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这一切都是凤灵夜做的,你要相信哀家,哀家不可能背叛你的父皇。”她两行清泪一流,加之本就保养得很好的容颜,竟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段懿轩没有什么表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而是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母后腹中胎儿,不能要。”
  “母后知道,这个孽种母后怎么可能把他生下来呢?”太后也跟着坐在他对面,动情地握住他的手,一脸慈祥,“以前都是母后的错,太过恣意妄为了,以后母后再也不会报复她了。”
  段懿轩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了跟来的侍卫一眼。
  太后跟着看过去,只见侍卫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稳稳当当地放到了她身边,然后退到一边。
  “这是......堕胎药?”她抬眸看向段懿轩。
  他看向窗外,目色深邃,没有言语。
  对腹中胎儿本就没有感情,早点堕掉也好,太后也没有犹豫,端起还有些发热的汤药,一口气就喝光了。
  她刚喝完,就见侍卫走到温公公背后,一刀捅到了他的后心。
  温公公顿时睁大双眼,看了看穿过身子那血红的刀子,面目一阵扭曲,接着就倒在地上再无生息了。
  太后猛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瞪着平静而淡然的段懿轩,内心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惧感。
  突然,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双眼紧紧盯着那空空的药碗,惊恐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她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水,然后身子倒在了地上。
  “段懿轩,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亲手毒害你的母后?!”她悲痛欲绝,五脏六腑开始灼烧,紧接着一阵绞痛。
  他幽幽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嗓音清冷而平静,“朕的母后,只有云妃。”
  “哀家可是养了你十多年的养母啊!”她痛苦地嘶吼着,浑身颤抖,面色惨白而扭曲,泪水和鲜血融合在一起,恐怖又可怜,“难道你对哀家就没有一点感情?!难道哀家几十年的付出,还抵不过凤灵夜那个贱人吗?!”
  “她又什么好,她自私自利,何曾帮过你,她的心里就只有她的亲人,为什么你就如此执迷不悟?!”她凶狠又痛哭流涕,声声控诉着。
  段懿轩似乎不愿多听,起身就要走。
  太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袍,狠狠瞪着他,满目狰狞,“段懿轩,你为了那个贱人毒害自己的养母,打压同僚,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他微微蹙眉,撩袍甩开了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她双手扣着地板,拼命爬向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张开血盆大口,破口大骂:“段懿轩,我以大理列祖列宗的名义诅咒你,你永远也得不到那个贱人的心,你们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你会一个人在这座牢笼里,孤独终老!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化作浓浓的怨恨,深深地敲击着他的心。
  他不禁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
  ☆、第124章 这后宫,再无懿贵人
  太后死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凤灵夜的耳朵里。
  此时她正站在凤懿宫的二楼阳台上,面对着远处深不可测的护城河,平静的脸上没有欢喜,也没有怜悯,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说是一名负责熬药的小太监,为了给师傅魏太医报仇,在太后的堕胎药里下了毒,现在已被处死。”晓芳欲言又止。
  能在这座皇宫里,让一国太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凤灵夜也了然。
  晓芳见她依旧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禁开解道:“如今我们的仇敌终于死了,往后主子的路就好走了。”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仇敌,”她转过身,看着晓芳,“太后走了,还会有第二个太后,也许下一个是权依柔,也许会是甄语蓉,或者是一个你我都不知道的人。”
  “皇上以前迟迟不封妃,都是因为有太后的阻挠,如今太后走了,只要主子的地位升高,就没人敢动您了。”晓芳说道。
  她笑了笑,心中却不抱任何希望,一边走进屋,一边叹道:“但愿如此吧。”
  一国皇太后逝世,纵然在世时劣迹斑斑,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后宫女子,包括太妃,都来到了灵堂守夜和祭拜,相对于先皇来说,步骤和程序要简单很多,加之段懿轩有意削减,流程就更加少了。
  主子们跪在蒲团上,宫婢和太监则守在不远处,只要主子有吩咐,就立刻上前执行。
  太后一死,闹得天翻地覆的后宫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就连平时爱碎碎嘴的女人,也规矩地闭了嘴。
  守夜是一件冗长且枯燥的事,所以到了后半夜,大家就开始支撑不住地昏昏欲睡了。
  为了缓解疲累,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去小解或者喝点茶,醒醒瞌睡。
  时辰也差不多了,凤灵夜让晓芳扶着自己来到偏殿,恰好就看到了等候甄语蓉的凤锦绣。
  自从太后一死,凤灵夜就宣布眼疾痊愈了,所以凤锦绣也知道她看到了自己。
  看着多日不见的姐妹,凤灵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凤锦绣走到她身边,表情漠然,“看在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提点你一句,别到时候给他人做了嫁衣还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凤灵夜目色微沉。
  她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是你在操控大局,利用皇上对付了太后?”
  凤灵夜眉头一紧,心里疑云顿起。
  “皇上身边有一名暗卫叫青染,你我都知道,那一日海公公在皇上的龙涎香里放了迷香,为何青染没有察觉?”她嘲讽地看着她,“再者,青染听见了你的求见,为何没有将皇上唤醒?”
  凤灵夜迅速沉思起来,猛然惊醒,“这一切是谁告诉你的,甄语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还需要谁来告诉我吗?”凤锦绣觉得可笑,“你很聪明,为了给娘报仇,下了这么大的一盘大棋,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忘记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
  见她不语,她又说道:“或者说,你太相信他了。”
  凤灵夜眉头紧锁,紧紧握着手中的拳头,指节发白,“我从未相信过任何人。”
  “淑妃一旦成功产下皇子,她就会被封为皇后,而皇上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凤锦绣看着她,冷冷说道,“皇上在为淑妃铺路,一切阻挡她的障碍,都会被清除,而你,是她最后的一个障碍。”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凤锦绣略带嘲讽的眼神,内心突然有一种东西在慢慢崩毁。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的......”
  她咬住下唇,难以置信地咬着头,然后转过身,脸色苍白地匆匆离开了。
  凤锦绣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凤灵夜是不相信的,因为她认为,段懿轩就算不爱她,也没有理由对付自己。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一步步地印证了凤锦绣说的话。
  武功卓绝的宫姬月,以及才华横溢的燕西,分别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贬为庶民,同时不得再入大理为官,更不能踏入京都半步。
  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后宫的人都炸开了。
  因为宫姬月和燕西,那是凤灵夜在朝廷的唯一势力,如今贬黜二人,那就相当于斩断了她的左臂右膀,从此凭借一个贵人身份在后宫,根本难以生存。
  大理不到一年,各个党派和官员相继落马,先是参与逼宫夺位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一党,然后是段君墨一党,接着是太后李氏一党,现在看着宫姬月和燕西被贬黜,大家不得不往段懿轩要对付凤灵夜这个方向来想。
  难道皇上为了培养新势力甄语蓉一派,真就开始打压曾经的旧爱了吗?
  所谓最是薄情帝王家,看着凤灵夜落败,后宫女子的感慨却多于了幸灾乐祸,如果凤灵夜都不能守住他的爱,那甄语蓉又能维持到何时?她们又能维持到何时?
  也就是这几天,凤灵夜才明白过来,二姐当初会说出那番话来,一定是跟着甄语蓉,所以对段懿轩即将的计划有所察觉了吧?
  她凄然地想,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吧?
  因为当初那个男人,可是愿意为了她,甚至放弃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怎么可能一翻脸,就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了?
  锦宁宫。
  一棵硕大的黄桷树下,公主钟离云悠然地躺在竹藤凉椅上,翘着二郎腿,吃着瓜子,一手搂着靠在怀里的轻风。
  “没想到段懿轩的下一个目标,居然会是凤灵夜。”她鄙夷地说着,同样感到有些意外。
  “太后一倒台,如今局势已经明了,我们需要换另一个作案方针。”徐若尘手里拿着折扇,气质优雅而淡泊。
  轻风微微颔首,“再支持凤灵夜,只会让我们陷入麻烦的境地,且还达不到我们预期的目的,所以这一次,我建议改而支持淑妃甄语蓉。”
  “可是人家甄语蓉本事大得很,貌似不需要我们的支援?”钟离云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挑眉看向轻风。
  轻风坐起身子,沉然道:“那就静观其变。”
  “那得等多久?”钟离云英气的眉宇里有些不耐。
  徐若尘轻轻一笑,“再强大的人,也是需要朋友的。如虎添翼,这是每只老虎都在畅想的事情。”
  “好,”钟离云爽快地拿过他的折扇,猛地一合上,“那就让你去和甄语蓉交涉。”
  徐若尘含笑点头,“一定不会公主所望。”
  是夜。
  凤灵夜乔装了一番,披上黑色斗篷,出了凤懿宫,躲过巡逻的侍卫,悄然地来到了佛光寺。
  敲响大门,应门的宫婢一看是凤灵夜,顿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态,“懿贵人?”
  “我想找端太妃娘娘。”她回道。
  宫婢点头,然后进去通传。
  青灯古佛下,端太妃容颜宁静,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拿着佛珠,口里不徐不疾地念着佛经。
  宫婢走到近前,轻声说道:“端太妃,懿贵人求见。”
  她手指一顿,缓缓睁开了眼,“该来的,总是来了。让她进来吧。”
  “是。”宫婢退了下去。
  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端太妃站起身,平静地看向她,“凡尘俗事,不宜打扰佛祖清净,我们里边请吧?”
  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端太妃,她不禁升起无限的感慨,微微颔首,然后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屋子不大,朴素简单,却很干净整洁,和往日金碧辉煌的沁昔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平静而安宁。
  端太妃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到了她对面,面容含笑,眼里带着一抹慈悲,“你在深宫,可有墨儿的消息?”
  现在她唯一牵挂的,就是段君墨了。
  凤灵夜点了点头,龙骨总会捎一些段君墨的信给她,说的都是边疆美好的生活,“他很好。”
  说完,又补了一句,“比在京都好。”
  端太妃展颜一笑,知足道:“老天还是眷顾我们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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