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徐砚用过饭,才去老母亲那儿,他其实是想避开和兄长还有大侄子一块儿用饭的时候。老人见他来了,连声冷笑:“还没有娶到媳妇,已经先忘了娘,那样的大事,还是从你兄长口中听说。”
  徐砚忙揖礼讨饶,老人哼了一声才说道:“你想好怎么跟宋霖去信了吗?”
  说起这个,徐砚脸上闪过不自在:“未曾。”
  老人就似笑非笑,他在挪揄的眼光中终于坦率承认:“儿子是没想去信,思来想去,不若亲口与他说。这事,也不是去信就能说清楚。”
  “那你是准备什么时候去。”
  “这......”徐砚又被难住了,抬手揉了揉额头,半天也没再说出话来。
  “现在怕了?哄拐别人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怕?把家里闹得一团糟的时候,怎么不怕?!”
  最终,徐砚在老母亲的嗤笑中落荒而逃。
  若不,他先去试探试探安成公主的意思?
  毕竟,那是小姑娘的表姨母,小姑娘的亲事她肯定也想过问的。
  如若安成公主能认同,他面对宋霖的时候,也许能多一份底气?
  徐砚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卑劣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算计好友,想把和好友对立的人拉到自己阵线上,与之抗衡。
  可是.......卑劣就卑劣吧,为了娶到初宁,他拼着不要这张脸了!
  徐砚为了如何顺利把小姑娘娶到手挠心挠肺的苦恼,徐家上下都为徐琇云出阁的事情忙碌着。
  任氏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打击,日渐消瘦,每日都用厚厚的粉遮住憔悴之色。
  徐家除了徐立轩兄弟,并没人知道这些天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长辈们也都守口如瓶,面上欢欢喜喜地准备嫁姑娘。
  初宁除了准备给添箱的一套头面,还特意去自己铺子取了最受欢迎的香。
  齐圳知道后,嘴角抽抽地徐砚说:“三爷,您再不好好的给制香,店铺就要开不下去了。撑着招牌的最后一批香料叫姑娘要走了,说送给大姑娘带到婆家去,让她送长辈。”
  那香一两百金,他只是听都肉疼。
  徐砚闻言抿了抿唇,之后几天回家了就呆在自己院子暗中僻的制香屋子里,又赶制出一批先应急。
  齐圳想着总算没把招牌给砸了,准备把东西都送到店里去,就听到他说:“慢着,再留一半,给姑娘送去。说给那点香太过小家子气,既然是送,自然就多给一些,全当加深她和云丫头的姐妹情了。”
  齐圳听着险些一脚踩空要摔倒。
  ——呵呵,徐三爷真是挥香如土,挥土如金啊。
  有这么宠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宋爹平反回京,徐砚笑着与他勾肩搭背:宋兄,我们商量个事?
  宋霖:兄弟间凡事好商量。
  徐砚: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要娶初宁为妻,你看什么时候定个婚期?
  宋霖:????
  初宁:徐三叔,你脸怎么了?
  徐砚:摔、摔倒了。【内心:我徐三汉还会再来的!】
  第70章
  每年的上元节, 本朝都从初八开始庆贺, 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七。每到这几天, 京城繁荣热闹, 民间与朝堂间的严肃紧张气氛完全不一样,四处皆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一家热闹的酒肆里, 陈同济与李侍郎临床而坐, 说着杭州上奏请功的事。
  李侍郎一脸郁色,神色晦涩不明:“吴沐川究竟怎么回来,居然没办成事不说,还为徐砚请功。如今好了, 一颗钉子直接钉我们眼里了,碍事不碍事!”
  吴沐川职位不比李侍郎低,更是实权在握,他如此称呼也是气极了。
  陈同济心里也正不痛快,说道:“肯定是他退缩了,白日我就见过公子。”他朝李侍郎比了三根手指头,“公子却赞说吴沐川这功请得对,化解了他一回的难题。说左右是个主事, 既然闫首辅要让他管分流,那就管,有什么事, 他就是首当其冲。我们不愁发难的机会。”
  是这个理不假,可李侍郎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又想到徐砚那个混性子, 笑眯眯地就给你设套。
  真是以后要防贼一样过日子了。
  正说着,看向窗外的陈同济噫了一声:“说什么来什么,那不是徐三?”
  李侍郎探头一看,可不就正是他,身边还有个雪玉雕琢一般的小姑娘,长得真是好。嗤笑道:“他倒是有心情出来赏灯,不是明儿才十五?他不够品阶参加明晚的宫宴吧。”
  陈同济却是认出在灯笼下的小姑娘了,竟然是宋家那丫头。
  他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跟吃了憋一样的显出青白色来。
  他儿子上回落榜了,但也定了门好亲,对方是金陵大儒的孙女。他是言官之首,正然不好与太显赫的当权世家结亲,当年选了宋霖,是因为他还没有坐到这个位置。
  如今他只要扩大自己的清正廉明的名声就成,与大儒这样的清贵人家结亲正好,与他和儿子都能得到最大利益化。
  但在这之前,他因为宋家这丫头担了个背信弃义的名,如今别人还似下笑话他是伪君子,见宋霖便负了人女儿。此事在他本该是清风明月的一生中,划下了一道抹不去的浓墨。
  他一生的污点!
  而如今宋初宁居然成了县主,深得安成公主宠爱,连皇帝都爱屋及乌。
  倒是个命好的,也就是占了安成公主和宋霖不干不净的原因吧。
  但不管怎么样,退了这门亲,还是他们陈家吃亏了。若知宋初宁有这造化,他不要老脸也得把她稳住。
  陈同济望着街上的两人,眼神越发凌厉,连李侍郎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徐砚正从小摊上给她拿了个兔子灯,那兔子通体雪白,形态可掬。
  小姑娘十分高兴地接过,映着烛光的双眼清车明净,笑容满溢。
  徐砚见她这就满足的样子,无声摇摇头。
  不过是一盏花灯而已,实在是太好哄了些。
  初宁捧着灯,是满足的,因这是徐三叔送的,是什么都不重要。
  她笑着抬头看他,余光却扫到一个身影,面上笑容便顿了顿,伸手去拉了拉徐砚的衣袖:“徐三叔,我们走吧。”
  徐砚奇怪,也跟着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酒肆里依窗看向他们的陈同济。对方眼中的阴沉与厉色相隔着街道仍能让人感觉得出来。
  他伸手去握住小姑娘的手,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居然还遇上这么个堵心的人。
  徐砚就带着小姑娘往南街去,那里有几家不错糕点铺子,再有一家酒家,正好歇歇脚吃点东西。
  两人出门前只用了些点心,这会差不多也该饿了。
  那酒家请了个说书人,总是说些天南海北的趣事,生意一直不错。徐砚早早先定了好厢房,结果一进去先偶遇上两波人。
  一波是徐家的自家人,徐二老爷带着侄子侄女还有儿女都聚这儿了。除了他,大家手里都拿着各样的花灯,连三位少爷都有。
  徐立安见着小姑娘先是心中一喜,但看到手里的花灯,紧张地又藏身后。
  初宁眼尖,早就看见了,而且还是一只浅粉的小猪造形。他藏灯的动作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叫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徐立安听到笑想,想朝她瞪眼,可三叔父在边上,只能憋着低头。
  而徐立轩却是自此自终没看向小姑娘,只朝三叔父揖一礼,便站在最后默不作声,紧紧用力握着和初宁手中差不多造形的兔子灯。
  徐琇云三姐妹却是十分高兴,直接就围上来吱吱喳喳和初宁比花灯,若不是因为徐砚在,她们还非得再说几句他的坏话。
  三叔父怎么可以把初宁跟她们分开了,还是徐琇云最后一回身为姑娘和姐妹们出门,她们明明就是能够一块儿逛街的。
  而被围着的初宁是遇见第二波人,正是宋家长房四兄妹。她看到大哥拉着一名年轻妇人想上前打招呼的,却被宋初娴拉住了,二弟想说什么也被拖着离开,输出的三姐更是不敢说话忙不迭跟着。
  徐家人与宋家长房并不熟悉,倒也没人发现他们。徐二老爷见着人齐,但又想到大侄子的事,索性就作了主:“三弟有定包厢吧,既然遇着了,叫她们娘几个一块儿说话,我们去另一边喝酒如何。”
  徐砚眸光冷冷清清地点点头,叫徐二老爷看得嘴角一抽。
  得,这三弟不爽了,他搅人好事了。
  可不是为了避免尴尬嘛。
  徐二老爷干笑一声,去拍了弟弟的肩,领着众人一块儿上楼。
  初宁这边都去了厢房,宋家长房的小辈去找掌柜问了一圈,却是没有厢房了,宋初娴不免觉得丧气。和难得回京来的大哥说:“还是来晚了些,难得大哥大嫂回京过年了,想在这儿吃个饭都没地儿。”
  宋珉文听了只是笑笑,听到说书的正说到精彩之处,便笑道:“就在这大厅坐也成,本来就想来听书的,去了厢房反倒听不清了。”
  宋初娴也只能将就,嘟着嘴找到了个有屏风挡着的堂座,除了比楼上吵闹一些,倒也都还好。
  众人才坐下,就听到隔壁桌的人起哄高声笑。
  “陈兄八月就要成亲了,这成了亲,以后可不能来常出来喝酒。家中有美娇娘,哪里会舍得出门,恐怕连科举都不上心了!”
  调侃的话一出,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有一个年轻的声音笑骂一句去你们的,也跟着笑。
  宋初娴觉得这些人真是口没遮拦,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混话,垂头翻了个白眼,喊来小伙计点菜。
  楼上,余氏带着几个小姑娘倒也聊得开心。
  她向来没什么架子,对家里小辈最亲和不过,而且她又从丈夫那里知道小叔要娶初宁的事,在这个时候更加对她亲近了。
  以后两人做了妯娌,可不是比现在这辈份近。
  而且她是知好歹的。
  不是小叔,她估计再在徐家呆个十年,也不会碰到掌家权。她现在也算投桃报李吧,和宋家小丫头打好关系总没错的。
  女眷这边气氛不错,隔壁厢房就显得有些拘束了。
  特别是徐立轩与徐立安两兄弟,都明白徐砚的心思,也明初宁的心思,自己还藏着一份私心。
  能心情平静就鬼了。
  好在徐二老爷是长袖善舞的,加上有个十分开朗的徐立宇,气氛总算活络不少。徐立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中途突然一杯再一杯去敬徐砚,眼神苦涩目光却极清明,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
  徐二老爷看着大侄儿的举动,心头微宽。
  总算是过去了。
  而徐立安却盯着兄长若有所思,只在开头的时候喝了一杯,便再也没有沾上一滴酒。
  等到散场的时候,徐立轩已经喝高了,走路都打飘,两兄弟只能一路扶着他下楼。余氏已经带着初宁一众先在楼下等,见丈夫也喝得满脸通红,嗔怪地睨他一眼。
  带着小辈呢,这做长辈倒是放得开。
  徐二老爷呵呵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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