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妞子正美孜孜地嚼着从货朗手里买来的梅汁糖,突然头上被人轻轻拂了一把,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糖漏出来。
  抬头看时,秋子固兴高采烈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吃糖哪?喏,”顺手给她几个小钱:“再买些吃!”说着踩着跳大神的节奏,走远了。
  妞子的下巴掉了,嘴里的糖再没保住。
  这还是不是城里有名的冰山,秋师傅?
  不会是被珍姐姐教训的发了疯吧?
  珍娘一路觉得耳朵直发烧,不知是谁在背后嚼自己的不是?
  一时人也到了前厅,果然看见米邱材正笑眯眯地跟梁师傅,闲聊着呢!
  “米掌柜的,怎么您亲自来了?”珍娘将手里的楠木盒子,顺手收进柜子底下,然后娉婷浅笑着,迎了上去。
  梁师傅见她来了,便后退几步,站到了珍娘身后。
  米邱材头带藕色洋绉平顶小帽,上订广翠金托一枝重台芙蓉花、内嵌大红宝石帽花,身着一件深朱色镶领青杏色纹样缎面圆领袍,大红色宫绦,白色交领中衣,足下时式玄缎鞋,手拿了一柄真湘妃竹骨、上白三矾扇面、名人字画大尺方扇子,摇摇摆摆,笑得一脸褶子走到珍娘面前:
  “齐掌柜的!你我是什么交情?你这是新开张,我还能不来?”说着风骚地向后一摆手,八个小厮抬着大包小包的上来:
  “哪!都是给齐掌柜的添光喝彩的玩意!自然齐掌柜的看不在眼里,不过给您添个喜气罢了!”
  珍娘被对方身上迎面而来的香气,熏得情不自禁连退几步,想从袖子里抽出汗巾儿来挡一挡鼻子,又怕实在抹了对方面子,只怕强忍下来。
  钧哥则趁机打了几个喷嚏,逃之夭夭。
  “多谢米掌柜的!这份人情可不轻,”珍娘嘴里称谢,可眼睛却一点儿也没看向那堆礼品,只吩咐梁师傅:“带了几个小哥后头去吧,清点后请他们喝杯热茶!”
  梁师傅微笑点头,米邱材向打头的小厮使个眼色,果然一群人便跟着梁师傅去了。
  “米掌柜的其实不必多礼,”珍娘引着对方向楼上走去:“咱们雅间里坐坐说话。”
  早有伙计跟着上来,珍娘便吩咐他:“去厨房要茶叶来,再看有什么点心上几碟,我亲自沏茶请一请米掌柜的。”
  米邱材一脸假笑:“怎么好意思劳动齐掌柜?我不过来送礼,知道你们忙,也不敢耽搁,说话就要走的。”
  话是这样说,脚下可没停顿,眼睛更没闲着,东张西望的,恨不能一眼看尽整个饭庄里外。
  珍娘心里有数,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可不是白来的,不说打探底细,看看竞争对手的好坏那是一定有的打算。
  走上楼去珍娘也不费心细寻,直接推开近处第一间的雕花木门:“米掌柜的请吧!”
  米邱材手里摇着扇子,嘴里啧啧有声地迈过门槛:“哎呀这地方真是清幽呢!
  屋里四壁刷得粉白,陈设古玩,悬挂书画,布置得清静,华丽中含着幽雅,尤其近窗下花几上摆一个古铜瓶,里头没有花,却只插稀疏几枝天竹,鼻下隐隐有着淡香,细辨之下才发现,原来竹影里还混着一小枝素心兰。
  米邱材心里直冒酸水,心想自己怎么没攀上程夫人这么好的靠山?看人家,一出手就是不凡!自己那个堂兄弟,说是一家人都姓米,从他里要点好处简直可比登天!
  心里这么一想,嘴里说出话来愈发甜得发腻:“齐掌柜的,您可真有福气啊!哎呀可别,”
  后一句话是因珍娘搬出红泥小炉来,预备沏茶。
  米邱材立刻屁颠颠地上去,替她搬上桌去。
  伙计送炭和茶点来,珍娘道声对不住:“店里现在什么还没有呢,只有这几样,怕也是外头市卖的,米掌柜的别笑话!”
  米邱材斜眼看了一下:糖枣、松仁、卤豆干、蜜渍青梅,这几样倒罢了,确实是市卖的,不过也不是普通货色,摆盘很精巧,颜色也比一般的好。
  另有两碟倒有些稀奇,看不出是什么。
  “请齐掌柜的指点,”米邱材就指着问:“这是什么?”
  珍娘头也不抬便知对方说的是什么:“哦这两个?怪道米掌柜的不识,原是我自己做的,”指着其中之一道:“这是黄精果,那个呢,则叫雕菰饭。”
  米邱材愈发好奇了,先拈起一只黄精果放进嘴里,才嚼了几口,眼里便放出光来,然后又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雕菰饭,看着黑糊糊的,狠下心来丢进嘴里去,片刻之后,便舍不得放下筷子了。
  珍娘将炉子点着,坐上一小壶水去,待水面沸腾如如蟹眼,注入放好茶叶的粉彩茶钟内,顿时浮出一层雪乳细沫。
  “米掌柜的,请吧!”
  米邱材面前的碟子早光了一半,珍娘自己做的吃完了不说,还扫清了豆干和松仁。
  “这点心是哪里买的?”米邱材还在进攻糖枣,边舔着手指边问珍娘:“怎么跟那家南货铺子的不一样?”
  正文 第179章你要跟谁谈恋爱?
  米邱材口中的南货铺子,便指淞州此地最好的南货店,也就是上回程廉着意让珍娘打听的那家。
  珍娘笑着打发伙计下去,然后淡淡地道:“自然不一样。这是梁师傅从京里带来的,是他家本号,不过枣子却不一样,本号用的是河北金丝小枣,原料不同,配方虽一样,到底做出的东西不同。”
  米邱材接过茶钟,故作鬼祟地凑到珍娘身边:“这么说,果然程夫人下了重金?早听说这位姓梁的乃是京中大拿,几十年没出过京城大门的!好家伙,你们竟有本事,拉了他来?!”
  珍娘眼睫一掀,唇角笑容不变,眼底却有冷光闪过:“米掌柜的消息很灵通嘛!怎么知道梁师傅底细的?”
  米邱材猛地将身子缩回去,装作喝茶,半晌方打着哈哈:“哎呀这城里什么样的流言没有?我又是开饭庄的,坐迎八方客,每天不听不听的,总也有些风声飘进耳朵里啦!”
  珍娘也笑:“是哦!不过风声从哪里来?”眼底满满得都是不怀好意的亮光:“我这店还没开张呢,外头就有这么多话说了?看来是程府那边走了风,下回见了干娘,我得叫她问问。”
  米邱材慌了:“哎呀这有什么?大家私下里议论几句嘛!知道齐掌柜的跟程夫人关系好,不过有些事还是不必惊动程夫人了吧?”
  珍娘煞有其事地点头:“米掌柜的果然比我懂事,我是咋咋呼呼的,没想到体量干娘,这些事到底还是米掌柜的拿手。”
  米邱材听出来这是对方有意揶揄自己,有马屁的嫌疑,由不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还是只有陪笑:“我比你年长些,知道得多些还不是正常的。”
  珍娘一本正经地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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