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就像杨梅不知道怎么面对杨珍秀的感情这件事,但现在她噗嗤的一声轻笑,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满坐的人神情轻松,刘爱英更是冲杨珍秀直乐,为她的苦尽甘来欣喜。杨珍秀则低垂着头,害羞得犹如怀春少女,唯有杨梅很郁闷。她能说她的笑是看到钟修文视死如归的样子没忍住吗?好吧,或许打心眼里,她对于有钟修文这么一个后爸,似乎乐见其成。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语言很难阐述得清楚明白,就像杨梅与钟修文。以前他与杨珍秀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的时候,杨梅对他总能保持足够的礼仪,客气的疏离,反观钟修文对她也是一样,多有讨好,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总不远不近,并不比街角卖小馄饨的大伯近多少。
  但早饭饭桌上的一笑,却让这一切都改变了。
  “梅儿,你昨天怎么脱的险,后来又做了什么,我就不追问了,但我只想让你知道,往后你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钟修文这话说得很是威武霸气。
  杨梅立即就喜欢上了这种说话方式。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真的没必要刨根问底。到目前为止,杨梅最大的秘密就是重生,自带预知能力和为数不多的技能。
  不管哪样,发生在杨梅这样的年纪都是惊世骇俗的,杨梅虽然没打算靠那些活着,但平常生活中也难免会带出些痕迹。就比如开车的技能,即使可以归类于模仿能力,但一开就开那么远,即使能让人相信,也会引起一些哗然。
  昨天她跟钟修文说得很含糊,明显就是不打算实话实说的意思,钟修文看来是理解了。也不知道他昨天在公安局里是怎样跟警察解释她脱困这件事的,至少后来一直没有人来打扰杨梅。
  据杨梅暗中观察,这个钟修文在临水县应该还有些人脉关系,她被绑架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显然,杨梅和钟修文两人对这句话的侧重点,有了一点点分岐。
  钟修文特意在‘什么事都可以找我’的尾音上加重的语气,而杨梅则把关注点放在了‘就不追问’上。不过虽然有小小的差别,但殊途同归,两人对各自的反应都很满意。
  杨梅表示接受的方式就是大摇大摆的在钟修文面前坐了下来,高背椅有些高,两条小短腿挨不到地,只能吊着,一点也不舒服,不过如果把脚放到邻坐的椅子横梁上,就很惬意了。
  而杨梅正是这样做的。
  这对于一个向来彬彬有礼、教养良好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件得体的行为。钟修文看到杨梅的举动后不但没有动怒,反而挑了挑嘴角,十分欣慰。
  优雅的举止得体的举动,那都是表面的东西,显摆给别人看的。在亲近的家人面前,谁还这么严于律己那就太假了。
  钟修文一直就觉得杨梅是特别的,特别的敏感。他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没有大人的威严可言,反倒是那一双清亮的眼,若有若无的注视,仿佛能把人给看透一般。
  说实话,这个将成了他继女的孩子他一点也看不懂,甚至隐隐有被她看透了的感觉。故而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似乎都无法与她走得更近。
  而现在,从她的反应里,钟修文觉得自己这次看懂了,这孩子对他释放了善意,主动的让他靠近。
  正文 第210章新的烦恼
  杨梅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与父亲相处的经历,而且上辈子也就活到钟修文这样的年纪,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样年纪的男人当父亲来对待。
  好在钟修文在‘研究’怎么跟她相处那方面做足了功课,现在彼此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十分了然。
  这时候她甚至有些羡慕杨珍秀,能够获得这样一个男子倾心相待。想了想,她才道:“你们什么时候抽个空把仪式给办了吧。”
  听到杨梅这样说话,钟修文微微一愣,仿佛有种面对家长的错觉,这孩子!老气横秋的。
  “咳,那什么,我奶奶说的。”杨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怪,忙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一溜烟的跑了。
  真是的,她现在的身份是继女,继女!
  可是既然承认了那两个人的关系,看他们不温不火的样子,就有些着急,特别是她还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
  即将到来的1983年,因为那场史无前例的严打运动,注定会变得不平凡。即使过去二三十年之后,人们对那一场运动的评价依然是好坏参半,争论依然不断。轰轰闹闹的历史事件,注定是无法评说的。
  就因为在运动中受到影响的人太多。十恶不赦的坏人绳之以法,自然是大快人心;但正当的男女恋爱稍微亲密一些被人举报,也会判刑,甚至丢掉性命,还是有些冤枉,比如特殊的‘流氓罪’。即使这一举措让广大的女性在往后好些年里,人生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但对于为此付出生命的人的家属还是不公平的。
  而杨梅就不想成为那样的倒霉家属。
  她记得前世上学那会儿,曾读过严打中关于‘流氓罪’的一些案例,当时跟同学们当笑话一样的看。可重生到了这个年代,杨梅就不这么想了。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肯定是有能培植它的土壤。
  这个年代的人非常淳朴,又有着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的斗争经验,什么事情都喜欢提升到上纲上线的高度。而保守思想与自由恋爱的冲撞自然是首当其冲的被迎上了风口浪尖。
  听说有一对交往中的男女情投意合已经开始筹备婚嫁,但有一次表现亲密被人撞见了,女方家人为了脸面,非得逼自己女儿诬告男方强奸,男方被捕入狱,经受不住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了,最终被判处死刑。
  仅仅是捕风捉影的事就能如此,更不要说钟修文与杨珍秀,他们俩的事可是在杨家村都传有前科的,杨梅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份担心是多余。
  望着杨梅落荒而逃的背影,钟修文的心情越发的好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块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地。这样看来他甚至觉得杨梅被绑架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坏事,当然前提是杨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要提醒的话杨梅都已经说完了,至于要怎么做,那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
  但是她又有了新的烦恼,日子一点也不轻松。
  那就是杨珍秀在这次的绑架事件之后,留下了强烈的阴影,对杨梅的安全担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等级。
  当然这里面也有杨梅自己的原因。这次的齐大君绑架事件,虽然在司法的层面并没有牵连到齐昌兰,但杨梅不能不把她也参与其中的论断说出来,至少杨珍秀也应该对这个大嫂更警惕一些。
  可是这样的警告反倒有些像杨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杨珍秀再也不放心杨梅离开自己的视线,根本不同意她回杨家村去上学了。
  而她的这个观点,竟然也得到了闻讯赶来的杨老倌和于婆婆的一致认同。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就必须处于杨珍秀这样无所不至的关照下,杨梅只感觉到前路一片惨淡,这也意味着,她能随心所欲的好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等待着她的要么是往高端精英的小天才方面发展,要么是充愣装傻,继续扮小孩子过家家。
  可是不管哪一种,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都不是杨梅想过的日子。
  “梅儿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能进城里上学可是多好的事啊!这里的学生有看不完的图书,偶尔学校里还放电影,比村里的小学高级多了。”四毛不知就里,他很想不通为什么杨梅会对上城里生活那么排斥,要知道城里的生活新鲜又刺激,完全不是村里那落后闭塞的生活可以比拟的。
  当时姑姑把给梅儿做思想工作的重任交给他时,他可是满心自信,打了保票的,可哪里知道什么事到了梅儿这里,就是另一副样子呢?
  “云伢子,你说是不是?”四毛觉得自己已经江郎才尽,想得起来的好话都说遍了,偏梅儿还是无精打彩的。
  乔云惯常的冷着脸,摆弄着手里的自行车,看不出任何表情,其实他这时候也在考虑。
  如果杨梅上城里上学,那他必然就与她分开了。过去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他已经习惯了杨梅就在他的身边,每天放学就能见着她,两人一起打理蘑菇大棚,听她偶尔显得‘高深’又莫名其妙有道理的话语。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坚信杨珍秀的处理方法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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