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一老一少,一个说的高兴,一个听的高兴。说着说着还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收藏古董。
韩老夫人嫌弃地瞪一眼韩东青:“你还没嘉嘉一个小姑娘懂得多,这几天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
理论知识,许清嘉那真是杠杠,她记性好啊,看一遍听一回就能记个大概,忽悠一个门外汉里的门外汉,那是绰绰有余。就是在实践的过程中频频走眼。
韩老夫人还让人从家里拿了几样收藏品过来,自此形势掉了一个头,变成了许清嘉说,老太太听。
韩老夫人对古董空有一腔热情,毫无一丁点理论知识,也没正儿八经的研究过,更不好意思专门找人请教,就这么胡乱买着玩吧。遇上了理论知识丰富‘经验也丰富’的许清嘉,那可不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许清嘉谦虚地抿唇笑了笑。
韩东青嘴角隐隐一抽,想起被她当做宝贝的那个酸菜缸子,想说奶奶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让她给带进沟里去。
然看着一老一少两张喜气洋洋的脸,十分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反正老太太已经偏的不能再偏了,带不带沟里也没差别。
“她爸爸是白老先生的高徒,我怎么能跟人家比。”仔细听就能听出韩东青话里含着戏谑。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似乎在这里出了意外。
韩老夫人惊讶:“原来是家学渊源啊,就说你一小姑娘怎么懂这么多。”又激动地一拍椅子扶手:“要是早点认识你,我就不会买到那么多赝品了。”
去年她把自己在那些年月里买回来的绝大多数宝贝都捐给了博物馆,结果发现了一堆假货,好些就是白老先生给指出来的,这位老先生在博物馆里挂了个职。
可把她给气的,那些人居然骗她一个老太太,亏不亏心。
那还真不好说,韩东青忍了忍笑,又道:“奶奶,她爸爸就是我大舅在浙省交的那位朋友。”
韩老夫人更加惊奇,许向华她撞见过两回,谈吐气质不俗。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东子大舅的那位贵人,她听江老和江平业都提起过。
韩老夫人正了正脸色,温声道:“你爸爸是个好样的。”在那个年月里还敢帮人,并且能十来年瞒的滴水不漏,没让人抓到把柄,足见胆大心思人仗义。搁在他们那年头,估计也是个人物。
许清嘉腼腆一笑:“江叔叔是个好人,我爸爸说帮助好人是应该的。”多少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东山再起之后,江平业助他们良多。
韩老夫人朗笑:“你爸爸也是个好人。”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因着这一层渊源,看向许清嘉的眼里又添几分喜爱:“你也是个好姑娘,一定能顺顺利利康复。”
且说晏洋,枯站了片刻,默默下楼,回家,径自回房。
小保姆愣眉愣眼的看着,没敢上前招呼。
不一会儿,叶胜男急匆匆赶回来,她接到下属的电话,说晏洋状态有些不对。
走私国宝那犯罪集团已经被破,然而还有几条漏网之鱼,一日不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叶胜男便寝食难安,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叶胜男还怕他们再次对晏洋下手,便向局里申请了保护。
奈何晏洋不许他们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叶胜男拗不过他,只能让他们暗中保护。
在医院里,他们没跟进电梯,故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电梯出了故障。离开医院后,晏洋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他们不敢马虎,直接报给叶胜男。
一听电梯坏了,晏洋被困在里面,叶胜男心里咯噔一响,当场变色,连忙往家赶。
小保姆立刻迎上来,急声道:“局长,洋洋关在屋子里一直没出来,我喊了两声也没动静。”
叶胜男摆摆手,大步上楼,走到儿子房前,转了转锁,转不开,压下心头不安,轻轻敲了敲门,缓声道:“洋洋,给妈妈开个门。”
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叶胜男紧绷下颚,不敢耽搁,回房拿了钥匙。晏洋这间房没装反锁,用钥匙就能打开。
屋内一片黑暗,叶胜男忽觉身上发寒,强自镇定地打开灯。
亮起的灯光驱走浓稠的黑暗,一片明亮中,叶胜男就见晏洋动也不动地坐在墙角。
叶胜男心头乱跳,走过去,半跪在晏洋面前,挤出自己最温柔的笑容:“洋洋,地上凉,咱们坐到床上去好不好?”说着伸手要去扶他。
晏洋推开他的手,抬头看着她,眼里聚起一点光亮。
叶胜男心头发刺,眼里发酸,柔声哄他:“洋洋,别怕,妈妈在这儿。”
晏洋理也不理,眉峰慢慢皱起来。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一起被宴海谋害,一起被关在黑漆漆的柜子里,她抓着他的手安慰他别怕,很快就会出去。
他早就不怕了,他已经习惯。
怕的那个人是她,他让她别怕,她好像更怕了。
晏洋苦恼地皱起眉头。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一起分享了韩东青带来的那只烤鸭, 说了一箩筐话的韩老夫人才高高兴兴地带着韩东青和许清嘉告别。
关上门的林阿姨还在笑:“没想到祝老夫人竟然是你朋友的奶奶。”
许清嘉也笑, 可不是,哪想到京城这么小。更想不到韩东青的奶奶会这么有趣儿,老小孩的祖母, 成熟稳重的孙子, 祖孙俩的画风差的有点大啊。
稍晚一些,许向华从外面回来, 许清嘉便把祝奶奶就是韩东青祖母的事情说了。
许向华也不得不感慨有缘, 笑道:“那我准备的那份礼物他应该能喜欢,正好拿回去哄老人高兴。”
他让秦慧如寄了几件古玩过来,准备送给韩东青和邵泽, 感谢他们当日送许清嘉来医院之恩。
只是最近这大半个月,位于张家胡同的那座宅子大门紧闭, 他至今都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转脸看见茶几上的那一堆东西, 许向华笑容淡了几分:“晏家那孩子来过了?”
哪怕知道晏洋并非故意,且他认错态度良好,但是女儿遭了这么大一通罪, 至今都没有痊愈, 每天还要忍痛做康复训练,许向华终究不能释怀。
恨倒说不上,毕竟对方只是个少年也非有意, 然而好感绝对欠奉。
许清嘉点点头, 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许向华奇怪。
想了想, 许清嘉便把电梯里发生的事儿还有韩东青的提醒都说了一回。
许向华沉吟半响:“那你就听韩东青的话, 离晏家那孩子远一点。咱们家和他们家本就不是一路人,等你脚好了,两家也就没瓜葛了。”
对于韩东青这个年轻人,许向华一直十分欣赏,尤其他几次三番帮了他们家孩子,于他们家有大恩,许向华自然信他。
许清嘉点点头,抬头就见秦父秦母推门进来。
“姥姥姥爷。”许清嘉甜甜唤人。
拿着保温壶的秦母关切:“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清嘉笑道:“感觉好多了。”又把医生护士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两位老人笑逐颜开。
说话间秦母就把保温盒拿出来摆放好,他们问了医生,记下该补什么忌讳什么,秦母就开始变着花样儿的给许清嘉补。
外孙女吃了大苦头,流了那么多血,骨头都折了,可不得好好补一补。
一家四口围着茶几坐了,老两口也还没吃,怕许清嘉和许向华多等,故而一烧好就直接带过来了。医院虽然有小厨房,偶尔熬个汤还好,见天儿做饭,到底影响别人。
吃饭的时候便说起了秦振中,第一批香肠做好之后,他就趁着周末去后街摆摊,许向华陪着他一块去了,没到中午就买的一干二净。
秦振中心花怒放,信心大增,第二天就带了一大袋小肠回来,还请假跑到方家屯弄了一整头处理好的猪。
熬夜忙活了两天,又制出一批香肠,摆了三天夜摊,昨天刚刚卖完。
一家子坐在一块陪着他数钱,刨掉成本,整整赚二百一十五块,赶得上秦拯中小半年的工资,捧着那一堆钱,秦振中激动得满脸潮红。
想起儿子那兴奋的模样,秦父眼底复杂:“现在振中都没心思上班了。”
许清嘉十分理解秦振中的心情,并且乐见他如此。国企现在还过得去,随着改革开放,国企的效益越来越差,底下员工自然也过不好。等到到被下岗的时候,秦振中估计也四十左右了,中年失业,上有老下有下的,这日子怎么过。
趁着现在机遇好又年轻拼一把,实在是明智之举。
“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心情好重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许清嘉乐呵呵地说道:“做买卖这么挣钱,做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个体户的地位自然就高起来了。”
秦母夹了一只鸡腿给她,笑道:“嘉嘉说的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做起这份小买卖之后,儿子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神采,作母亲的实在不忍泼他冷水。
秦父也叹:“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吃完饭,老两口也不急着走,家里空空荡荡,他们两个人回去了也就是看看电视,那还不如在这里陪陪许清嘉。反正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又不用赶末班车。
快八点的时候许清嘉便催二老:“姥姥姥爷,你们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挺好的,没事儿了。”
秦母摸了摸她的脸,觉得外孙女儿还是瘦了,问她明天要吃什么,又嘱咐她好好休息,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许向华送二老下楼。
外孙女不在跟前,秦父当即收正眉眼:“武刚那案子判下来了。”
许向华看过去:“判了几年?”
秦父皱眉:“六年。”
许向华眉梢一挑:“姜家告成功了?”光光入室盗窃,数额也不大,武刚又未满十八周岁,绝不可能判七年。
这是一个羞于谈性的年代,秦父亦有些羞于启齿,只能含糊道:“姜天晴一口咬定一开始她是被迫的,年幼不懂事被武刚糊弄后就认了命。主要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姜天晴还未满十四周岁,数罪并罚,武刚就被判了七年。”
许向华扯了下嘴角,不无讽刺。
秦父接着道:“听说姜家想把姜天晴送到她姥姥家那边去,这边人人都知道她的事儿了,留在这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是姜家屯那边,早晚也得传过去。索性送到任家那边,也许还能重新开始。”
姜家在这座城市里还有点关系,姜天晴的外祖家在当地也算得上体面人家。两边使使劲儿,应该能把姜天晴接过去,这两年户口迁移不比早年限制的厉害。
秦母抿了抿唇:“但愿这丫头经此一事能够改邪归正。”要不真正没救了。
第二天,许向华陪着许清嘉做了康复训练才出的门。他一走,在医院附近徘徊了一个上午的晏洋便进了医院。
望着站在门口的晏洋,正在看书的许清嘉眨了眨眼,昨天是周三,今天是周四。他真的不用上学吗?
每次晏洋过来都不是周末,第一次,许清嘉还好奇的问了一句。
换来他酷酷的一句:“我今天不想上课。”
那个理所当然,噎得许清嘉半响接不上话来。
晏洋拎着一个西瓜进来:“这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很甜,我拿来给你尝尝。”
望着那个大西瓜,许清嘉觉得晏洋太客气了:“昨天你才送了一堆东西过来,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认真斟酌了下语句,许清嘉客气道:“你们家已经承担了我所有的治疗费用,也给我安排了很好的治疗环境。车祸那回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如今罪魁祸首已经得到法律的制裁,你不用这样的。”
晏洋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许清嘉也回望,今天的他倒不似昨天那般反常了,不过依旧冷冰冰的。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没见他笑过,忽见他垂了垂眼,浓密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清嘉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他的睫毛是不是比她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