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福平婶握住珍娘的手,轻轻摇了一摇:“这可使不得!”
  珍娘要什么,福平婶拦住了不让她出声:“这回你得听婶子的!你对外说是一家,其实咱心里明白,是你提携咱们,也是因了二爷爷的恩德。不过你这样,咱们可得看透彻明白些,不能叫你难做人。跟你住一处是好,可今后怎么服众呢?跟伙计们干的一样活,可起居不在一处,又怎么压得住人?”
  珍娘不吭声了。她不得不承认,福平婶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梁师傅看着福平婶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微笑开口:“老远过来饿了吧?厨房里我自已动手煮了点小菜,自然提不上掌柜的眼,不过图个方便,叫前头人也一起来吃吧!”
  珍娘忙走进厨房里看:“喝!”
  梁师傅的手艺还真叫她开了眼!
  烙的金黄酥脆的家常饼,成堆地放在诺大的瓷盆子里,旁边是同样一大盆拍黄瓜,密密稠稠地拌着三和油和新鲜的蒜泥,两片荷叶里各包着一大块切好的熟肉,一是酱牛肉,一是酱肘子。
  “都是些上不得桌面的玩意,”梁师傅谦虚地请娘尝尝:“跟掌柜的自然不能比,不过倒是在家一直都吃的东西,吃了几十年也不腻。”
  珍娘抓起一块饼,又夹上些酱牛肉,大大地咬一口下去,酥爽绵软的面饼,混合着鲜嫩肥硕的肉味,口感简直好极了!
  再就一口拍黄瓜,那爽利的感觉,真是谁吃谁知道!吃不到要死掉!
  当下众人在厨房里风卷残云似的狂吞了一顿,个个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珍娘请了程府的买办上门,合计一日该买些什么菜,又该提前预备些什么干货海珍。
  买办问她:“姑娘打算哪一天开张?”
  珍娘偏头想了想:“这个得请个阴阳先生来算算,定了日子,还得去干娘面前说一声,她点了头,才算数呢。”
  买办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心想这丫头不傻,挺会做人的。
  正文 第175章应酬
  买办指点珍娘一个名字,据说是此地有名的风水先生,善于替人看相选日子的。珍娘问了地地址,又问过行情:“该给多少不算没了干娘的面子?”
  买办笑道:“才我过来就听说了,这店是姑娘自己盘下来的,夫人不过是借了银子而已。怎么这样事事要以夫人的名号当前?”
  珍娘嫣然一笑,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梨涡:“你也说是借的啦!我这么个新来的人物,别人还不知道底细呢,怎会不糊弄?干娘就不一样了,放眼这城里,谁不得给她三分面子?我也是抬出大山好挡风不是?”
  买办更笑:“姑娘是该做这一行的,不过我说句话也许不讨姑娘喜欢,若人人都跟姑娘似的,那咱们就没饭吃了!”
  珍娘抬眸看他,睫羽纤长浓密,仿佛蝴蝶的翅膀,扑闪间露出两只幽黑明亮的眼睛,只一眼仿佛就看穿了对方心思。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咱们打交道也有半年了吧?”悄悄将纸包放在对方似摊非摊的手上:“别嫌少,收下打酒吃。待开张了,带了家眷一齐来玩,算我帐上。”
  买办立刻笑开了花,这回是真心的笑,眼眉俱开的。
  “姑娘这就太客气了,”嘴里说着,手便收了回去,牢牢捏紧着放进了怀中:“这怎么好意思?”
  珍娘微笑拍拍对方肩头,那是个中年男子,可个头却跟她差不离多少:“将来劳烦师傅的地方还多呢!总之这里”在身边划个圈:“做得好了,大家都得利,我在干娘面前,也容易做人不是?”
  买办点头:“众人拾火焰高么!小的知道。”
  待人走后,福平婶才从阴暗处慢慢走出来,摇头叹气:“珍丫头亏你有耐心,”指着买办背影:“跟这起小人应付得来。若换了我,别说银子,耳刮子先赏他三个!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将来看帐可得仔细他点!若不抹了咱们的银子才怪!”
  珍娘笑眯眯地拉起福平婶的手,领着她向后头厨房走去:“何必这样动气?做生意难免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他还算是容易的,只看钱面上。婶子将来就知道了,这种人反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细究,好在他胃口也不大,更是程家家生子儿,只要时不时给他撒点糖水,就不必担心他坑害咱们了。”
  福平婶听得心里一抽:“丫头!难不成有人故意要坑害咱们不成?是谁?为什么?“
  珍娘平静地走着,口中淡淡地道:“咱们这一来,肯定是要抢走一部分别人的生意的,若说不恨,我自己也不信。害不害的,就看各人良心了。“
  福平婶吓得脸都白了,连念了几声佛,方才说得出话:“丫头你指的是不是米县令?还有隆平居那边?米家我不担心,有巡抚大人压着他呢!反是文家,那个掌柜的我见过几回,虽是个再俊朗不过的小哥儿,又常挂着笑,可这种人最不让人放心!笑面虎呢!”
  珍娘挽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沉了一沉,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了姓文的?还是为了,姓秋的?
  “管他呢!”福平婶看她脸色有些不对,忙又转过话头来安慰她:“做生意本就不容易,进城更是难事,咱们已算好的了,身后有座大山可以依靠,总之一步步来就是了,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若真有害咱们的,多长个心眼对付也就是了。”
  珍娘定了定神,也笑回道:“就是!咱一家五双眼睛呢!就不信看不过人?!”
  两人一齐笑了,笑容背后,却各自都有些紧张。
  自这天下午开始,知道饭庄里主人到了的消息,渐渐传遍了整个城镇,乡绅达贵们,早就知道此地的背影,因此很快就络绎不绝地有人上门来,送礼,兼看热闹,满足好奇心。
  银锭彩缎之类数不胜数,还有送戏班子的,只等开张日子一定,就闹哄哄地上门来。
  “都是图个热闹,到正日子好让大家伙儿都知道,这里开了家饭庄!只不知是哪一日?”
  珍娘笑着道过谢,只说日子还没定:“到时一定知会,有劳费心了。”
  过了一会,送礼过来的人由管家小厮就成了婆娘丫鬟,送来的东西,也由表礼变成了各色奁具。
  珍娘看了一会也烦了,就请福平婶带为收下,梁师傅在旁盘点记数,自己则去了菜市:“看看这天城里的菜都什么价?”
  都说厨师最喜欢逛的地方是菜场,看来这话没错。
  “这是什么道理?”福平婶看得瞠目结舌,这些玩意连包裹皮都与别不同,上好的杭绸,精工绣着各种时新花样,若不是里头鼓鼓囊囊地真包着东西,简直让人觉得是上好的衣料。
  梁师傅低头貌似仔细地在帐簿上记着:“这有什么?知道咱们掌柜的是个姑娘,各家官眷堂客什么的,自然另有一套东西送来,这是常理,没有什么的。”
  福平婶信以为真:“是么?”说罢讪讪地看了梁师傅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一个乡下婆娘,什么也不懂,让您见笑了。”
  梁师傅还是低着头的,声音里含着常有的笑:“这没有什么,小的不过比您多了几年经验罢了,看得多了自然知道得也多。”
  一时人来得逐渐少了,福平婶便说厨房里火还燃着呢:“我先去看,别叫火灭了倒是饥荒。若有人来,请梁师傅叫我一声。”
  梁师傅点头,福平婶去了。
  梁师傅放下纸笔,目光从堆成山似的礼物上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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