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过一会,谢安垂眸,手掌拍拍她的背,又提着后领给揪起来,“别闹,都给舔湿了。”
琬宜委屈“哦”一声,用手背用力擦擦那块濡湿布料。见她动作,谢安轻笑,攥着她手腕到唇边吻一下,哄着,“别多想,个子不高,心眼儿倒不少,就是用不到正地方。”
琬宜没说话,谢安揉捏她颈后,又说,“其实,有战事也好。乱世出英雄,建功立业,说不定运气好,能给你争一个诰命回来。”
琬宜脚尖儿动动,“我不在意那个……”
谢安笑她,“嗯,你心里就想着要卖包子。”
琬宜一噎,抬眸瞪他一眼。
谢安弯唇,手撑着她肩膀往下蹲一点,与她视线平齐,正色,“琬琬,你得理解我是不是?我是男人,肩上扛着整个家和责任,我娶了你,就必须对你这一生负责,我不能让你前半辈子锦衣玉食,后半辈子跟我吃苦受累。你也知道的,我心气儿高,受不了这个。”
琬宜眼睛有些红,脸颊过去贴着他的,“谢安,我不觉得和你的日子苦。”
谢安歪头,亲一下她鼻尖,“我知道,我们家琬琬最乖最懂事。”
琬宜抹一下眼角,被他说的心里酸酸涩涩。她明白事理,也清楚谢安说的都对,再和他痴缠几句,也不闹了,只乖顺伏在他怀里,不时吸一下鼻子。
外面风大,谢安摸一下她额头,觉出凉意,皱眉道,“得了。回去吧,待会冻着了。”
琬宜点头,松开手臂,往后小小退一步,眼睛盯着他的,不放心叮咛,“你少喝点酒,要不晚上该难受了。”
谢安摆手,示意她快些进屋,“知道了。”
--
西北王走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爱才惜才,一晚上相谈甚欢。
赛满不想走,但是又不敢再耍性子,苦着脸跟到旬贺身后,抓着他臂弯。
旬贺低头看她一眼,又转脸面向琬宜,低声道一句,“赛满不乖,今天辛苦了。”
琬宜没想到旬贺会和她说这个,一时有些无措。她不好意思笑一下,柔声道,“无事,赛满很好。”
旬贺颔首,没再多说别的,拉着赛满转身欲要离开。
刚走几步,赛满又停下脚步,扯着旬贺袖子,小心翼翼问,“阿塔,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吗?”
旬贺顿一下,答一句,“好。”
赛满欢呼,兴奋转身冲琬宜那边挥手,“姐姐,婶婶,哥哥,沈大哥,阿黄,,小白,下次来赛满给你们带好吃的奶皮子。”
旬贺把她肩膀扳正,谢绝谢安和沈骁相送,大步离开。
……那边两人渐行渐远,谢暨托着下巴,回味了半天,终于相信赛满连阿黄都提了却没有提他的名字。
他眯眼,恨恨骂一句,“白眼儿狼!还敢来?揍你出去!”
第58章 宁静
一转眼, 又到六月。
在昆山,夏秋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别, 只是晚上好像又冷了几分。今日是十五,天边圆月干净透亮, 照亮脚下一方土地。
琬宜早洗漱好, 散着发坐在炕头, 无所事事翻手里话本。
炕是新砌的,杨氏说睡不惯这里软床,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早一个月就让谢安找人给她砌了座火炕。
看她这样, 琬宜也跟着凑热闹, 把床撤了转而睡炕, 毕竟底下烧着火,冬日里的暖和气儿是再多棉被也补不回来的。
谢安晚上去和沈骁喝酒,才回来不久,带一身浓重酒气, 被琬宜训了一通,正洗澡。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脏地方, 只说琬宜麻烦事儿多, 但又不敢违逆,不情不愿烧了一盆热水, 连浴桶都不乐意用, 脱了精光站屏风后头, 拿了瓢舀水往身上浇。
水声哗啦啦, 琬宜被弄得心烦,干脆把书放一边,仰着脸看房顶想事情。
她没穿太厚,就肩上披着个外衫,盘腿靠在墙边。谢安很快洗好,水瓢扔进盆里后才想起没拿换洗衣裳。
他胸前还挂满水珠,抹一把,在里头喊了琬宜几声,没得着回应,便就大喇喇走出去。
前几日军营事务繁忙没时间打理自己,谢安下巴长了点胡茬,不像以前那样利落,反倒带些颓劲儿。琬宜向来爱干净,看不惯他这样子,听见动静歪头过去,憋一口气在心里,抬手指着他,“站那不许动,我给你找剃刀和衣裳。”
谢安顺从止住脚步,拿手上布巾擦了两把头发,斜叉着一条腿看她动作。
琬宜东西摆放有条理,很快找到,下炕穿了鞋跑他面前,往他身后打量一下,不太高兴抱怨,“你怎么把地弄那么湿。”她抿唇,盯着他赤脚,又加一句,“还不穿鞋。”
谢安刚才用了不少水,现在顺着地面往炕边流,眼看着就要淹到脚边,琬宜把东西塞他怀里,往后退一步,又瞪他一眼,坐炕上去。她怕鞋子湿,拿在手里,嘟囔,“搞得像水帘洞一样。”
琬宜念念半天,地上男人也不理她,只掀着眼皮儿睨她。他本就劲瘦,腰间窄窄一条,上面齐整排列几块肌理,肩膀宽阔,因为近日操练肤色不如以往白皙,线条带些粗野。
仰头时,有大滴水珠顺着颈部滑下来,路过胸间沟壑蜿蜒而下,直至掩入腰下毛发。
一丝不挂,谢安也不害羞,大方方露给她看。
盯了他一会,琬宜呐呐地没声儿了,脸颊转为绯红。她仰躺着倒下,拿书盖住脸,“你怎么都不穿条裤子……”
谢安终于开口,酒后暗哑嗓音,过去拽着她脚腕扯到炕边,“老夫老妻的,讲究什么。”
琬宜不满,“谁和你老夫老妻。”她撩了下耳边头发,两腮鼓一下,“我还年轻着呢。”
谢安笑,捏她臀瓣儿一下,“成成成,你一百年也不会老,永远十八岁。”
琬宜甩开他手,咬唇看他,有些委屈,“我十七!”
谢安一噎,手指戳一下她脑门儿,厉声威胁,“再跟我啰嗦?”
琬宜撇嘴,“说不通道理就耍狠,也不知道你那些兵怎么就服你了,无理取闹。”
“谁让他们打不过我。”谢安把布巾搭在肩上,微勾唇,俯身凑近她面孔,暧昧距离,轻轻吹一口气,“你不是也打不过我,做没几下就哭。”
“你别说话。”琬宜推开他脸,挺腰坐起来,连颈上都染了粉色。她恼羞成怒,扯了布巾缠谢安脸上,用了些力气,嘴里骂他,“让你胡说八道,教训你……”
谢安攥着她手腕把遮住眼睛的东西摔在地上,眸中神色带些危险,“长脸了?”
琬宜心里缩一下,讨好笑笑,“再不敢了。”
“哪次不是这么说的。”谢安眯眼,按住想要逃窜的琬宜,俯身压下去,嘴唇准确吮住她锁骨,手不老实滑到她胸前,恶意揉捏,嘴里含糊不清,“让你长个记性,连你男人都敢动手?这臭脾气谁惯的。”
……闹一会,琬宜便就没了力气,被谢安欺负的泪眼迷蒙,乖顺伏在他臂弯。
谢安咬她下巴一口,轻声问,“还敢不敢再作妖了?”
琬宜闷闷哼一声,扯过被子搭在裸露腰间,软声说他,“去穿件衣裳。”
“嘁,小废物蛋儿。”谢安指节勾一勾她眉心,没再纠缠,翻身下地穿衣。
身边没了灼热气息,琬宜松一口气,撑着炕坐起来,斜倚身子盯着谢安瞧,胸前起伏喘息。
晕黄灯火下,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水光潋滟,眉眼盈盈,住满情愫。
谢安不是个什么讲究穿搭的人,也大手大脚不怎么在乎钱财。可以穿着绫罗绸缎砍柴烧火,也不在乎一身粗麻衣裳逛夜市。琬宜本是贵家小姐,对这方面敏感在意,总想着给他扳正下这坏习惯,但谢安却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油盐不进。
稍有些靓丽颜色的衣裳,他都是不沾的,白色也少穿,最喜欢黑色。有一次琬宜给他缝了件紫黑色外袍,他扫一眼,随手就塞进了谢暨怀里,惹的琬宜生半天闷气。
但好在他是衣架子,再深沉的颜色都能驾驭,反而更显沉稳气质,带些剽悍野性。
还没到以往该睡的点儿,在琬宜坚持下,谢安不得不又披一件外衣,袖子都没穿进去,随意搭在肩上。琬宜趁刚才把被褥铺好,伸展双腿坐在软绵被子上,又拿起旁边那本书。
眼睛扫过一列黑字,她磨蹭一下唇瓣,又想起刚才想着的事。
她月事好像已经两月没来了,还差十天就满了三个月。
身边一沉,谢安也过来坐她身边,头发还湿着,发质偏硬,但也算是柔顺贴在背后,让他收敛几分锋芒。
琬宜舌尖一转,想把心中猜测告诉他,但又怕不是她预想那样,惹他失望,又咽回去。
她在心里打算,明天找杨氏陪她去看看大夫,若是真的喜事将近,那会儿再告诉谢安也不迟。
他很期待他们的孩子。提起未来儿女绕膝时,虽面庞仍旧板着,但眼中柔光骗不了人。
琬宜心中百转千回,全都写在脸上,谢安舔舔手指翻一页书,抬眼看她,“傻呆呆的,脑子里转悠什么呢?”
琬宜压住心中那丝雀跃,状似不经意问他,“若以后有了娃娃,叫什么好呢?”
“不是说了叫.春……”谢安不假思索开口,见她下垂嘴角又收回去,哗啦啦又翻两页书,“得,那叫.春桃。”
琬宜冷脸看他,“你怎么不叫.春猴子?”
谢安舌尖滑过下唇,重复一遍,“谢春猴子?”
琬宜被他逗笑,搡他肩膀一下,“别闹了。娃娃的名字才不会让你取,死了这条心吧。”谢安还欲说话,被琬宜用食指堵住嘴,她脸颊比以前圆润些,白皙如瓷,假意装凶唬他,“谁爱叫猴子水饺去,我家儿子可不成。”
谢安眉峰挑一下,“那也是我儿子。”
“管你。”说完,琬宜便就不再搭理他,找个舒服姿势躺在他大腿上,懒洋洋拿着话本来看。里面江湖恩怨,爱恨情仇,跌宕起伏却缥缈虚无,万分不及眼下生活来的真实。
有只细小虫子在灯火旁边飞绕,琬宜视线落在它的身上,心中安然平静,和睦像潭无波池水。她暗暗在心中想,现在真好。
谢安正在背书,把右手搭在她额上,不时轻敲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琬宜翻了个身,脸对着他的,倾耳细听,谢安正在念,“苟不教,性乃迁……”
他本不识几个字,在她和谢暨逼迫下,也开始读些入门书籍,小有所成。
沈骁也是他的先生之一,前些天晚饭时,沈骁还和她笑谈,说谢副尉现在性情大变,以往和将士们聊天讲的是那家酒好喝肉好吃,现在倒说起哪本书好读谁的字好看了。
人家都以为他改了性子中了邪,谢安却是无所谓样子,“总不能以后在自家儿子面前失了面子不是?”
思及此,琬宜有些想笑,谢安身上还有着沐浴后清爽气,没用香料和胰子,不含奇怪味道,纯粹体香。浅浅淡淡的,让人迷醉。
朦朦胧胧的,琬宜也没了看书的兴致,抱着他一只手臂合眼小憩。
眼前一闪而过一年前画面,那时她还流离失所,不知明日是否还能活着。
……而现在,她什么都有了。
赛满哭着敲响院门时,琬宜刚要睡着。
第59章 来使
半梦半醒间, 琬宜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改成蜷在谢安怀中,脚抵着他肚皮。听见外面动静, 她下意识蹬了下腿,力道不轻, 直接踹了谢安满怀。
他闷哼一声,而后冷脸捏住她纤细脚腕,“又他娘的跟我搞事?”
“没……”琬宜心虚抽一抽小腿,没脱离他掌控。谢暨好像去开门了,有人进来, 琬宜不再管脚上的事,半趴着贴近窗户, 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
谢安拧眉看她一眼, 没管,只把她脚塞到衣裳里,继续翻看手中三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