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动,一直守在南门的马三金部瞅准机会,立即发动进攻。他本人更是一马当先,不避城楼上射下的箭矢,奔到城门前,抡起那把骇人的宣花巨斧往那厚重的城门上这么一砸!
里面,张荆的两百来人正和守门的金兵打是火热,城门刚裂开一条缝,马上又被推了回去。更糟糕的是,把阿秃带着他的人随后赶上,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杀汉卒。眼看城门不保,又听到外面马蹄声狂作,这女真第一大力士慌了神,拎起面前两人,也不管是敌是友,直接扔飞出去!两条小树干粗的手臂撞上城门,拼死挡住!这城门要是一开,宋军骑兵入城,大家都没有活路。
拥堵在城门口的女真士卒一见,纷纷效仿,以身体挡住城门。就在这时,号称第一大力士的把阿秃先飞了出去。其他士卒滚的滚,倒的倒,城门顿时被撞开。退到一旁的士卒还没有回过神来,宋军就进城了。
那奔在最前面的一员宋将,抡一把巨斧,横扫千军!挡者披靡!只见血浆脑水四处飞射,许多士卒还惨叫都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身首异处了。
“黄权!开北门!关昌!打西门!”马三金可是久经沙场,经验老道,一攻进城里就作如此安排。他发完命令,正要大开杀戒,突然一阵劲风扑面,马三金侧身一闪。原来是把阿秃从身边捞起一个大活人,直向他砸来。
马三金并不多言,抡了板斧,催动战马,真向那个头极壮的女真将领扑去。杀一个女真军官,只要不是士兵,就能得三亩田,要是高级将领,那就更不得了了。可怪事发生了,那女真蛮子不但不躲,反而几个大步窜上来,抡起钵盂似的拳头,照着马三金的坐骑就是一拳!
一声闷哼,雄壮的战马竟然被他一拳打翻在地!那马头上,直接凹下去一块!真个头颅都变形了!好大的力气!马三金从鞍上滚落下来,行动极为迅速,就势往旁边一滚!动作要是不快,后面冲进来的部下,能把他踩成肉团。
就在他躲开的同时,把阿秃发狂了,一对拳头左右飞舞,拳拳着肉,专打马头!一连让他放倒好几名骑士。城门口本就不宽,让他们这么一搞,进攻的宋军骑兵顿时受挫。马三金看得仔细,凶性也给激发出来。虎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手搭住他的右肩。
把阿秃也是个老兵油子了,敌人的手刚一搭上他的肩膀,他立即抓住,就想来个过肩摔。可没等他发出力来,那支手已经圈住他的脖子。他本想挣扎,可突然发现,这敌人的力气也大得出奇!
心头的惊骇还没有过去,忽然感觉胯下一紧!宋军还有这一招?马三金头盔早没了,一手圈住敌人脖子,一手捞住他的胯下,略一发力立即举了起来!
“嗨!”一声厉喝,这东北军猛将把左腿往前迈出,然后一曲,双手拼尽全力将手中控制住的敌人往腿干上狂命砸去!那女真蛮子连惨叫声也吼不出来了,瞪着一双牛眼,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比他力气大的人,而且还是南人。
“王爷,宋军攻进城了!”士卒飞奔上楼,向完颜宗僖禀报。
“看到了。”他向南门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敌军入城,自己跑不掉了,大定也沦陷了。没想到啊,我们俩兄弟同时折在了汉人手里。回头朝城下一望,外面那声势骇人的骑兵方阵,骑士们已经将枪尖对准了大定,随时准备发动冲锋。以前被自己看不起的汉人,今天打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王爷,弃城吧,我们保您突围出去。”手下将领焦急的催促道。
扬了扬手中砍刀,完颜宗僖冷笑道:“还能往哪儿逃?四面被围,插翅难飞,死战到底,与大定共存亡吧。”这本是一句极为悲壮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愣是显得山穷水尽,万劫不复的味道。
望了一眼排在城楼上这些汉人,他突然一咬牙:“全都推下去!”
“王爷!没必要吧?事已至此……”一名文官上前劝谏,话未说完,完颜宗僖手起刀落,血雨漫天,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女真将士,誓与城池共存亡!敢降者,天必灭之!”嚎出这最后一句,这位金国小王爷将衣摆一撩,系在腰间,挺了砍刀奔下城去。勇气倒是可嘉,可为将者,勇武不足侍,靠的是脑袋,讲的就是一个谋篇布局。
哭声四起,困兽犹斗的女真士卒们,依照军令,将城头上的百姓往城墙下推。那大定城墙高逾四丈,可怜手无寸铁的百姓,摔落下去,至多挣扎几下,便告毙命。
婴孩的哭声,尤其响亮,一名女真士卒怀抱那个婴儿,一时犹豫,这不到一岁的娃娃,怎么下得去手?左右一看,战友们都在把汉人往城下推,他悄悄蹲下身去,将那孩子放在自己脚旁。
韩毅是个很沉稳的人,可看到平民百姓接二连三,如雨点般往城下坠,这位大宋禁军第一高手,远征军最高统帅红眼了。
“传我将令,不要俘虏。”韩毅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极。他这句话,就注定城里两千七百多女真将士死无葬身之地了。汉人几千年以来受儒家“仁义”思想的熏陶,军队相对来说,很少有屠城的习惯。但这个时候,韩毅几乎忍不住要下命令,屠尽全城,杀光城中的女真人。
战斗根本没有悬念的结束了,冯擒虎飞马出城,来迎韩毅:“大人,卑职履行承诺,来迎您入城歇息。”从战斗打响到结束,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不到。
打了胜仗,韩毅却高兴不起来,微叹一口气,轻声道:“把那些屈死的百姓埋了,朝南而葬,让他们望着中华故土。”说罢,一提缰绳,率大部队向城内开进。
进城之后,他下令全军休息两个时辰,饱餐一顿之后,立即出发,马不停蹄赶往上京。时不我待,大定已经被攻战,周边的城市很快会得到消息,一旦他们抢在前面报告了上京,这次远征就完了。
必须趁金国没有防备,以神兵天降之势突然出现在他们政治中心面前,打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不能恋战,迅速向蒙古乞颜部撤退。
岳飞很郁闷,等他把那两万多金军残部打得七零八落之后,率军回城参战。这时他才发现,战斗早结束了,大定已经攻占了。他是前军将军,攻城第一战非他莫属,而且韩毅上将军知道他是王上悉心栽培的年轻将领,也有意让他立功,可惜了,这个战功又让人抢先一步。
韩毅一手提马鞭,一手按剑柄,在城中巡视。骑兵们下了马,卸下鞍具让战马也歇息歇息,正好可以用马鞍当枕头,午睡一小会儿。宋军的纪律相对来说,是很严明的,虽然不敢说不拿群众一针一丝,但攻入大定之后,还是没有谁有那个胆子,敢去闯民宅。
“上将军!”见主帅来巡,士卒们纷纷起身。韩毅的军衔是左金吾卫上将军,放到王钰生活那会,也是上将了。这可是仅次于林冲和刘焉这两位金吾卫大将军的,尊贵无比。
“行了行了,你们睡。”韩毅挥着马鞭说道。话刚说完,就瞧见街边一所宅子里,偷偷伸出一颗脑袋,刚瞧一眼,马上缩了回去,看他的帽子,似乎是女真人。本来宋军进城,这些女真百姓以为末日到了,必死无疑,没想到这些汉兵居然在大街上睡起觉来。
“报!韩大人!我军俘获女真将官,士卒共八十六个,已按将军号令,全部斩首!”一名小校奔了过来,下马向韩毅禀报道。
“暴尸荒野,不许下葬!”韩毅神情厌恶的说道,看来,金军拿百姓作挡箭牌让他很愤怒,很不齿。本来嘛,军队的职责是守土安民,保家卫国,抵御外敌,肃清内乱,杀平民百姓,而且还是自己国家的百姓,这还叫军队么?既然不承认你是军人,那还有必要按军人的礼遇来对待你么?
“是!不过……”这名小校欲言又止。
“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韩毅喝道。
“上将军,我军俘获敌人一员高级将领,我部统制大人请示,是否也就地处斩?”
“高级将领?多高?”韩毅随口问道。
“据他自称,是金国皇室宗亲,兀术的亲弟弟。”小校回答道。
韩毅吃了一惊!女真皇室?兀术的弟弟?那不就是一位王爷?这级别比自己还高!想到此处,忙令部下将其押解至面前。
完颜宗僖指挥军队作战不力,骨气还有几分,他被宋军骑兵五花大绑,捆作一团,到了韩毅面前,却宁死也不肯下跪,嘴里还骂个不停。
“本王是大金宗室!岂能向汉人下跪!要杀要剐,本王若是缩头,就不是阿骨打的儿子!”
听他提起完颜阿骨打,韩毅相信了。当年他跟王钰在幽云镇守时,就听王钰提起过,这完颜阿骨打是金国开国皇帝,算得上一位英雄了。只是可惜,没能与他见上一面。
“你既然是位女真王爷,为何不逃?”韩毅问道。
“逃?女真人不会逃跑,那是懦夫的表现。本王今日兵败,无话可说,但求一死。”完颜宗僖好像挨了打,满口是血,身上的袍子也被扯得一团糟。
韩毅鄙夷的盯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的生死,本官还作不了主。”
“你什么意思?”完颜宗僖抬头看着韩毅问道。
“你既然是金国王爷,那就得由我大宋摄政王处置。岳飞,派一队人,把这位金国王爷押到平川关,解往京城,请王上发落。”韩毅说罢,扭头便走。完颜宗僖好像突然变得老实了,不吵不闹,被宋军士卒押着离开了现场。
“倒还算是一条汉子。”跟在韩毅身后的冯擒虎赞道。
“哼,你也看走眼了吧?他若真是一条硬汉,就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旦说破了,我就无权处置他,只能押往京城,以他的身份,王上绝对不会处死他,这就是他的小算盘。”韩毅十几岁就投军,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干到如今的上将军,完颜宗僖这点小把戏,岂能瞒得过他。
冯擒虎一愣,随即笑道:“到底是上将军,不是卑职这等粗人可比的。”
韩毅拿马鞭在他胸膛上抽了一下,笑道:“不用提醒本官,放心吧,你的开国侯爵位跑不了了,去歇息一阵,填饱肚子,两个时辰之后立即出发!”
就在韩毅大军高歌猛进的同时,同样在蒙古草原上,另一支人马正匆匆行进着。不过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好与韩毅相反。
这一队人马只有十余名,从他们身上残破污秽的铠甲来看,应该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行进在最前面一人,却是穿着便服,蓬头垢面,形容极为狼狈。他骑着一匹已近力竭的战马,马鞭一下狠似一下的抽下去。
这个人,就是女真名将兀术。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很难把他同“名将”这两个字联系起来。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奇,但以兀术的身份,以及他的经历,遭受这样的惨败,而且还败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这种屈辱的感觉,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是以,兀术眼看战败,无力回天之时,甚至不惜以自杀来洗涤耻辱。他太骄傲了,虽然他有骄傲的资本,但汉族的军事家们总结出八字真理,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此次作战,兀术连犯兵家大忌。求胜心切,一意孤行,傲慢轻敌,妄言生死,哪一条都不是一个优秀将领该犯的错误。
此时,兀术细细回忆,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自己及时撤兵,如果自己在回撤渡河时加以防备,那么战局完全可能改变!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事已至此,无法强求。所谓知耻而后勇,兀术现在满心想着报仇。
“王爷,吃口东西吧。”一名部下靠近兀术,递过一块肉来。
兀术看了一眼,喉头动了动,但没有接过:“这是什么肉?”
那员战将一时无语,良久,方才为难的说道:“是马肉。”
“你!你敢杀马!”兀术狂怒!对于他们这种游牧民族来说,马和武器是第二生命,杀马是罪不容赦的,吃马肉更是罪大恶极。
“王爷,咱们走了两天了,实在是没有办法……”金将满脸惭色,低下头去。兀术嘴角一动,还想再骂,但他骂不出来。这次战败,责任在他,若不是这些将士们拼死保护,他已经被宋军活捉了。
接过那块马肉,大大的咬了一口,不等嚼烂便使劲咽了下去。继而说道:“不必灰心,我们现在就去塔塔儿部搬兵,本王料定宋军攻占大定还需要时间。不要忘了,当日渡河时,步兵部队可是先过去了两万多人。而宋军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打不下来大定府。只要咱们抓紧时间,搬来救兵,断了宋军后路,便可报滦河之仇!”
兀术已经快五十岁了,按年纪来讲,已经是老人。可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显现出来的怨毒之色,让人胆寒。对宋军,对汉人,他恨到了极点。从跟随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他屡立战功,被誉为女真第一名将,从未遭受过如此惨重的失败,也难怪他如此仇恨。
突然,他的战马停止了前进,而他自己也举起了右手,制止了后面的部下。因为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名骑士在登高眺望着他们。
这附近的草原都没有啃噬的迹象,所以那不可能是牧民。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马上就有一队百十余人骑兵呼喊着冲了过来,他们手中的蒙古弯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到这队骑兵,兀术面露喜色。
“王爷,是塔塔儿骑兵!”部下高声叫道,欢欣之情,谥于言表。
不对,这是大金西京道,塔塔儿部的活动范围,还远没有达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在此地出现?没来得及多想,骑兵已经冲到面前,奇怪的是,这队骑兵四散开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你们是哪一部的?首领是谁?”兀术抖出了他王爷的架子。塔塔儿人对女真人来说,就是家奴。虽说现在塔塔儿首领的女儿,成了大金国王爷完颜亮的妃子,但奴隶就是奴隶,兀术根本不用对他们客气。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骑兵马上围了上来,弯刀直逼到他们的面前。
“你们狗胆包天!这位是大金国沈王兀术!”金将痛斥这些塔塔儿骑兵。可对方还是没有搭理他们,伸手开始将他们从马上扯下,一名骑兵把手伸向了兀术。
忍无可忍,兀术反手一刀,将那名骑士立斩于马上:“本王是兀术!叫你们领军的首领来见我!否则……”否则怎么样,他没有说,现在他手下只有十几个人,他能怎么样?
他这一刀,还真把这些以勇悍冷血著称的塔塔儿骑兵给震住了,一名骑士飞奔回去。兀术一声冷哼,极为不屑。女真人从心底里看不起塔塔儿人,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女真人虽然利用他们,但只是把他们当狗。
不多时,数骑飞奔而来,一个壮硕的大汉奔到兀术面前勒住战马,皱着眉头看了半晌,试探着问道:“你,真是大金国的六王爷?”怪不得他如此口气,在塔塔儿人的眼里,女真皇室那是至高无上的,兀术又是金国名将,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副落魄样?
虽然生气,可兀术不得不做这样一个动作。伸出右手,拨起额头前面的乱发,露出自己的面容。
那塔塔儿人又仔细看了一阵,突然一个哆嗦,滚下马去,伏地请罪道:“真是六王爷!我是呼布雷大汗帐下的将军多独,正率军驰援大定,不想在此处得见王爷尊颜!”他一下马,随行军士哗啦啦跪倒一片,都是战战兢兢,如大祸临头一般。
可此时兀术心思早没有放在这件事情上了,他立即问道:“驰援大定?何人召唤?”
“回王爷的话,是您的弟弟派出飞骑报信,大汗得知南贼进攻大定府,立即派小将率两万七千名最勇猛善战的骑兵赶去增援。”多独回答道,始终不敢抬头。
兀术闻言,一时沉默。弟弟完颜宗僖,是他的骄傲,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冲锋陷阵,勇不可挡,这一次防守大定,是他首次独立指挥,本来以他的军事才华,守住大定不在话下。可为什么还会向塔塔儿人求援?难道大定有变?转念一想,应该不会,有两万多步兵守城,宋军的骑兵没有用武之地。
“快!带你的部队,马上随本王赶赴大定!”兀术突然一惊!他嗅到了战机!因为在此时,宋军极有可能正在进攻大定府。如果自己及时赶到,断宋军后路,猛攻其背部,便可一鼓而胜!
近三万百战余生的塔塔儿骑兵,在兀术的率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定府前进。仇恨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烧,现在,他要用同样的战术,报复宋军。让这些南人明白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这是当初灭辽之战时,被女真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的契丹人发出的哀叹。这一去,要让汉人也说同样的话,论铁蹄奔驰,纵横草原,女真人与塔塔儿人才是行家里手,汉人嘛,不过是门外汉。此时,战败的郁闷在兀术心中一扫而空,他庆幸两天以前自己没有自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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