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王珊正在开火，准备煎牛排，听见这句，手一顿，“是吗？那怪不得了。那这孩子现在怎么样？”
  燕麓之摇摇头：“不怎么样。在理科普通班，成绩在全年级后150名左右，跟他爸关系也很紧张。中考之后，他爸甚至想把他送去全寄宿的十七中，还是他后妈劝住了，找人交赞助费让他上的五中。原本我还以为他后妈还行，现在听了您说的，又有点怀疑他后妈是故意装好人了。”
  “啊？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和孙嘉盛聊天了？”
  燕麓之撕菜叶的手停顿一秒，很快就若无其事的说：“嗯，早上我去跑步，他们几个男生也去锻炼，就聊了几句，叙叙旧，他说他初三时，犯了错，吴老师就叫他抄我作文，说多抄几遍自己就会写了。”
  这时油已经热了，王珊就让女儿先出去，怕油烟呛着“她”，“你去桌子上撕吧，我要煎牛排。”说完很随意的扫了一眼小盆，立刻笑出声，“你这儿跟我绣花呢？这么半天就撕了这么两片？”
  刚刚还感觉自己很成功的燕麓之脸一僵，端着篮子和小盆溜去了客厅。
  十几分钟后，王珊端着煎好的牛排出来，旁边还配了点意面，又把燕麓之撕完的青菜拿去浇汁拌好，“吃吧。”
  燕麓之看她自己也端了一份，就问：“您不等我爸一起吃了？”
  王珊每天下班就回家做饭，但一般不和女儿一起吃，因为要等爸爸钟志良下班，今天她却摇头说：“他今天同事聚餐，不回来吃。”又哼一声，“自从我听你的、做菜少油少盐之后，他就不爱回家吃饭了，嫌没滋味。”
  燕麓之正切着牛排，听见这话有点担忧，“要不您别让我爸和我吃一样的……”
  “他就应该跟你吃一样的！过几天他们单位安排体检，你看他现在胖的，查出三高来他就老实了。”
  王珊随口跟女儿抱怨一句丈夫，抱怨完了，她又提起前面的话题，“其实吴老师也不一定是装好人，她还是有一点教书育人的理想的，我记得她那时候很喜欢你，你那两本外交官回忆录，不就是吴老师辞职前送的吗？”
  燕麓之不知道，他低头吃牛排，假装自己嘴被占住了。
  “她后来生孩子没有？”王珊问。
  “生了个男孩。”
  王珊叹口气：“那你同学……没妈的孩子，就是可怜。”
  燕麓之被这句话触动心弦，咬着牛肉定了定心，还是没忍住，“您记性真好。您记不记得中考时，有个跟我并列第一入学的？”
  “当然记得，叫燕麓之是不是？”王珊笑起来，“这名字很特别，还是个小帅哥吧？你不是还跟我吐槽，说人家装酷吗？”
  很好，钟晓婉，装酷，呵呵。
  燕麓之在心里记下这笔账，“我今天听说，他其实跟孙嘉盛一样，也是生活在重组家庭里，他妈和继父还生了个女儿。”
  “是吗？在继父家里啊，那又不一样。”王珊摇头，“这样的孩子难免孤僻，看着冷。”又说女儿，“现在知道不该随便评价别人了吧？吴老师也好，这个燕同学也好，都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样，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燕麓之不太满足这么浅层面的谈论，但又没法说出心里那些埋藏许久的想法，只能点头，默默吃完晚饭，就从家里出来，回学校上晚自习。
  路上他发语音消息，把钟妈妈讲的有关孙嘉盛的事跟钟晓婉说了，最后说：“孙嘉盛跟我简单说过他家的事，但我感觉他未必知道他后妈是有意借他接近他爸的，你觉得要不要告诉他？”
  钟晓婉听了一会儿，才回：居然是这样吗？那孙的亲妈去哪了？吴老师不是第三者吧？
  燕麓之回：他妈去世了，好像他小学刚毕业就去世了。
  钟晓婉心情很复杂，她一直对吴老师的印象不错，吴老师教了她一年多语文，很喜欢她，她也喜欢那个年轻好看的女老师，老师结婚前辞职还送了她两本书，她真没想到故事还有这个版本。
  可是这种事能告诉孙嘉盛吗？他应该接受不了吧？从他今天提起后妈的语气，虽然不亲近也不尊敬，但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恶感，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岂不是激化他们的矛盾？
  钟晓婉把自己的想法发给燕麓之，又补充：而且我们怎么解释消息来源？
  过了一会儿，燕麓之回：这件事解释不了，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跟你妈说我装酷吧。
  钟晓婉：“……”
  他还真跟老妈谈起他自己了！！！
  看一眼时间，她揣着手机穿上外套往外走，司彧正好从外面进来，就问他：“干嘛去？”
  “上厕所。”她随口答。
  “我跟你一起。”
  钟晓婉：“……”
  行吧，反正她在学校也没用过小便池，都是进隔间。
  两人一起出教室往卫生间走，路过六班时，孙嘉盛和宁磊、刘锐正趴在走廊窗户那儿，例行看外面女生。
  司彧突发奇想，伸手拍了孙嘉盛一下：“你天天准时在这守着，不会是……”
  早上提过他后妈，孙嘉盛就不肯再聊钟晓婉的事，自己先跑回教室了，这会儿司彧一提，宁磊和刘锐立刻齐声“哦~~~”了一声。
  “哦你妈x！”孙嘉盛张口就骂，“以后谁再提这事，我跟谁急。”骂完扭头就走，快步到楼梯那儿下楼去了。
  几个人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宁磊才摇头说：“唉，少男心事。”
  钟晓婉无语转身，急着上厕所，然后去学校门口堵燕麓之道歉，没想到上完厕所，司彧见她要出去，也跟上来了，还说：“出去找找孙嘉盛吧，那小子好像真生气了。”
  然后俩人就在黑咕隆咚的体育馆门前找到了各自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说好了后天开v，然而我木有存稿……哭唧唧的写三更去了
  第22章 我追你好不好
  燕麓之是在学校门口遇见孙嘉盛的。
  这小子没穿外套，在门口哆哆嗦嗦的来回小跑，傻的不得了。
  燕麓之心里有点不祥预感，假装没看到，绕着孙嘉盛往校园里走，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没走几步，就被傻小子叫住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燕麓之脚步不停，指指教学楼：“边走边解释吧，我听着呢。”
  孙嘉盛跟上来，却说：“别了，让他们看见，又该乱说，去那边儿吧。”他指指体育馆方向。
  燕麓之看他一眼：“你不冷吗？”
  “呃，还行。”
  燕麓之不太想跟他过去，万一这小子真要表白，可就尴尬了。就说：“那算了吧，没啥需要解释的。”
  孙嘉盛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彻底，愣了一愣才说：“不用这样吧，好歹是初中校友。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早上我是想逗田佳玩儿，感觉可能给你添了麻烦，所以才找你，想解释两句。”
  不是表白就行，燕麓之脸色缓和了一些，“麻烦倒没有，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说完他抬脚继续往教学楼走，孙嘉盛在后面跟着，想找个话题，脑子里一时却想不起别的来，只能从两人都认识的人聊，“你还记得吴君君吗？就那个教语文的。”
  “嗯。”他主动提起后妈，燕麓之脚步就慢了，“吴老师是不是嫁给了你爸？”
  “你知道啊。”孙嘉盛笑了笑，也不顾身上冻的直哆嗦，跟着慢下脚步，“元旦放假的时候，她还问起你，听说你始终考第一，还夸了你半天。”
  朋友一场，又多少有些同命相怜，他还自己找上了门，燕麓之终于停下来，转身往体育馆那边走，“说起吴老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孙嘉盛愣了一下，很快追上去问：“什么事？”
  燕麓之没回答，直到走到没人经过的体育馆门前，他才站定，说：“我刚才回家吃饭，提起你和吴老师，我妈说……”他把钟妈妈的话简单重复一遍，“其实我本来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天很黑，体育馆门前也没有灯光，孙嘉盛的表情看不太清，但他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一声：“这事啊，我猜到了。”
  燕麓之意外，孙嘉盛这么个驴脾气，知道他后妈当初别有用心，居然没爆？
  “我又不是真的傻，就算当初不明白，他们结婚的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孙嘉盛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不过无所谓，作为后妈，她算可以了，比我爸都关心我，也没想把我养歪。至于她的心机手段、她对我爸是不是真心，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才是夫妻、一家人。”
  他倒真想得开。
  “我挺无所谓的，真的。我跟我爸关系不好，本来也不是因为我后妈，嗐，我说这个干嘛。谢谢你啊，”孙嘉盛歪头看向“钟晓婉”，“不管怎样，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那我回去了，马上上课了。”
  燕麓之说完就往回走，孙嘉盛却站着没动，看“胖女孩”走了几步后，突然扬声说：“钟晓婉。”
  燕麓之觉得大事不妙，不但没停下脚步，还想拔腿就跑，可惜声速远比胖子的动作要快得多，他还没等跑，就听孙嘉盛说道：“如果以后我能和你在一个城市上大学，我追你好不好？”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的正牌钟晓婉和司彧从体育馆后门绕过来时，正正好好听见这一句。她惊的僵立不动，司彧也觉得这时候出去太尴尬了，拉着她又躲回了墙角，然后他们俩就一起看着“钟晓婉”一声不吭、扑通扑通的跑走了。
  剩下孙嘉盛，原地呆站一会儿，才骂了一句：“操！冻死老子了！”也大步跑开。
  屏息偷窥的钟晓婉终于吐出一口气，司彧也终于放开拉着她胳膊的手，叹道：“早知道不来找他了。”
  “是啊……”钟晓婉喃喃应声，游魂一样往教学楼走。
  被哥们表白这种事，如果她自己没亲耳听见亲眼目睹，燕麓之应该无论如何不会告诉她吧？真是……。
  “没想到这小子认真起来，还挺……”司彧走在钟晓婉身边，说到一半想不出形容词，自己摇了摇头。
  钟晓婉没吭声，两人默默无语回到教室，上课铃也响了。她一节课都心思恍惚，不过正好是物理课，老师不管她，她就心安理得的在本子上乱画，平复自己第一次被表白的激动心情。
  对孙嘉盛，她当然没有那方面的好感，也不可能回应他那句话，但是钟晓婉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因为体形从没受过异性青睐的她，陡然有个男孩说想上大学以后追她，还很可能暗恋她时间不短，她难免有满足虚荣心的窃喜。
  不过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有思想有内涵的司彧，坦诚自己喜欢萌妹子、是颜控，看着毫无节操、吊儿郎当、甚至自称是颜控的孙嘉盛，却偷偷喜欢她。可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钟晓婉仔细回忆了半节课，也没想起初中时自己和孙嘉盛有过什么交集，只是抄作文就喜欢上，也太玄幻了吧？
  正百思不得其解，同桌那位被她拿来作对比的司彧，突然把他本子往自己面前推了推。钟晓婉侧头一瞥，赫然见司彧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今天这事太玄幻了，我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钟晓婉看了一眼讲台上专心致志讲课的老师，提笔回：我也是，你说他喜欢她什么？
  司彧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写：大概是性格好吧，看女生们都和她关系好，也能猜到她性格应该很好。
  钟晓婉：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司彧：是啊，他们没交集啊。
  两人继续陷入沉思，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钟晓婉坐车回到许家，照例是刘阿姨等着她。她吃了点瘦肉粥，回房间做完自己的文科作业发给燕麓之，又抄理科作业，都搞定之后，才打通睡前例行电话。
  “那个，首先，请允许我郑重道歉，我不该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就说你‘装酷’，对不起啊，燕同学。”
  燕麓之却不满意：“每次都光说个对不起就行了？”
  “那我请你吃冰激凌，你喜欢什么口味，自己随便买。”
  “我在替你减肥。”燕同学一字一顿的说。
  “只吃一个没关系。”
  “我觉得有关系。”
  行吧，谁在减肥谁最大，钟晓婉立刻让步：“那你说，要我怎样，你才不生气。”
  “上次你跟那些女同学说要回家吃午饭、午睡，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你不是天天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