已经半裸的田萤搀扶出来。
  「你真是噁心。」映实在经过寧成旁边的时候,低声咒骂了一句
  化装舞会的贵宾们看见寧成没有动作,自己也不敢上前阻饶。映实将自己的衣物披在田萤发抖的肩膀,田萤虚弱的拉扯映实的衣角,示意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在地上奋力匍匐爬行的少女,下肢骨折的疼痛已经让她散失行走的能力,因为过度哭喊而用尽了喉咙的声音,但她此时循着声音朝映实的方向爬过去,正是少女微小且坚毅生存意念,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仅存的机会了。
  「映实…也带着她们一起走吧…求求你了…」田萤恳求着映实
  映实冷酷的看着房间内挣扎爬行的少女,正思索着要用什么藉口劝说田萤,仲超就一个跨步向前,从衣柜内拿出乾净的床单包裹少女伤痕累累的裸身,小心翼翼的将少女背在后面,往电梯走去。
  「这里的讯号已经被遮蔽了,此地不宜久留。」仲超经过映实身边时小声提醒
  化装舞会的裸男们走近寧成身旁问该怎么办,寧成双拳紧握,什么话都没有说,寧成没有指示、没有回应,其他人也跟着停滞在原地,目送这些意外之客离开。
  仲超背着瘸腿的少女,手扶着另一位少女,和映实、田萤一起离开了化装舞会,映实要仲超先送田萤就医,田萤抓紧肩上的衣物,猛摇头说她没有事情。
  「她们…她们很严重…她们需要立即的医疗。」田萤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遇劫后的两位少女,虽然自己也充满恐惧,但是她仍试着安慰这两个已经被掏空灵魂的受害者
  急诊室中,警察也接获医院通报的性犯罪事件,警察询问少女知不知道是谁侵犯、虐待她们的。少女们摇摇头,惊魂未定的她们只剩摇头与点头的能力,一名少女用微弱的气声说出「他们都戴着动物面具」。
  「你们知道谁可能认识犯人吗?」女警对贫乏的线索有些苦恼
  少女听闻后激动起来,咿哑的指着田萤,她们记得田萤和化装舞会的主持人有超常的熟识,田萤面对少女协助指认兇手的请求,惭愧地低下头来。
  「这个…田女士…女孩们说你认识兇手?」女警也察觉到田萤的不自在
  「没有…我不认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田萤摇头,声音很微弱,双手紧握着手机,身体越缩越小,她害怕与少女眼神接触,更害怕看见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女孩们,最后只能羞愧地安静泪
  映实察觉了田萤的不自在,将田萤搀扶到医院外,关心的问她怎么了。田萤沉默的拉起四肢衣袖,身上有深浅不一的瘀伤,这些伤口都不是今天晚上留下来的。
  「寧成…寧成他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田萤啜着泪,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些年埋藏在自己光鲜亮丽外表下腐败的一面「他最喜欢在性爱的时候施暴,还经常…经常…不顾我的意愿,就强行将性慾发洩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会揍我,我觉得我就像是他的洩慾工具一样…为了遮掩他的施暴,没办法选择露出四肢的衣服,也必须靠化妆来遮掩脸上的殴伤…」
  「田萤…」映实紧紧抱着脆弱的田萤,也一同留下了不捨的眼泪「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将会受到制裁…」
  「不…这并没有结束,我们输了!」田萤嘶吼着
  「输了?」映实疑惑的看着田萤「只要我们将这些事情的经过告诉警察…」
  「我没办法!」田萤摇着头,泪流满面「我做不到,映实…他…他拿照片和影片威胁我!」
  「照片和影片?」映实看着田萤紧握手机的手不断发抖,逐渐理解了田萤的意思
  「他…他刚刚传讯息警告我,说如果我或你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公佈出来…他就要将这些年的性爱影片散发出去…」田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懊悔又自责「我们输了…我做不到…我甚至没办法帮这些少女们伸张正义!」
  映实安慰着田萤,要田萤不要自责,这几天先和她住在一起,工作的部分就先休息几天,映实也会照顾她的起居。映实回到急诊室,获救的女学生向映实道谢,映实从言谈中得知,少女们还不知道田萤已经没办法为她们作证,此时的她们还坚信着这个世界仍有正义在运作,即使不幸降临于她们身上,也相信终会有正义制裁那些恶人们。
  并没有喔!映实笑着,少女们认为那是代表她鼓励自己生存下去的笑容。
  安顿好田萤后,映实感谢仲超今晚英勇的表现,仲超脸色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意会过来后第一句话居然是谈起映实今晚的尖叫声。
  「我今天第一次听到你的尖叫声。」仲超的回忆里面,映实不是一个会尖叫的女生,比起高亢的喊叫,映实更像遇到问题会傻在原地的类型
  「喔…对啊,那个画面…实在是太吓人了。」映实露出笑容,仲超认出来这是映实为了掩饰心虚的笑容
  「她们三个女孩子怎么样了。」仲超关心起受害女性的状况
  「田萤没有被性侵,但是其他两个少女就没这么幸运了,脸部、身体、四肢都有被殴打、施虐的情况,有一个还小腿骨折…一定很痛。」映实轻描淡写,表情轻松到让仲超感到可怕
  「我刚刚看你在急诊室鼓励她们,你认识她们两个女学生吗?」仲超向映实提问
  「我只知道她们两个人曾经在警察局前面嘲笑我做假新闻,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饭店里面。」映实语气中充满对少女悲惨遭遇的同情,却仍藏不住嘴角一丝胜利的笑意
  「你知道…为什么寧成今天晚上会在那边吗?」仲超问了今晚最该被解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映实耸肩叹气「我只听田萤说寧成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忙,没办法陪伴田萤,没想到居然是要做这种事情…」
  「太可怕了。」仲超没有回应映实破洞百出的谎言,只是简单、冷淡的感叹一句,就终止了和映实的谈话
  夜晚,映实和田萤都睡去后,仲超打开手机传一封讯息给一个名为「w」的人。
  「你是对的。」仲超小心地输入,传送出去
  电话很快就收到回信。
  「记得我说的话,莫映实现在很危险,你要小心。」w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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