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书呆子,这是你?”
  苏白拉着她离开人群,淡然依旧,“正是在下。”
  宫南枝松开他的手,仍旧是不可置信。
  “你为何来我宫相府?”突然她声音冷了下来,到如今,她不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此去种种,细细想来,无一不是巧合中的巧合,这一想,再结合最近自己的心慌,不由得分分钟起了一身冷汗。
  苏白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宫小姐多虑了,我来南城,只为科考,别的一概不知。”苏白风轻云淡,面色毫无改变。
  宫南枝怔住,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惹了什么麻烦,或是自己多心,总之,现在的她,心里愈发不安了。
  “等殿试完毕,你就搬离宫相府吧,以后,你也别说及跟我的关系,若你觉得我这些日子对你还不错,就当对我最后的报答了。”宫南枝看着他,言语沉重。
  苏白笑笑,“宫小姐,你真的多虑了。”
  宫南枝心里有些愤怒,却没有一并说出来,他出现的太合时机了,若要自己毫无疑问,绝对不可能。
  如果这次科考他不是头名,也许自己不会有任何疑心,或者以前自己对他的怀疑也会打消,可是,偏偏他是头名。
  三年科考,前十已经是过江之鲫,少之又少,这头名,没有绝对的把握,十足的能力,谁能做到。
  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需要跟父亲提前沟通一下,或许,现在都不能称得上提前了。
  宫相磨着砚泥,神情肃穆,半天没有说话。
  “爹爹,我是不是闯祸了。”宫南枝也写不下去了,看宫相愈发深沉的脸,哪还下得去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去惹事,他偏来招惹,现下看,苏白到没有做过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假如他殿试得中状元,也休想凭靠宫相府得到一点好处,你也是,最近安分点,这种别有居心的人,不要再接触了。”宫展也将砚泥放下,这个苏白,潜伏于府中,隐忍不发,若是良将,必然有利于朝廷,若是佞臣,需得小心万分。
  “明白了,爹爹,以后我不会再这样莽撞的,明日我就让他搬走。”宫南枝上前挎住宫展的胳膊,极力挽回。
  “你明白就好,平日里爹宠溺你,偏袒你,可是,此事事关宫相府名誉,不可大意。”
  皇帝最忌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如今新科状元万一就是府中的苏白,传出去,怎么是好。
  宫相结党,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黑风高。
  一男一女于树下站立,远远的看不清脸面。
  “师兄,你易容潜伏在宫相府,如今竟然考取了功名,宗□□师傅是要传给你的,现如今你在北朝胡闹,可有想过如何收场。”白音压低了声音,言语中有些激愤。
  “你不是也来了北朝吗?你不是化名白峥吗?我是谁,在北朝,我不是白峥,我是苏白,考取功名,音儿,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懂吗?”白峥看着她,神色未变,夜风吹过,破碎了满院的宁静。
  白音蛾眉蹙起,双眼盈盈一水间,欲说还休,许久,她下定决心一般,“师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对我的情意我一直埋藏在心底,你天资聪慧,师傅一心想让你接手宗□□,将之发扬光大,我终究对你不住,从开始选择了他,我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师兄,你成全我们吧,谢谢你留在北朝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你是想从宫相府入手,助我们明年顺利返回南国,可是,师兄,这份情谊太重......”
  “你不要再说了,音儿,我做过的决定,你什么时候见我反悔过,我一厢情愿也好,自作多情也罢,终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我不会辜负师傅一番苦心,当然,此次前来北朝助夜月笙回南国,也是师傅授意的,你别多想,师傅认定他是真命天子,有三番五次暗中保护于他,这次更是使了计策让夜中庭将你送至北朝,我又怎能让他失望。”白峥想起苏里,不由得心思缥缈。
  “师兄,到时候你怎么脱身,明天殿试之后,不出意外你便是新科状元,皇帝会给你封官,到时候你能随着公主出嫁罢官吗?”白音暗自勾画了那一番场景,不由得感到阵阵寒意。
  “到时候我就去死吧!”白峥说完,一手摸着白音的发丝,满是宠溺,一手给她挽过吹散的批纱,他说,“师兄图的,总不过是音儿一生幸福。”
  耳畔只剩下风声,夜,格外的静,白音回神。
  “他走了。”语气是肯定的,却在等着她回答。
  夜月笙负手站立,“更深露重,你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白音靠向他,双手圈过他精瘦的腰,脸搁在他胸口。
  润泽的双手回抱住白音,“音儿,有时候我真怕,自己一无所有,白峥为你做过这么多,我却时刻都在等着你为我付出,你看着我,我有什么,一念之间,我就可能坠入万丈悬崖,尸骨不存,众人唾弃,每一步,我都必须忍,恨我的人,我必须对他们笑,想我死的人,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对我关心备至的人,我不知道那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你在说宫南枝吗?”夜月笙哽住,他没想到白音问的这样直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能看出来,宫小姐对你还是真心付出的,之前听说她,她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十年的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将来回了南朝,没关系,如果你想娶她,我想,我不会介意的。”白音看着他,似乎只是在陈述,像在讲别人的事情,可是两人都知道,她在等他的回答,准确来说,是等他的承诺。
  君子一诺,一生何悔。
  夜月笙突然间笑了,他低下头,双唇轻启,呵气如兰,耳边被挠得痒痒,白音略微颤抖,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于是更紧的抱住他。
  唇渐渐下移,滑到脸畔,点点湿润,移走到鼻梁,丝丝心动,许久,两人面对面,脸对脸,夜月笙的手有些紧张似的捧着她的脸,轻声道,“音儿,我爱你。”
  冰凉的唇,试探的搜寻甜蜜的香舌,纠缠,引诱,摩挲,临到深情,夜月笙缓缓退出,慢慢描摹那粉嫩的唇瓣,白音已经快要融化成一汪清泉,浑身无力的挂在他身上。
  双颊绯红,他抱起她,踢开房门,她揽着他的脖子,羞涩的躲在胸前。
  轻轻放到床上,他俯身上前,一手捏住白音的下巴,一手按住头顶凌乱的发,凝视淡笑,继而吻上那双似在邀请的唇,辗转,反侧,吸吮,极尽全力的逗弄,讨好。
  挑开胸前的束腰,拨开绵软的轻纱,盈盈雪白,寸寸肌肤,愈发诱人前行。
  白音努力抑制自己的喘息,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眸光泛着青涩,似紧张,似期盼,无限懵懂。
  唇吻了下去,就在情势不可控制的时候,夜月笙突然双手合住了她的衣服,脸趴在她颈间,喘着厚重的粗气,“音儿,对不起......”
  白音用手摸摸他的脸,猫儿般的声音,“月笙,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相信我,等有一天,我要把最尊贵的那个位子给你,只给你一个人。等那一天,我光明正大的要你,我爱你,所以我不会亵渎你。”夜月笙挑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仿佛他的那颗心,此刻全然付出。
  屋内一片旖旎。
  屋外,那轮高高的月亮清冷的挂在天上,方才飞走的人不知何时来的,此刻他正坐在那棵笔直修长的树上,双手抱胸,眼睛看着那扇门,灯未熄灭,隐约能听到里面声响,当然,前提是,他用了自己的内功。
  他说,不能听,另一个声音又在讲,那是我师妹,我得确保她安全。
  于是,没有任何原则的,没有厚道可言,他从开始听到了结束。
  甚是伤情。
  何苦为难自己。
  他拍拍手,浪荡一笑,世人皆醉我独醒,原本是这样无情的一句话呀。
  从前在南国和自己亲密相处,那个婉约清丽的女孩,最终还是成了他人的手中宝。
  何其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回来了吗,我等的花都要谢了(*@o@*) 哇~
  ☆、隋玉外甥女隋安安
  回到宫相府的时候,同样的静悄悄,满天的星星衬托出他的寂寞可怜。
  他回到房中,揭掉那层面皮,直接把自己摔倒床上,枕头底下的东西被撞了出来。
  两个香袋。
  他一手抽了出来,提到眼前摆来摆去,那是宫南枝送的迷谷香,用了许久,现下闻着还是淡淡的,醒神的味道。
  收回香袋搁在鼻子上,等忙完她的事情,就回南国了,安心做一个宗□□掌门,不问世事,清心寡欲,这样最好。
  殿试,苏白得中状元!
  人还未出皇宫,消息已经传到大街小巷,今年出了个状元郎,听说还是薛城的,那地方比南城不知道差了多少,在整个北朝来说,那也算是穷乡僻壤了。
  这消息一出,众学子纷纷感慨技不如人,寒窗苦读十几载,竟败给犄角旮旯的这样一个无名小辈。
  倒不知他有何得天独道之处,那些名声比他好的,为何一个个都落了榜,偏偏几个不知名的小辈,分得了状元,榜眼,探花。
  高头大马,华服锦衣,满街人潮攒动,都争着来看看这个三年一出的状元郎,人挤人,人压人,两旁有官兵维持秩序。
  这动静,这阵仗,更多的是那状元郎脸上的神情,淡然纯净,不急不躁,满面春风,却毫无洋洋得意。
  那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状元游街一天,众人跟着分享喜气,一时间,南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演了三年来最热闹的□□般的庆祝,更是将它的繁华推至顶峰。
  小孩子跟着看,老人们纷纷说道,看着没,以后好好读书,跟这状元郎一样,做个好官。
  宫南枝在人群中看着那个人,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当日在街头被欺负的穷书生,被人诓骗的书呆子,如今无限得意的新科状元,风吹进他的衣袍,簌簌作响,他向人群不经意一瞥,却又很快掠了过去。
  她不知道他看到她没有,只是那个眼神,太陌生了,也,真的是,太冷漠了。
  新科状元,苏白,封翰林院修撰,赐状元府,与宫相府比邻而居。
  “我已经找人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是你的书籍,还有一些衣物,加上后来府里添置的,也就这些了,你看看今天就搬去状元府吧,皇上圣明,之前状元从未被赐府邸,你是头一个,更要谨慎。”宫南枝站在屋里,指着那一堆行李,跟他说道。
  苏白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如此,多谢宫小姐了。”
  他挎起行李,依旧淡然的背在肩上,跟来的时候差不多,却又差了很多,那时候的他,憨厚自然,现在,虽然东西压得很重,可是那一份从容不迫,却是之前从未看过的。
  “我只希望,你会记着,我始终还是帮过你的。”宫南枝在后面说道。
  苏白停住,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半晌,他大步跨了出去,再也没有任何停留。
  最是无情过路人,最是无情陌路人。
  “她怎么还没有醒来,这剑伤严重吗?”宫南枝回头问道,莫春风坐在房中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柄团扇。
  “这女气的扇子你从哪得的,上面图案倒是雅致。”宫南枝接了过来,拿起来对着外面日头细细打量。
  画中有一素面美人,头插珠翠,眉目间自然恬淡,丝丝慵懒,倦靠青石。
  莫春风握住她的小手,捏住食指反复划过,“就是她的啊,从中庸东胡回北朝的路上,在一条河边发现的她,不知道是说她幸运还是不幸,她中了十九剑,却无一伤在要害,我想,伤害她的人,心里不一定揣着什么坏心思呢。”
  “十九剑,就算没有伤到要害,可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那些疤痕已经是最大的打击了,这仇人也太狠了,下这样的损招。”宫南枝看着她脸上一道剑痕,虽然很浅,但是隐约还是能瞧出来的。
  复又回桌前看那团扇,这扇面美人秀气小巧,看上去不像北朝女子,大约是中庸的了,床上的女子,清秀的脸庞,略低的鼻梁,白嫩的肤色,不是中庸就是东胡,北朝女子很少有这种相貌。
  “你醒了。”莫春风看着床上的人,那女子睁大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莫春风。
  “你是沉浸在我的美貌之中不能自拔了吗?醒醒,你都睡了三天了,再睡下去我就只能把你送到青松园了。”莫春风笑道,还不忘开着她的玩笑。
  “麻烦给我一杯水。”女子舔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
  宫南枝将她扶了起来,就着她的手,女子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青松园是哪里?”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宫南枝戳了下莫春风,顺手揪了揪他耳朵,“别听他瞎说,他乱说的,青松园是坟场,莫三故意打趣你的,如今你醒了我们也安心了,睡这么久真的挺难以置信的,不过你能醒过来,说明你平日里身体素质不错呀。”
  莫春风一把揽过宫南枝,探过头跟那女子说道,“这个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女子嫣然一笑,手却抚上那道不深的伤口,“我现在一定很丑吧,这道剑痕,我能摸出来呢,呵呵,我是隋安安,你们可以叫我安安。”
  “这道伤口会长好的,才过几天已经这样浅了,别着急,总得慢慢来。”宫南枝一手推开莫春风,坐在床前看着这个女子。
  “你就会安慰人,这伤疤肯定好不了了,何苦自欺欺人,早知道早好。”莫春风状若无恙的说了出来,女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宫南枝觉得他有点过分了,于是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是这样,难道平白给她希望,骗着她说会好的,真的能好吗?还不如一早知道了,早点接受就好。”莫春风揉揉她的肩膀,依旧吹着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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