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起攻击多久了?”在后方督战的兀术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早料到会遭受宋军顽强的抵抗,可他们骨头未免太硬了吧?七千之众面对九万大军,居然撑了这么久?仅仅在十几年前,这个古老的帝国可还是被轻蔑的说成“积弱百年”,“不堪一击”,可现在,他们不但有了与大金争一时长短的资本,反而变得咄咄逼人。
“王爷,快五个时辰了。”身边的将领回答道。五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原先估算,宋军至多抵抗半日,可照现在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恐怕再有两个时辰也打不下来平川关。一旦天亮,平川关背后咸都州的援兵就会赶到,希望王细阳一切都照事先的安排,阻击咸都方向的援军,配合攻关部队的行动。
那么此时的王细阳在干什么呢?他正在卫兵的保护下四处寻找他的阻击部队,平川关里面,尸横遍野,一脚踏下去,如同踩到泥泞一般,血水直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不远处的关楼上,所剩不多的宋军正在作着最后的抵抗,时不时会看见一群女真士兵跃上关楼,但宋军好像还没有放弃的迹象。
“天就要亮了,咸都的援兵一定快到了。走,找阻击部队!”王细阳朝关楼方向望了一眼,对随从说道。关外有几万大军,平川关攻破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阻击咸都援军,将王钰困死在平川关里面。
踩着还未完全僵硬的尸体,这十几个人匆匆向南而行。平川关的地势就象是一个面对金国的葫芦,大宋守军就驻扎在上面那个葫芦肚子里,而王细阳一千五百伏兵,正好埋伏在葫芦腰上,扼守关隘,以逸待劳。
正埋着头快步往前冲,王细阳突然被一名卫兵拦腰挡住,一把推了回去。随即,这十几个人全都藏身到一块巨石后面。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轻声训斥道:“岂有此礼!”
“大人,您看。”一名卫兵伸手指了指外面,王细阳面露疑惑之色,稍稍探出头去,往南边一望!天!他立即缩回了头!怎么可能?我没看错了吧?眼睛花了?
王细阳看到的是,满山满谷的步兵,全部是宋军的制式装备,正往平川关奔来。我的阻击部队呢?没等他想明白,外面脚步声大作,如山洪爆发一般的部队冲向了平川关。入耳全是一片钢刀出鞘之声。
“快快快!上楼守关!弓弩手,找合适的位置准备!”将领大声呼喝着。王细阳等人藏在石头后面,大气也不敢喘。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
“快,装死。”王细阳拍了拍身边士兵的肩膀,抢先躺到了地上,随手在地面上摸了一把血污,涂在自己脸上,然后就是一动不动作挺尸状。可他们装了好大一阵,这支军队居然还没有过完,人数至少应该有一万,不妙,宋军援兵来得这么快,而且立即就撕开了自己布下的防线,王爷的扣关部队要受挫了。
王细阳哪里知道,林冲这支军队根本就不是从咸都开过来的,他们一直就埋伏在十里之外,见到平川关的烽火点燃,立即回师救援,可却被他的阻击部队拦在半路。由于敌人占据了地利,而林冲焦虑王钰的安危,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撕破防线突入平川关支援。
“大人,宋军全过去了。”一名士卒微微抬起身子,向北一望,只看到宋军全部进入了平川关。再看王大人时,仍旧一动不动,满脸血污在那时装死。
“全过去了?”睁开眼睛,王细阳连忙问道。确定之后,一跃而起,可刚站起来,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放声大呼:“快追上去!”慌得王细阳等人直挺挺栽下去,又作挺尸状。
“不对,大人,这是我们自己人。”正当王细阳满心忧虑,以为此次行动恐怕要以失败告终时,身旁有人叫道。
“什么人!”经过外面的军队发现了他们,全副武装的士兵一拥而上,将王细阳等人围在当中。看到这些人,王细阳大喜过望!原来刚才那支宋军,并没有完全歼灭阻击部队。
“王大人!您这是……”将军看到王细阳这副模样,大感吃惊。
没有时间回答他这些问题,王细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知道自己这一千五的阻击部队还剩下多少。
“大人,宋军的援兵似乎无心恋战,一旦撕开口子,马上突了进来。只因对方行动迅速,我部猝不及防,让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我部伤亡较小,末将正领军追赶,王大人,是否……”将军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报告。
“放屁!”王细阳跳着脚骂道,“追什么追?就你这几百人追上去不够人家喝一壶。回去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后面是咸都,宋军在那里两万马步军,这不是自己找倒霉么?可大人军令一下,不容申辩,那名将军只得领了九百残部,向后退去。原来,王细阳算计,这支援兵之所以急迫的撕开防线,进入平川关,一定是心系王钰的安危。这支部队约有一万左右,对沈王的大军来说,是个不小的阻碍,但差距还是太大。
况且的四千多汉军,如今就剩下这点,即便是追上去,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倒不如退回原来的防线,一面可以阻止王钰逃走,一方面还可以继续阻击咸都方向派来的后续部队。
王细阳领着残军匆匆赶到葫芦腰,这里刚刚经过战斗,地上横七竖八抛弃着阵亡士卒的尸首,有宋军的,也有金军的。
“大人,如何布防,请您示下。”见王大人站在那里紧皱眉头,一言不发,领军将领问道。王细阳拈着胡须,一时无言,自己只有不到一千人。如果硬打,不管是王钰向南逃,还是宋军援兵向北进,自己所能起到的阻击作用都不大,得出奇招。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一个狭窄的山谷,天已经蒙蒙亮,抬头向上看,只有一道宽约一丈的空隙,所谓的羊肠小道,说的就是这种地势。
“那里,量量,多宽。”王细阳扯掉一根胡须,指着身前二十步外的一处地方说道。
几名士兵立即上前,伸开双手丈量宽度,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一丈五。这个宽度,只容许八个人并排通过,难怪林冲的八千援兵打了这么久才撕开防线。
“八个,八个……”梦呓般的念着,王细阳陷入了沉思。如果把这九百兵马布防在这里,等着对方来打,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一定会被宋军消耗殆尽,而且极易被撕开口子。目光落在满地的尸体上,王细阳突然有了办法。
“把这些尸体集中起来,堆成人墙!卡住关口,快快快!”
仅仅片刻之间,一道由尸体堆积起来的人墙就出现在眼前,正好卡住入口。这些宋金两军阵亡的将士们,生前为国尽忠,死后还要“发挥余热”。
看着自己的神来之笔,王细阳颇有些洋洋得意。这才真的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管是宋军援兵往北,还是王钰往南,都休想从这里过去。现在王钰被困在平川关,除掉他,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苍天庇佑啊,大金帝国,从此就要转折……
王细阳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可他那张丑脸马上挂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现在宋军援兵冲进了平川关,万一沈王得到消息,知道宋军援兵到了,以为自己的部队全军覆没,认为打下去没有意义,就此罢兵回大定,那自己岂不是要……
东方渐露鱼肚白,天开始放亮了,平川关攻防战进入了最惨烈的时候。关前金兵尸体堆积如山,平川关的关墙本来有五丈多高,可现在,却只剩下三丈。金兵阵亡将士的尸体就将平川关凭空削低两丈。
兀术却并不心痛,他早就说过,只要能除掉王钰,这九万大军全部拼光也值得。这原来本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可现在,却有成为现实的趋势。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步兵部队一点一点的消耗下去。平川关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当初就不应该还给大宋。
宋军火炮早就停了,并不是因为没有火药炮弹,而是炮管经不住长时间的发射。可他们的弓弩手却从来没有停过,可见平川关囤积了多少军械。
“王爷!您看,关门攻破了!”副将欣喜的大喊!
兀术也是喜上眉梢!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好!太好了!关门一破,王钰的死期也就要到了!虽然宋军抵抗的时间比原来预计的要长一些,可还好,终于在天亮之时突破了平川关!
“众将士,听我号令,全军……”兀术将手中长枪一扬,正欲大声下令!可他后半句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刚刚冲进关门的金兵又如潮水般退了回来,而且退得极为狼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弄明白,平川关大门又掩上了。而且眼睁睁的看着门上的大窟窿被补上!
“叫个人回来问问,这仗怎么打的!”兀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一名满身被鲜血浸透,手中的钢刀已经卷了口的低级将领奔到兀术马前,半跪于地,拱手报道:“王爷!宋军援兵到了,我们抵抗不住,被压制回来……”
援兵到了?怎么可能?来得也太快了吧,王细阳不是安排了阻击部队么?自己提醒过他,在葫芦腰上布防,扼守险要,他到底听了没有?
“宋军援兵有多少人马?骑兵还是步兵?带的什么装备?”兀术连珠炮似的发问。
“战乱之中,看不甚清楚,只见人山人海,不计其数。全是步兵,携带也是宋军的制式装备,长枪砍刀,据卑职估计,是骑兵改作步兵。”
骑兵改作步兵?没道理,骑兵的机动性强,行进速度快,宋军要驰援平川关,不可能用步兵,除非这支步兵根本不是咸都来的,而是一早就在执行什么任务,恰巧让他们撞上了平川关开战。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也就说明咸都方面还没有作出反应,幽云地区也就更谈不上了。
“王爷,即是宋军援兵已到,想必王细阳所部已经全部阵亡。我们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如撤兵回大定,以免后方空虚,被敌人有机可趁。”副将不无忧虑的说道。他的想法虽然听起来有些胆小,却不无道理,兀术这次下了血本,不但尽起大定守军,更把附近州府的驻军全部调用了。现在护卫金国都城上京的屏障已经完全消失,将都城完全暴露出来了。
“撤兵?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此时撤兵,本王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向部属交待?退一万步讲,即便除不掉王钰,我拿下平川关,也是奇功一件!”兀术这话,已经在给自己找后路。因为宋军援兵一到,王钰还留在平川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说不定,此时他已经被他的将军们保护着,逃向了咸都。
“王爷,您还记得戌王殿下的话么?如果宋军幽州帅府,不直接驰援王钰,而是出居庸关,绕过长城,进入草原,直接打向……”
兀术举起右手,制止他的话:“那种可能不存在!传我将令,全线出击,誓要夺下平川关!”副将看着坚决的主帅,再也不敢多言,他知道,兀术已经失去了冷静。一名军事统帅,随时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作出准确明智的判断,否则,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兀术是金国名将,也是少有的连王钰也对他推崇备至的女真将领,他本不该如此偏执。但一件盖世奇功,转眼间灰飞烟灭,你叫他怎能不大动肝火?可正是因为他这种偏激,歪打正着,对王钰形成了致命的威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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