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她看着认真挑选纬子的人,脸上淡而开心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以前她跟楚言闹矛盾是觉得她变了太多,根本不像自己了,为了赵怀瑾什么丢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并且一个犟脾气的不停人劝,她便又气又恨的不再理楚言,其实不管是谁,她只想茜茜别失去自我,能够认辨是非就好。
楚言挑了支珊瑚珠的纬子,阮珍也给元宝买了个绳球。
几人出了门却见到赵怀瑾和阮珩,以及提着檀木猫笼的宫阑夕,三人站在街上,自动与周遭隔离,三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令人驻足观看。猫笼里的元宝正躺在荷叶边的蒲团上,伸着猫头瞧众人。
唔。
宫阑夕的眼睛往楚言手里的拿着的逗猫纬子上看去,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阮珩笑道:“我估摸着时间便过来了,董家酒楼我订好了雅间,能很好的观看比赛,大家一起去吧!”
赵怀瑾一直轻皱着眉,他十分不喜欢香味浓郁的地方,但知道楚言来此,便忍着不适也要过来。
今日街上的达官贵人很多,最醒目的当然是他们,东都最有名的几个郎君娘子,男子俊挺,女子静美,令人大饱眼福。
楚言头一次体会到大周初期女子戴帷帽出门的好处了,以前被围观相貌也就罢了,现在各种谣言,表妹也在身边,他们还交头接耳,有些言语甚至都能听到,着实令人头疼。
董家酒楼靠街面的雅间能清楚的看到斗香的擂台,几人入座一时安静,虽然几日前在木兰小筑里几人已经见过,但今日韩婉宜也在,氛围就更不同了。
楚言觉得自己以前心太大,从来都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而重新来过这一次,经常遇到尴尬的场景。
韩仲安再次感谢了赵怀瑾,韩婉宜亦然,这是她病愈后第一次见到他,礼貌客气,没有半分逾越。
赵怀瑾也客气,他对韩婉宜做的一切并不是外界想的那样,只是为了改变过去。
楚言也客套的替韩贵妃感谢几句。
他们表现的落落大方,再自然不过,阮珩看着颇有感叹,既怀念以前的闹腾,又觉得楚言现在挺好的。
宫阑夕打开笼子,元宝跳出来,蹲坐在一旁舔自己的爪子。
阮珍心疼的问:“今天无情君怎么把元宝关在笼子里?”
宫阑夕无语的看了楚言一眼,自从在木兰小筑里她念了那两句诗后,阮珩就爱嘲笑着叫他“无情君”,没几天便宫中传开了。
楚言自是知道这些,嘴角露出一丝偷笑。
这点小动作被赵怀瑾看在眼里,他神色微暗,眼中闪过不明的光芒。
无情君在心里摇了摇头,道:“今日人多,它乱跑我担心被谁抓了去。”
“京城谁不知这是你的猫?抓到元宝说不定也是为了求你的字,或是见一见你。”阮珍促狭道,从绣着牡丹的手提袋里拿出之前的绳球,想去勾搭元宝。
楚言也从盒子里拿出了珊瑚珠纬子,元宝一下子被吸引了,跑过来去抓咬。
“哎哎,茜茜你怎么这样!”阮珍立刻把球滚到元宝面前,元宝立刻又被球吸引住。
“各凭本事了。”楚言说着,又晃了晃纬子,元宝侧躺着四爪抱着球,仰头盯着红色的珊瑚珠,一副伺机出击的样子。
几人看着她们逗元宝,都忍俊不禁,随后聊起了下个月两个书院的比赛事宜,韩仲安在丽正书院里,此次也要参加比赛,也算是提高自身的名气。
元宝被折腾的上蹿下跳,最后嘴里咬着穗子,四爪抱着绳球,靠着桌腿坐在地上胖肚子呼呼的。
“你们买这些是预料到五郎会带着元宝吗?”鄂王问,抢在阮珍之前抱住了元宝,伸手在猫背上撸啊撸的,手感真好。
阮珍不想理他,对元宝道:“咬他!过来我这里。”
元宝在京城里很横,因为圣上也抱过它,但它最怕的就是阮珍,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过去,反而往鄂王怀里又钻了钻。
鄂王得意的朝她努嘴。
阮珍气的一把抓住它的尾巴,想要用力拉又不舍。
阮珩白了眼鄂王,再次坚定了绝对不会同意妹妹嫁给这个傻瓜。
阮珍朝哥哥使了个眼色,阮珩会意,伸出手就去抓鄂王的痒痒,鄂王惊叫一声,扭着身子躲,他最怕别人挠痒了:“阮珩!快放开!哈哈哈哈~”
元宝在被他压到之前溜了出去,正好被守株待猫的阮珍一把抓住。
“呜哇~”元宝挣扎着想逃脱,阮珍立刻收紧怀抱,叫着它的名字,对着它又摸又亲的。
韩仲安和韩婉宜愕然的看着他们毫无形象的样子,其他人似是习以为常,各自喝着茶。
楚言对他们兄妹二人道:“他二人经常如此,别吓到你们。”
韩婉宜轻轻摇头:“没,大家都很随性。”
最后以鄂王飞踹了阮珩一脚,双方才停战,鄂王喘着气抹了抹眼角,真是太讨厌阮珩了,这么多人在呢!
阮珩揉着腰,这小子也忒用力了些,他坐回原位,却看到赵怀瑾手里拿着一本书,问道:“哪来的书?”
方才都被他二人吸引,听到阮珩的问话,众人看过去,赵怀瑾合上了书,露出封面,看着楚言淡淡道:“《东都连璧杂事记》。”
第32章
楚言愣了一下, 低头看自己的香袋,里面鼓鼓的一团,橘色花斑纹的尾巴露出来了一个尖儿, 再看那本书, 书角清晰的有两个被咬破的痕迹。
居然是元宝叼出去的!
原来这只胖猫早已不知何时挣脱了阮珍,钻进了她的香袋里。
宫阑夕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被元宝拖出来的书, 只不过赵怀瑾早他一步, 这本书他也看过一些, 内容丰富清奇, 令人啧啧称奇。
在场的人, 除了赵怀瑾和韩婉宜没看过这本书,其他的人都看过,包括阮珍,阮珍会看到还是她哥哥阮珩爱找些杂说,读了内容后去奚落赵怀瑾。
楚言面上浮现红晕,神色却淡定,道:“劳烦青郎将此书还我。”
赵怀瑾没有动,只道:“怀瑾也是头一次看到此书, 想不到郡主也会感兴趣。”
楚言微笑:“偶然看过, 感到新奇。”
宫阑夕嘴角一抹微显促狭的笑, 插嘴道:“不知郡主看了多少?”
“……刚看了一页。”
宫阑夕煞有其事的点头:“那便好, 刚刚我见这书的字写的极差,不如让微臣拿回去,重新誊写一遍再给您看?”
再没有比宫阑夕更会出息别人的人了吧!
楚言差点冷笑了:“多谢好意, 心领了。”
赵怀瑾已经把书放在了楚言面前,与其让宫阑夕得逞,还不如让她直接看这本,不对,不能让她……然而楚言已经把书装进了香袋里。
宫阑夕眼皮一跳。
赵怀瑾默默的收回了手。
阮珩终于忍不住一阵爆笑,鄂王也一样,和他一起笑的不能自已,太逗了,这三个人,怎么就能把尴尬化成搞笑呢?
《东都连璧杂事记》,顾名思义,那就是写的赵怀瑾和宫阑夕的二三事,大意就是楚言的存在导致了两美的失和,东都连璧曾是多么的天造地设,书里面的各种描写,各种恩怨情仇,各种你侬我侬,令人叹为观止。
他二人笑的没形象,楚言几人被他们的夸张弄得无语,然后元宝受不了似的,从香袋里钻出来扑到他们身上,企图用重量压垮他们。
适时楼下的斗香大会开始了,几人这才消停,但因为这一闹,对底下的大赛了无兴趣,毕竟他们每年都来看,只有韩婉宜颇为认真的注意着下面。
各地的香商带着自己最好的香一一上场,先是品相,筛选掉一批品相不好的,剩下十位里,有五个都是胡商。
十位香商逐一阐述练香的艰难经过,然后点燃香料,由东都市令放出数千只蝴蝶,蝴蝶在哪种香上落得最多,便是胜出者。
烟香飘起,香味四溢,整条街都是馥郁的香味。市令命人掀开盖着笼子的黑布,让他们同时打开笼子的门,数千只蝴蝶飞涌而出,在空中飞舞,各种颜色的蝴蝶似乎是在寻找自己喜欢的香味,忽而聚起又忽而散开,煞是壮观。
虽然京城人每年都会见过这种盛况,但仍被震撼到,发出阵阵的惊呼声。
“好美。”韩婉宜喃喃道。
忽然楚言闻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香味,在一众香中格外与众不同,沁甜不腻又久而不散。
这是……
“荼芜香。”阮珩道,面上的嬉皮笑脸没了。
荼芜香是六年前,年仅十岁的弋阳郡公所调制的香,他喜爱香道,任何香料他都能一下子辨别出来,调香忌讳多种混合,一般都是三种香调制,再加上一些药材,而荼芜香却用了十种香料调制而成,不但没有相克相冲,也没有因为香料多所以味道混杂,反而暗香悠长。
赵怀瑾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楚言,但她面上并无异色。
先太子与楚炼交好,在太子出事前、在楚言说要嫁给他前,人人都道弋阳郡公和楚言最为般配,而且弋阳郡公虽然年纪小,但却很懂得关心体贴人,对楚言……非常好。
赵怀瑾收回了目光,他……比不上年幼的弋阳郡公,再一扫宫阑夕,其实他比不上很多人。
鄂王五味陈杂,这个比他大了两岁的侄儿曾经也是令他嫉妒的,小小年纪就很出色,若不是太子出了事,今日也不知是何情景。
“这香只有一人能调制出,”楚言淡道,“那个香商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楚言平静无异的样子,几人心里也百感交杂,阮珩道:“我这让人去问问,谁这么有本事有胆子。”
楚言看到韩婉宜对香料很感兴趣的样子,道:“我也去吧!阿婉也一块。”
韩婉宜被看出了心思,面上有些羞涩,小声道:“谢谢阿姊。”
赵怀瑾微蹙了眉,道:“不如大家都去,下面人多杂乱,也好彼此照应。”
楚言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他所思虑的,是她怕失控,买了荼芜香?怎么会呢?也许这是有人下的套,故意引人上钩,只要有人与弋阳郡公有瓜葛,说不准圣上就会起疑心。
当年阿翁仅凭个人的名声便调动了南衙十六卫,今次她怎么会还与那些“旧人”沾上关系?
宫阑夕敲着笼子让元宝进去,元宝原本不情愿,但被阮珍的一声“我来抱着”,吓得迅速的钻了进去,喉间发出“嗷”的一声。
阮珍气的跺了脚,正巧踩到了鄂王脚上,鄂王痛呼一声,道:“你故意的吧!阿珍。”
“踩你我有好处?”阮珍正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糟蹋,心里难受着呢!
鄂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踢了踢腿,路过他的宫阑夕好心的拍拍他的肩头,道:“孺子可教否?”
鄂王愣住,直到人都走空了,才莫名其妙的耸耸肩跟着出去。
因为蝴蝶的放出,街道上格外拥挤,他们好不容易才挪到了离荼芜香最近的地方。
离得近了,才闻出来这香不太一样,不如弋阳郡公调出来的味道纯正。
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蝴蝶,总觉得它们会飞到自己身上。韩婉宜想着偷笑。
“嘴巴闭上,万一有蝴蝶飞到你嘴里。”鄂王好心的提醒阮珍。
阮珍本来眼睛里似有星光:“……”
阮珩气炸,状似被人撞到一样,脚步错乱,“哎哟”着用力的踩到了鄂王脚上。
“啊!疼死我了!”鄂王大叫着往旁边躲,撞到了楚言。
楚言猝不及防,往一侧倒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