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嗯?邵良宸顿时好奇得心痒毛抓……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何菁已走出了王长子府,走在回转桃园的路上,路过一处墙角时,冷不防一个黑影扑将上来,一条手臂紧紧揽住了她的脖颈。
  何菁被箍得下颌抬起,看不清那手臂衣着,但光是从身高判断便知对方是个男子,她两脚用力迅速朝地上一蹬,借力以头顶朝那人面门撞去,趁对方仰头躲避的机会,何菁一拧身子,两手相握,双臂力量灌注一处,以臂肘朝对方胸腹撞去。
  对方及时松开手臂,以手掌一挡,小声笑道:“不错不错,夫人应变机警,为夫便可放心了。”
  早在还没出北京那时起,何菁就叫邵良宸教授自己一些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事出仓促,又没多点工夫练习,想从基本功练起是不可能了,邵良宸就教了她一些以巧劲出其不意取胜的小招数,比之现代女子防身术要高明一点。方才这一出手试探,已可看出何菁学有小成。
  何菁狠狠瞪他一眼:“我就知道是你!大白天的在大院里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人看见。”
  邵良宸蹙眉:“为何知道是我?你才刚被人算计了一道,难道就没猜着又是有人暗算与你?”他很确定方才没叫她看见自己的手和袖子。
  何菁不屑地瞟了一眼他衣袖:“你身上那料子是织锦缎,这种遍地万字纹的织锦花样触上去便与其它不同。再说了,我认得你身上那股味儿!”
  果然不愧是自家女人,邵良宸甜蜜一笑,觑着周遭无人,伸过手来在她身上乱摸:“你收的仇钺那份礼呢?快拿来给我看看。”
  “你别动手别动手!”何菁推开他的两只咸猪蹄,“原来那小丫头是安排叫你捉奸呢,可你既然看见他递给我东西,难道没看见我又还他了?”
  邵良宸眨眨眼:“没有啊,我猜着旁边一定隐藏着下人在看热闹,索性就演了一出捉奸之后无可奈何拂袖而走的好戏,然后就到这边来等你了。我是你家‘卖大灯的’,看见你与别的男人幽会,就该这般反应不是么?”
  何菁歪着点头望他,笑道:“你看见我与仇钺见面,还当他送了我个荷包,怎么看起来……还一点都没醋呢?当初可是单单看见我与二哥说了两句话就醋了的。”
  邵良宸又眨眨眼:“仇钺如何能与二哥相提并论?一个武夫而已,长得也不好看。”根本不具备被他嫉妒的条件。
  “也还可以吧。”何菁有些啼笑皆非。看见仇钺的头一眼,她想到的竟然是乔峰,真心觉得他与从前所想象的乔帮主很相似,如此一想很是喜感——那位三妹妹还是有几分像阿紫的吧?
  当然,朱奕岚的智商还不能跟人家阿紫相提并论,爱情观更不能。
  邵良宸催促:“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菁摇头感叹,拉了他的手道:“走,边走边说。”
  此时是午后,下人们即使不歇晌也少有人在外走动,夫妻二人一路清清静静地返回桃园,何菁将方才的过往对他细述一遍。
  那个去诳她的小丫鬟名叫绘儿,被何菁道理一讲,便将朱奕岚的计划和盘托出。何菁还当前面会有多险恶的陷阱呢,原来只是引她与仇钺见面。因绘儿只知道这一步,何菁当时还想:难不成她幻想着我与仇钺会一见钟情?
  等知道了人家还安排了邵良宸来捉奸,何菁才知道,原来三妹妹的计策还有那么点技术含量。
  何菁本就很有心寻机见见外面的男宾,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帮上邵良宸呢,当时稍作权衡,觉得大白天的在二哥家的园子里与个外男见上一面也不至于有何风险,至于名声什么的,即使被外人知道,也可解释为仇钺酒后走岔了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就干脆顺水推舟,过去了锦翠园。
  仇钺散席之后本是去了客房歇息,听到下人传话说王爷有请,便跟随下人来了锦翠园。下人请他原地等待,结果没等多会儿,就见到来了位衣着华贵的美貌少妇。
  仇钺微惊之后,便向何菁施礼道:“见过二小姐,仇钺失礼了。”
  何菁淡笑道:“仇将军不是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失礼的吧?”
  仇钺面现意外:“二小姐何出此言?”
  何菁曼声道:“我早已听说,仇将军在宁夏戍守多年,期间每一次王府饮宴均会受邀到场,家兄代家父接洽宾朋已有十余载,想必将军已然多次出入家兄府邸,这座后园将军纵使没来过,也当知道是我二哥家的,而非王府的,今日饮宴这一片地域都用来招待女宾,将军被请过来时,便已知道自己踏足禁地了吧?你是不是原以为,在这里与你相约见面的是我家三妹妹?”
  临到此时,她才体察到对方的动机有点微妙,她是被诳来的,对方却有知法犯法之嫌,仇钺又是为何要来赴约的呢?
  仇钺目中神色几变,最多的还是惊异,但很快恢复平静答道:“不瞒二小姐,在下听下人所言是王爷在此相候。想必二小姐也已有所耳闻,王爷曾有意招在下为婿,是以,在下纵是猜知三小姐在此,也疑心是王爷安排,想来,算不得十分失礼吧?倒不知二小姐为何在此?是偶然路过,还是……”
  不错呢,这就把球踢回来了。何菁坦然道:“横竖约你过来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我二哥家里,又是招待女宾的地域,我来随意走走,总也没错。”
  仇钺无言以对,只好又拱手施了一礼:“既如此,在下告辞就是。”
  “将军别忙走,”何菁叫住他,“我有一言想问将军:你是不是真有诚意想做我妹夫呢?”
  仇钺略略抬眼望了她一下:“二小姐此问,是自己想问,还是替别人问的?”
  何菁微微一笑:“这有区别么?将军前程似锦,年纪轻轻便做了参将,只需再立上一功,调入京师任职便指日可待,难道会情愿放弃大好机会,来做这边陲小城里的一个仪宾?”
  仇钺一时没有回答。何菁在此算是主人,他却是个来错地方的客人,人家又是个千金小姐,问他再直接、再尖锐的问题,也算不得失礼。这疑问安化王心里可能有,其他人心里也可能有,但别人都不会好意思这么戳穿了直问,如此直接尖锐当面问出来的,也就只有此情此景的何菁了。
  何菁缓缓往一侧踱了几步,接着道:“这门婚事自从家父提起,至今已拖了三个多月吧?不论其间将军是不是因为公事远赴边境不得回返,至少给个明确答复并不需要十天半月。将军究竟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都是一句话的事,何须拖上那么久呢?我是不是可以由此猜测——将军本意是不想答应的,只不过因着其他什么缘故,您不想与家父闹僵?可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您就这么拖着,又是想拖到什么时候呢?”
  仇钺两道浓眉越蹙越紧,冬天的日头下,额头上都渗出了些许汗珠,他沉声道:“二小姐说的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故而在下必须等待家中父母的答复才好决定……”
  “哦?”何菁不待他多说下去便插了口,“那么敢问将军家住何处,有多遥远的路程,以至于三个多月都无法信件往来?”
  仇钺隐隐咬了咬牙,答道:“不是信件耽搁,只因家母更为属意另一门亲事,与家父意见相左,两位老人相持不下,故此耽搁了下来。”
  何菁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将军这番理由倒也说得通,不过,我想将军应该没有以此答复过我父亲吧?不如我今日便将此言转告家父如何?敢情我们安化王府的县主择婿,还要等着人家的老人那般与别家姑娘比对斟酌的。”
  仇钺再次无言以对,正因料着这问题不会有人戳穿直问,他从前也未好好筹划过说辞,这才会一被逼问就漏洞百出。这拙劣的理由真要说给安化王听,婚事什么的肯定立刻告吹,他也会因此得罪安化王,比之从前直接拒绝还要闹得更僵,日后怕是再都没脸登安化王府的门,那样的话,可是于大计十分有损。
  当初安化王竟心血来潮有意招他为婿,此事完全出乎仇钺与杨英等人的预料。仇钺身为杨英副手,对鼓动安化王谋反来对付刘瑾的大计细节全盘了解,他又不像孙景文那样着眼于小利,自然不会情愿做安化王的女婿来徒惹麻烦,但他们一方又都有意借此机会博取安化王更多的信任,为将来行事创造便利,是以就一直含糊其辞地拖延,只盼着能一直拖延到谋反一派的起事之期。
  却想不到日子还没到,事情就要被面前这位王府二小姐搅黄了。这种时候,怎能与安化王闹僵?安化王毕竟是王府主人,纵使有府中其他人配合他们,与这个主人闹僵也决计不妥。
  稍作权衡之后,仇钺道:“二小姐请见谅,婚事拖了这许久确是我的过错,但请二小姐相信,我对令尊真心仰慕,而且还曾有幸见过令妹一面,这门婚事我自己十分属意,也在努力说服家中老人答应,过不了许多时日,定可给出明确答复。”
  何菁没有答话,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阵,方道:“将军怀里的荷包,可否拿与我看一看?”
  仇钺十分诧异,低头看了看胸口:“二小姐因何得知我怀中带有荷包?”话虽如此说着,他还是伸手入怀,取了一个彩绣斑斓的荷包出来,双手递了上前。那荷包是葫芦形状,其中装的东西极少,荷包极扁,加之现在都穿冬衣,揣在厚衣之中完全不会在外面看出形状。
  “将军身上有着香草之气,这气味只会来自香袋荷包,不同于寻常熏香。我观将军周身上下,也只有怀里可能放得下荷包了。”何菁随意地说着,接过荷包来,端详着上面精致的刺绣。
  仇钺道:“这是家母担忧我上阵杀敌遭遇风险,特意绣了保我平安的。”
  何菁淡然一笑:“我曾学过些刺绣皮毛,知道这鱼骨针法最是费人眼力,令堂今年少说也该年近半百了吧?竟还有如此之好的眼神,可真是难得。”
  这年头可没有老花镜,眼睛稍稍开始花了,就别想再做的成这种精细绣活。这东西显见是出自年轻人之手。仇钺主动添上的这一句解释又是自掘陷阱。
  仇钺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上冷汗。他是多次上阵杀敌的武将,周身尽是杀伐之气,往日只有他叫别人胆寒的份,想不到今日遇见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叫他冷汗频出。偏偏人家身份高,现下又是在人家家里,再怎样受人家挤兑,他也只能挨着。战场上的那套威风,半点也使不上。
  何菁将荷包递了回来,含笑道:“县主仪宾不能公然纳妾,但可有通房,将军倘若另有心头之好,娶了我妹妹之后,只能委屈那位姑娘做个通房了。自然,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还想问将军最后一句话。”
  仇钺听见“最后”两个字,如闻天籁,忙道:“二小姐请讲。”
  何菁缓缓道:“今日与我会面一事,将军回去,会向人说起么?”
  仇钺再一次张口结舌,顿了顿才道:“事关二小姐名节,在下不会妄言。”
  这话谁都知道是托词,有荣熙郡主的例子近在跟前陪衬,只是与一个男宾客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对何菁名声构成什么损伤,仇钺是真心不想拿这些话去与人说,连顶头上司杨英也不会去汇报,原因无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何菁一次次问得哑口无言,太过丢人而已。
  而且这番对话听上去似是他被何菁洞察了什么,实则细细分析,何菁句句都不离自家妹妹的婚事,他也没什么可向上峰报告的。
  何菁轻轻颔首,微微福了一礼:“告辞。”
  何菁做完这番转述时,夫妻二人已经对坐在了桃园次间的炕上,邵良宸忍不住握住何菁放在炕桌上的右手,摇头赞叹,“夫人真乃高人也,你的这番试探,正是帮了我的大忙!”
  当下他便将自己从李增、朱台涟及姜炜那里得来的讯息叙述了一遍,最后道:“本来我对姜大人的言辞尚有疑虑,不敢尽信,听了你与仇钺这番对话,便可确定,仇钺确如姜大人所说,参与了筹谋策划,所以才会在王爷提出招婿之请时不敢直言拒绝,而是暧昧以待!”
  第52章 接风饮宴(四)
  邵良宸紧接着问:“你问他那些话, 是从前就想到了的?”他们夫妻之间无话不谈, 先前可没听她提过。
  何菁摇了头:“我是见到他明知道那里是女宾出入之地还来赴约,才临时想到的。”
  她先前还只是觉察仇钺知法犯法来赴约有些可疑,听了邵良宸这些叙述才在脑中迅速串起其中逻辑, 惊道:“原来就是因为这缘故,就是因为仇钺在帮杨英做着这事, 他才不敢得罪父亲,连明知来锦翠园赴约不妥, 也不敢轻易拒绝。”
  “没错, ”邵良宸道,“你想,倘若到时那些‘从龙之臣’动手起事, 王爷无可奈何之下会如何?若是仇钺被他视作了自家未来的女婿, 父亲就会直接向其求援。到时仇钺不但可以及时收到消息,还可占据主动, 一举平定叛乱。那平叛之功, 足够他一举入京,在兵部任职!”
  如此说来,那个仇钺,就是想踩着安化王府一干人性命平步青云的人之一……何菁再也不想拿他去抹黑乔帮主了。
  她不无忧虑地问:“你说,我对他说这些话会不会有所不妥, 引他们怀疑?”
  邵良宸痛快将头一摇:“不会,你问他这些话全都可以视作出于对妹妹的关切,而非另有目的, 再说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猜想安化王的女儿会是厂卫的探子。”
  何菁仍不放心:“可他们会怀疑你是厂卫探子,难道就不会怀疑我在帮你打探,或者,是你叫我去打探的?”
  邵良宸摇头笑着:“仪宾是个锦衣卫探子,还差遣县主去替自己打探消息,哪有谁会那么异想天开?你就放心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可能越是见到县主主动打探,那些人才越不会觉得他们夫妻可疑。古人的思维方式与他们现代人全然不同,一个女人,还是身为县主的女人,会做锦衣卫探子的差事,这时的古代土著根本开不来那样的脑洞。
  何菁这才放下心,朝他探了探身子:“那依你看,对三妹子这回设的局,咱们该当如何应对?难道陪着她演戏?”
  一提起朱奕岚,邵良宸就是一脸的嫌弃,撇嘴道:“演戏?谁有功夫陪她演戏!总叫这么个小丫头给咱们添乱也不是办法,下午你便去将此事告诉姑母。”
  何菁笑了:“好,不过你也不必说得如此刻薄,若非她整了这一出,给了我机会面见仇钺,姜大人所言是否属实咱们都还不好确认呢,三妹妹可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邵良宸丝毫不为所动:“那也不能轻饶了她!”
  何菁很不好理解他此时的思维,似乎在他眼里,他的“追求者”朱奕岚小姐要比“情敌”仇钺讨人厌得多了。也是,毕竟这皮条还是朱奕岚拉的。
  邵良宸此刻却在望着她暗叹:如今有了姜大人这个强力助攻,再加上她对仇钺一番套话相印证,这边的形势与主事之人的身份都已落实,如果我们有意返京复命,都已经可以大体交差了,可她显见一丝丝都没想到这里。
  无论嘴上怎么说,理智上怎么想,她心里其实都在牵挂着这府里的亲人,还是在盼着能得机会救他们,尤其是对二哥。
  也罢,反正眼下还没什么风险临头,再多查一查,好歹把二哥的嫌疑落实了再说吧。
  其实,邵良宸觉得此刻已经可以下结论了。
  姜炜说孙景文是个“跑腿传话”的,孙景文与朱台涟交际频繁,他又是在谁与谁之间跑腿传话?邵良宸感觉得出,姜炜似乎有意在回避此事与朱台涟相关的话题,是有意在这一点上没有点透,可是他话中的意思,又其实已经指明了方向——单只是看在他所列举的“从龙之臣”全都与王长子府过往甚密这一点,二哥就脱不了嫌疑。
  他正这般想着,未料何菁静默了一阵后,忽问道:“依你看来,王府之中参与谋反的人,恐怕就是二哥了吧?”
  邵良宸微微一怔,心里虽下了结论,真听她问到这里,他却又不忍心直说:“这还不好确定,你想,倘若二哥是自愿谋反,他为何又不来提防我呢?纵使他再如何关爱你这个妹妹,也没道理看在你的面上,就连谋反大事都不怕泄露给探子的吧?光是看他对咱俩真心关爱这一条,他就不像是有意谋反。”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何菁缓缓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又不傻,二哥的嫌疑有多重她也能清晰感觉得出,只不过,但凡还没落实,心里就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着能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折,证明是他们弄错了,其实二哥并没参与谋反,其实,他们还有望能救下家人。
  早在邵良宸见到何菁与仇钺在锦翠园说话那一刻,朱台涟已安置好其余客人,最后不着痕迹地将姜炜请到了自家书房说话。
  “他还坚持要问清府里有谁参与?”
  姜炜坐在交椅之中,手里端着茶杯,苦笑点头:“是啊,不仅如此,依下官察言观色,二仪宾最想确认的,就是王长子您有否参与其中。”
  朱台涟剑眉紧蹙,手上锤击着桌面,烦恼异常:“他得知了那些事还不想回京,打探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心救我们,救整个安化王府?简直荒唐!”
  姜炜饮了口茶,静静道:“听闻王爷新认回的这位二小姐斯文有礼,性情和善,又与二仪宾恩爱有加,以此推算,二仪宾为人想必也是不差。他若有此仁义之心,也不奇怪。”
  仁义之心?仁义到了不自量力、想管自己管不成的闲事这地步,那就是不是仁义,而是犯傻了!朱台涟默了一阵,尽力收敛着语气道:“其实,您大可以连我的事一并向他直说的。”
  姜炜微笑道:“王长子不必心急,依下官看来,二仪宾应当已明白了答案。”
  “我怕的就是……他纵使明白了,依旧不愿走。”朱台涟情知这些事也不好对着姜炜抱怨,便站起身恭谨施了一礼,“此事多谢姜大人,您请回去歇息吧。”
  姜炜起身还礼:“都是下官自愿为之,王长子何须客套?下官告辞。”
  姜炜离开之后,朱台涟静坐沉思了一阵,便叫手下唤了孙景文来见。
  “为何耽搁了这许久才回?”
  “甭提了!”孙景文苦笑连连,“都怪我约束不严,叫一个手下惹了点事端,挨了人家一顿胖揍不说,还被五城兵马司盯上,连累得我也被多次盘诘,不许出城,后来还是托了一个朋友的关系,才了了事。”
  “朋友?”朱台涟坐在圈椅之中,眸光清冽,唇畔隐含讽笑,“你该不会是去请托了杨廷和吧?”
  “哪儿能呢?”孙景文连忙殷勤赔笑,腰都躬下几分,“其实是个新结识的朋友,他原先是锦衣卫的,因为从前巴结石文义,这回石文义倒台,他就被张采扫地出门。差事虽丢了,人脉还在,有他帮我托了五城兵马司的熟人,才叫我出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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