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正往门口去的时候,众人听到徐立安吃疼喊了一声,居然扶着兄长跟后面抢道的人挤作一团,他被挤得歪撞在门板上。
  背后火辣辣的。
  “怎么挤人呢!”
  徐小霸王脾气上来,嘴里抽着冷气看了过去。
  后面的人还在嘻嘻哈哈的,也没人说句对不住,径直往前去。
  徐砚皱了皱眉,初宁却是看清那些人里都有哪些,暗中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就听到一句高喊:“四姐姐!”
  她回头,就见到也正好用完餐要离开的宋珉清,已经跑上前,高兴地拉着她又蹦又跳:“太好了,终于能跟你说上话了!我姐还在后头!”
  明明已经快十岁的小少年了,高兴起来还跳,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初宁便忘记刚才看到那人的烦心,笑着跟以前一样摸他脑袋。
  不想手才要落下,前眼的小少年就被拽走了,是宋初娴来到,一瞪弟弟说:“就你乱跑!而且人家宋初宁现在是县主了,哪里还认你这个破落户!”
  前两年母亲吃憋的事,还有舅舅吃憋的事,宋初娴都知道的。为此家里也少了一份收入,她的例钱也跟着少了,自此越发讨厌初宁,见弟弟跟人家亲近,可不是得气个好歹。
  初宁听着她这样连名带姓的喊,神色也冷了下去。徐砚总算注意到宋家这几个小辈,明白过来是宋家长房的人,他目光不善看向出言讽刺的宋初娴,想起宋大老爷当年要把小姑娘送到锦衣卫去的事。
  宋初娴察觉到一道带着压迫力的目光,抬头一看,与眸光带厉的徐砚就视线相碰。
  明明是个英俊的人,眉目如画,怎么看人的眼神那么可怕。
  宋初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是宋珉文这个大哥忙朝初宁说和,说妹妹就是这个性子,叫她莫怪了。
  一众人在这儿挤在门口,相当的显了。
  宋珉文当然是希望堂妹高抬贵手,正好也见到初宁抿唇一笑,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漂亮极了,看着也再温婉不过。
  他就松口气,不想就听到她说:“宋大姑娘说得是,我们早就没关系了,认不认有什么所谓的。只是你见着我,不见礼不说,还语言冒犯,你可知道我能叫人送你去衙门领棍子!”
  “宋初宁!”宋初娴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气得直喝一声。
  冒犯她,她呸!
  但宋珉文已经是官身了,即便是个小小县令,却也明白律法的严苛。如今的堂妹,身为公主义女,又是有封号的,确实是冒犯不得!
  他忙也朝要发作的妹妹斥一声,不由分说拉着她就按着她的头,叫她给初宁道歉。
  宋珉文的妻子已经脸色几变,也跟着朝初宁福礼。
  昔日总是欺负自己,作威作福的人,如今在自己跟前伏低作小,初宁确实是觉得痛快。
  徐家众人都对宋家长房没有一点好脸色,初宁就是想治治宋初娴的跋扈,见她丢尽脸面,也就不再理会。扯着徐砚的衣袖,跟着众人离开。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堂姐找茬的时候,正跟众人离开的陈同济长子回头看她,然后就站在原地许久,最后是被人拖人走的。
  徐立安把陈大少爷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上马车前,偷偷叫小厮去打听刚才撞他那伙人是谁,还是那个姓陈的是哪家姓陈的。
  齐圳耳尖,都听到了,偷偷在徐砚耳边低语几句。
  在回去前,徐砚就发现长房的护卫少了几个人,想到徐立安先前查问的事,知道那个姓陈的是少爷是陈同济的儿子。之前和初宁定亲那个。
  他想了想,叫齐圳带上两个人,看能不能找到不见了的长房护卫。
  结果齐圳再回到府里的时候,一脸菜色地说:“三爷,人是找着跟上了,但三少爷竟是叫人去打人的!脸一蒙,穿着便装谁也认不得,直接冲上去把陈家大少爷打得眼都青了,然后跑了!”
  后面还是他帮忙暗中断了追兵,不然得叫陈家人发现是谁指使的!
  徐砚闻言眉头就深深皱出了个川字。
  第71章
  初宁原本都要睡了, 结果又听到徐砚过来。
  她忙披了斗篷, 要去迎他。徐砚已经进了屋, 手里还拿着一盏六角灯, 六面白缎上画着不同的飞仙图,而下边坠的流苏还用了珍珠!
  初宁看着他递来的灯, 睁大了眼:“徐三叔, 您哪里来的这么奢侈的花灯。”
  珍珠都安上头了!
  够她做一对耳坠的!
  徐砚把灯塞她手里:“做得急,有些粗糙,却是外边没有的。”语气地这灯并不满意。
  小姑娘握着灯,碰到冰凉的手背, 又惊又喜:“这是徐三叔您刚刚做的?”
  这回到家里才半个时辰吧,他就赶了这么一盏灯出来。
  初宁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拉着他进屋,在他坐下来的时候,看到他手指上有几道划痕。
  “您还伤着手了!”她慌得把灯放好,扬声喊绿裳:“快去拿伤药来。”
  小姑娘为他紧张,为他忙活着,还捧着他手细细地看, 见到有木刺在伤口又拿来针对着烛火帮他挑出来。
  其实这样的伤于他而言,都是常事,也是小事。但她无比慎重, 紧张得跟他是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这种被人心疼的感觉,徐砚不知要如何形容,只知心里涨涨的, 被她的温柔与关切塞满了。
  这种感觉......还叫人会上瘾。
  初宁一边心疼地挑刺,一边忍不住唠叨他:“您不是给我买了兔子灯了吗,还再做这个什么,伤了手。您的手是写文章用的,是画图造战船打倭寇用的,要好生的养着才对。”
  她絮絮叨叨的,把他的手说得不能再金贵,他却是边听边笑,不知怎么就想到以后。
  若是两人老了以后,她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唠叨,跟他一块儿颤颤巍巍相扶着走路,要嫌弃他腿脚慢?
  徐砚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
  明明连宋霖那里都没得到应允,他就开始想什么以后。
  而且,跑了一个徐立轩,又来一个徐立安。
  他没猜错的话,徐立安藏的心思和先前大侄子差不多,只不过他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若不是有暗中去打人这插曲,他恐怕还发现不了。
  然后他就想到徐立安手中那个兔子灯,神差鬼使的就做了这盏六角灯,不会与任何人的相似。
  现在想想,他这举动真是幼稚到极点。
  初宁不知道她内敛沉稳的徐三叔内心正丰富,给他上过药后,转身又跑回内室,将自己平时擦身上的香膏拿出来。
  等到徐砚回神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避开有伤的地方,把他的手细细全抹上香膏。
  她蹲在他身边的,累得一头汗,站起时还扶了扶腰,满足地笑道:“好了!”
  徐砚鼻端仿佛就被她的气息紧紧围绕,每一回呼吸,都是属于她的味道,叫他悸动又冲动。
  “好了,你快睡了。”他压抑着想与她亲近的冲动,神色淡淡地站起身,也不等小姑娘多说什么,冒着寒风快步离去。
  初宁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这才抱着灯笼回内室,叫人拿来一小截蜡烛,点亮。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灯笼设有小机关,有内框和外框,内框只要你轻轻一拨便会转动。六副飞仙图便跟活了似的,在她眼前旋转飞舞,美轮美奂,仿佛下刻便要从那画中现身,落入凡间。
  徐三叔果然很了不起,这么一个小玩意,他都别出心裁。
  初宁就点着那盏灯,放在床边的高几上,一直看到不知不觉睡着,唇边带着甜甜的笑。
  回到院子里也歇下的徐砚,明明沐浴过,鼻端仍是小姑娘淡淡的女儿香。他把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入睡后,梦里尽是旖旎。
  次日,因为宫中有宴会,又是四品以上官员并允许带家眷,徐家的上元节便在中午摆宴。
  任氏这次也想跟着去的,是徐老夫人冷声教训,让她别忘记还叫贵人‘记挂’的事,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给浇灭了。
  而且长房的姑娘已经定亲,马上要出阁了,今晚的宴也实在没必要去!
  谁人不知,今晚其实就是皇帝给几个皇子选妃,所以今年回京的女眷不少,更不少是皇后单独下贴子邀请的。
  一场宴,分明就是给皇子们特意办的。
  徐二老爷品阶不到四品,徐大老爷还想喊母亲带着两位侄女也去,搞不好碰碰运气,能混个皇子侧妃当当。
  但徐二老爷已经先给老母亲透过口风,并不想参于到这些事情之中。
  哪个皇子定哪家姑娘,其实事先就已经相看差不多,何必多此一举。而他们的身份地位,不足于嫁给未成亲的皇子们当正妻,侧妃就是个妾室,他不想叫女儿去过那种讨好主母的日子。
  次子心里向来明白,老夫人心中安慰,自然就拒绝了长子的要求。
  徐大老爷却是觉得二房太胆小了些,他们房的姑娘出嫁后,就会有个当宠妃的姑母,搞不好这层关系就能选上呢。
  最后,他也只能可惜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儿,是带上长子与次子,趁机会去见见世面。
  初宁那边是太后发了话,一定要她去参宴,说正好也叫她认认各世家的家眷。公主府的人中午就来接她,安成公主硬拖着她,好好一翻捯饬,才心满意足带着她提前进宫。
  小姑娘顶着满头珠翠,心中叫苦。
  这些首饰重得她抬头都费力,那些簪子估计个个都是实心的!
  要是丢了那么一支,她得心疼死。
  太后见到盛装的初宁却是眼都亮了,再高兴不过,拉着她左看右看,赞好的声音就一直没停。直夸得初宁脸红,晕乎乎的,都险些要以为自己真是倾国倾城了。
  她深深有感触,这宫里的贵人们,一张嘴就能说得人心神恍惚和迷失,她恐怕一辈子都要学不来了。
  在开宴前,安成公主见了一个送信进宫的侍卫,那是她的亲卫队长之一。
  这个时候能送信前来,肯定是有急事。
  她来到太后宫外,站在朱红宫墙下拆开信,听到送信的居然是徐砚,心中疑惑。等拆开信快速看了一遍之后,连声冷笑,甚至都想把信撕了!
  一阵冷风吹过,她忘记穿上披风,被吹得打了个激灵。鬓边步摇轻晃,发出很轻又十分悦耳的撞击声。
  安成公主全指着这寒风冷静了下来,再细细看了一遍信,想到徐砚那出色的相貌与才学......除了徐家长房叫她觉得恶心外,说真的,徐砚确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如果有,那应该是就年纪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顺带去徐家一趟,告诉徐三。你就说我给小姑娘盛装打扮,让她多结交一些贵夫人。”
  侍卫长不懂深意,只应是照办。
  徐砚听到带来的话后,坐在椅子里揉了揉太阳穴。
  安成公主果然也是个不好搞定的主。
  自打确定小姑娘要去今晚上的宴后,他就知道安成公主是有所打算,或者说是明德帝也有所打算,可能是出于愧疚想给小姑娘趁机找门好亲事。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去送信给安成公主。
  如果安成公主对他不满意,可能此举会激怒,更加坚定给小姑娘找婆家。但如若她对自己有一点认可,那么今晚行事必定不会过于仓促。
  徐砚自认还是有优点的,让安成公主知道自己的心思,她怎么着也会比对着去找,而并不会只看中家世而不论那人人品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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