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罗大叔,谢谢你家的狗。”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夏维维就拽着狗在罗大叔家门口出现了,罗大叔笑哈哈的:“回来的挺早的,我还说你回来太晚了让你罗大哥他们去接接你呢。”
  隔壁大娘也还没睡,探头出来问道:“东西找到了?”
  “没找到,估计是被谁捡走了吧。”夏维维叹气:“回头只能用将就着用草纸了。我手里也没布票了。”手帕这东西也是特别珍贵的,供销社里卖一毛钱一条呢。
  “那可真是可惜了。”隔壁大娘说道,夏维维也有些郁闷,就是草纸也不是好买的啊。她那点儿还是夏明明送来的,因为分量稀少,她连上厕所都要节省着用。
  “罗大叔,你家的狗再借我用一晚上吧?我明儿喂好了给你们送回来。”夏维维忽然灵机一动,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道:“我刚才出来还有点儿胆气,现在有些怕了。”
  罗大叔家住村中间,和知青点还隔着一条街呢。
  罗大叔很爽快:“那行,你带回去吧,明天不用喂,直接送回来就行。”
  夏维维赶紧摇头:“不行不行,得喂的,那罗大叔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罗大叔再见。”
  冲着罗大叔摆摆手,夏维维急忙往知青点那边去了。走到一半儿想起来自己出门那会儿的借口和借狗时候的不一样,回去还得和王艳红解释一下,将两个借口都给圆上才行。
  隔壁大娘看着夏维维走远,转头冲罗大叔笑道:“这城里的知青啊,就是和咱们乡下的妮子不一样,你看这说话,客客气气的,哎,你家三小子,也该到了要结婚的时候了吧?”
  罗大叔摇头:“那可不敢高攀,万一啥时候这城里能回了呢?”
  “我看是回不了了,这些年就只见来的,不见走的。”隔壁大娘啧啧了两声:“咱村里识字的闺女可不多,你家小子都念过书,怕是看不上咱村里的姑娘。”
  罗大叔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屋了。”
  夏维维回到知青点,王艳红已经睡着了,她睡觉这本事,夏维维是相当佩服的,从来都是十分钟内保准入睡,睡着之后雷打不醒,这样的人,精力总是很充足的。
  夏维维蹑手蹑脚的将自己的草纸翻出来,然后捏着那草纸发愁,就剩下二十来张了,要不然,明天请个假到供销社转转?刚才出门的时候之所以没带着草纸,是因为她自己试过了,在草纸上面画符,是没有作用的。
  大约灵气这种东西也是很挑剔的,草纸大概是太便宜了。也可能是太粗糙了,哦,草纸不是草稿纸的意思,是一种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卫生纸,抖起来能掉许多许多的渣渣。
  夏维维将自己的包裹拿出来,在里面翻翻捡捡,希望能找到自己可以用的东西,继续画引雷符。然而,翻一遍没东西用,翻两遍还是没东西用,翻三遍……那狗倒是安静,已经趴在她床尾地上睡着了。
  夏维维忍痛将自己最破的一件儿衣服拿出来,她最近有些长个子了,这衣服怕是穿不上了。可要是没了这衣服……好吧,今年夏天已经过去了,明年夏天还有点儿远。
  她一边撕衣服一边忧愁,早先她还觉得老太太那生意做的太危险,绝不会有下次了,可现在,她觉得这样的生意最好是能再给她来几次。
  她真的穷,太穷了。不光衣服不够穿,连粮食也不够吃,就算是借来了粮食,她也顶多能吃个八分饱,可这身体还在长呢,她不想以后都当个小矮人,或者当个平板人,没胸没屁股的。
  上次那大夫还说了她营养不良呢,这会儿若是亏待了身体,以后可是要受罪的。
  赚钱这事儿刻不容缓,买画符的纸也是必须的。现在的这个本事,只用来保命的,是不能曝光的,所以肯定不能拿来赚钱。她得另外想个法子赚钱,那应该学点儿什么呢?
  当工人是能赚钱的。然而,她没门路。
  夏维维精心研究了一下引雷符的大小,然后控制着将衣服给裁剪成最节省的布片,大概有二十多片。好声好气的哄了大黄放了一碗底的狗血,然后宝贝的拿出她之前在废品收购站找到的毛笔。手指头虽然也能用,但那不太正规,最好的符箓,当然是要用毛笔,朱砂,还有黄纸的。这几样东西,都很有讲究,可惜夏知秋没有挑剔的余地。
  其实她画符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刚才估计是太危急了,所以爆发了一下。现在为了保持成功率,不浪费她的衣服,夏维维将东西摆放好,深吸一口气,到外面洗手去了。
  沐浴焚香她是没条件了,但至少能净手凝神。
  第18章
  夏维维挺直腰背坐好,很郑重的将毛笔在狗血上沾了沾,然后严肃认真的落笔。勾,画,连线,灵力顺着笔尖融入到狗血上,一道道的痕迹落在布片上,最终成型,灵气被锁定在布片上,狗血瞬间就变的干涸起来,刚才的血红色变成了暗黑色。夏维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里面的灵气流动。
  最低等的符纸,是只能将灵气锁在承载物上的。而高等点儿的,则是要灵气在里面流动。
  大约是她足够虔诚,那布片里面的灵气虽然流动的速度非常非常缓慢,但它终归是在动的。夏维维忍不住露出个微笑,然后换下一张。本来开了个好头,下面应该是越发的顺利的,但夏维维估计是刚才太高兴了,或者说第一张就成了所以有些骄傲了,心神就略有些晃动。
  半途那笔锋就忍不住顿了一下,顺畅的笔迹被打断,这一张布片就算是浪费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不敢沾沾自喜,闭着眼睛重新回想了一下引雷符的画法,然后继续第三张。她画的认真,全部心思都沉浸在那些线条上面,整个人就像是入定了一样,满心满眼,全都是布片上的符,自然是没能察觉到她体内的灵气顺着她的心意在往笔尖上流动,但她周围空气里的灵气,却是在自发自动的往她身体里流动。
  里面的出来,外面的进去,慢慢形成了一个循环,布片上承载的灵力也就越发的浓郁了。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夏维维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左手再次拽出来一张布片,右手往下落的时候,却是发现,下面已经没有布片了,就直接是木盒子了。
  夏维维思维瞬间就被打断,然后就回神了。所有的布片,已经被用完了,狗血倒是还剩下一点点儿,不过也不是很多了。回神之后就发现,她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了,她也没手表之类看时间的东西。
  忍着双腿的麻痛赶紧的换了个姿势,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先喜滋滋的将那些布片拿起来观看。然后就吃惊的发现,她今天大约是超长发挥了,除掉第二张失败了,剩下的居然全都成功了。第一张的效果是最差的,越是往后效果越好。最后一张,甚至她都能用眼睛看见上面隐隐的灵气的流动。
  可惜这承载物是布片,若是换成上好的玉石……夏维维赶紧打住,人要知足,她连饭都还吃不起呢就想着要买玉石了,这跨度有点儿太大了。
  喜滋滋的将布片都放好,然后才起身到外面去清洗毛笔和碗。
  收拾好本该是要去睡觉的,第二天还要下地,可她就是有些心痒痒。一来是女鬼已经被打伤,这会儿一鼓作气的话就能省事儿点儿了,二来,她也想知道自己这符纸的力量,最好的这个,能一气儿消灭一个鬼魂吗?
  坐在床沿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就伸手将符纸塞到口袋里,准备出去一趟了。没办法,万一女鬼找上门,倒霉的还是她自己,还不如趁着这会儿将她给灭了。
  然而她刚起身,就有一股冷风吹进来了,夏维维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怒气,果然她刚才决定一鼓作气是对的,要不然这女鬼天天上门,她得天天找借口出去和她斗法,那多少借口也不够找的。
  带着怒气,夏维维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那女鬼哭道:“你是不是天师?我错了,我不该找上你的,天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不敢找你了。”
  夏维维脚步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就又往外面走去,从老太太那儿,夏维维就知道了一个道理——别相信鬼魂的话。
  “若不是你拦着我找苏蕊报仇,我肯定不会找上你的。”那女鬼哭哭啼啼的:“苏蕊害死了我,我找苏蕊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原先就不该拦着我的。”
  “我死的冤枉,你也看见我身上的痕迹了,我这样的遭遇,难道还不能找苏蕊报仇吗?”
  “我和苏蕊,不死不休!”
  夏维维站在院子里,转身看跟在她身后的女鬼:“你说苏蕊害死了你?”
  “是,我和苏蕊都喜欢王国栋,但是王国栋喜欢的人是我,于是苏蕊就骗我,说王国栋在小树林那边等我,我去了之后就……”她脸上闪过一片黑气,声音都飘起来了:“那里等着几个地痞,他们,他们……”
  大约是想到死时候的事情了,怨气难忍,周身的黑雾迅速翻腾起来。
  夏维维抿抿唇,她觉得苏蕊是好人,可若是这女鬼说的是真的呢?
  不不不,她不应该相信女鬼的话,鬼都是会骗人的。万一她是嫉妒苏蕊呢?
  夏维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皱眉看她女鬼:“既然你死的凄惨,那为什么不先找害死你的人报仇,而是要缠着苏蕊呢?”
  男人身上的阳气比女人足,女鬼想要接近男人,本就需要更多的阴气。这女鬼原先只能跟着苏蕊却伤害不到苏蕊,就是因为阴气不足,不能做更多的事情。现下不知道是在哪儿呆了些时间,身上阴气多了,也就能伤害到苏蕊了。可她没找苏蕊,也没找那些男人,而是先找了夏维维。
  就凭这些,夏维维就觉得,这女鬼不可信。
  “因为苏蕊是罪魁祸首!”女鬼咬牙切齿:“我先杀了苏蕊,然后再找其他人!那些害死我的人,一个个的,我全都不会放过的!”
  夏维维无语,因为苏蕊比较弱,所以先挑苏蕊,挑完了苏蕊实力上涨,然后再挑别人,这逻辑,好像也确实是没问题。
  “我不信你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苏蕊害死了你?”夏维维问道,但实际上,心里却是有些动摇的,她看见的东西都是表面存在的,她觉得苏蕊好,是因为她看见苏蕊对她和王艳红关心热情,在知青点人缘也不错,为人也好,和村民们相处的也不错。
  可到底苏蕊内心是怎么想的,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的,夏维维从未见过。
  “我没有证据,话不是苏蕊亲自对我说的,那些地痞不是苏蕊亲自找来的。”女鬼冷声说道,夏维维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暂时不信你的话,所以你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到苏蕊,若是你有证据,那就另说。今天我就先不打死你了,但你要是再敢来知青点……”
  夏维维抖了抖手里的布片:“我就不会再留情了,明白吗?”
  女鬼有些不甘心:“我为什么不能来知青点?”
  夏维维哼了一声:“就凭我现在能打死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头有空了找人问问你的事情,若是你说的是实情,你找苏蕊报仇,我就不会管,可若你说的不是实情,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投胎吧。”
  “我叫赵静。”女鬼立马说道,顿了顿,补充道:“你别去问刘青青,她和苏蕊要好,肯定不会说我好话的。”
  夏维维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住:“既然你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派出所没来人调查?”
  “因为没人知道我死了,大家都说我逃走了。”女鬼阴森森的说道:“知青受不了乡下的苦,逃回去的不是一个两个。所以,村子里少了人,也没人会在意的。”
  这是实情,有些知青会逃回家,但大队还能通过家庭地址找过去。所以,逃走的知青想要不回来,要么是将行踪给完全隐藏住,要么就是让自己受伤,表示再也不能干重活。
  “那你尸体弄哪儿去了?要不然我报警算了,将那几个人渣抓起来,也省得你沾染人命了。”夏维维再次问道,她虽然觉得这女鬼不能信,但毕竟同为女性,对这样死去的人,总是会有几分怜悯的。
  “就算是找到我的尸体,公安也不会管的!知青死了也是白死!”女鬼又有些激动了,黑气再次翻腾,夏维维却觉得,报警说不定真是个好主意,到时候警察叔叔将杀人犯都抓起来,就是自己这些新来的知青也能安心一些啊。
  要不然,知道有那么几个会杀人的地痞藏在村子里,她每天日子都要过的提心吊胆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公安不会管?”夏维维皱眉,女鬼哈哈大笑,声音像是老鸹,又凄厉又阴森:“没有尸体,没有尸体!他们害怕被人发现,将尸体烧掉了!没有尸体!我没有尸体!”
  眼看女鬼又要发狂,夏维维赶紧安慰道:“我知道了,那骨灰总是有的吧?”
  “骨灰也没有,骨灰被扔到砖窑里面烧掉了!”还不如不安慰,女鬼这下子彻底被激怒了,但大概是被雷劈的留下阴影了,下意识的不敢冲着夏维维来,转身就往苏蕊的房间扑去。
  第19章
  女鬼动作快,但夏维维动作更快,那些画着引雷符的布片从刚才一开始她就捏在手里,这会儿灌满了灵力直接冲着女鬼扔过去,就又是一串雷霆下来。那女鬼浑身一哆嗦,被雷光笼罩,再出现的时候,身影就又变淡了几分。
  夏维维顾不上搭理她,因为那雷声已经惊动了别人。
  王国栋披着夹袄开了门:“咦,小夏啊,你怎么还没睡?我听见刚才有打雷的声音了,是不是要下雨了?哎,院子里的东西要赶紧收收,免得被打湿了。明明刚才还有星星呢,应该不会下雨的啊。”
  夏维维很心虚:“估计是晴天雷,你看,也没下雨。”
  王国栋盯着地面看一会儿,点头:“还真没下雨,那……算了,还是收拾一下吧,都打雷了,万一下雨了呢?”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的将院子里放着的板凳,木盆之类的东西都收拢到厨房那边的棚子下面。
  苏蕊那边也开门了:“下雨了?”
  夏维维又解释了一遍儿,苏蕊见王国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索性就不出门了,招呼了夏维维一声:“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下地呢,赶紧的休息去吧,这要睡不好,明儿一天都没精神。”
  一边说着,一边关门落锁。王国栋也打着呵欠回屋:“不早了,小夏同志早点儿休息啊。”
  转眼院子里就只剩下夏维维一个人了,哦,不,还有一只鬼,夏维维看她一眼,皱眉:“我说了,在这知青点,你最好别有捣乱的心思,要不然,我不会客气的,这话是我最后一次说,你最好是牢牢的记在心里明白吗?”
  女鬼不甘不愿,眼睛猩红的盯着夏维维看了一会儿,只能点头应了。
  夏维维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但知青点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安静,也不对,对面男知青屋子里的呼噜声有好几个呢,也不算是很安静。但能肯定的是,时间真的不早了,她要再不睡觉,明天就不一定能起来了。
  不干活儿就没工分,没工分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那肯定是要饿死的。
  夏维维随意冲那女鬼摆摆手,自己转身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的劳动选项多了一个——翻红薯藤,这个红薯在成长期间,红薯藤是贴着地面长的,贴的时间长了,藤上就会长出触须,重新往下面扎根,这算是分根。分的越多,就越是会分散主根上的营养,然后主根上的红薯就会很小。所以,在这个长藤期间,得时常来回翻动一下。
  这活儿也不算很轻松,得一直弯腰。这次罗队长也没让人选,就直接吩咐了夏维维她们几个女知青往红薯地去了。
  “红薯叶子你们可以摘点儿。”罗队长说道:“不过不许过分了,要不然下次就不会分给你们这样的任务了。”
  夏维维听了这话才发现,被分去翻红薯藤的,都是村子里比较穷困的人家。想来是罗队长体贴的一点儿心思,家里有粮食的是不稀罕红薯藤的,家里没粮食的,这红薯藤可就是好东西了。
  “队长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害了红薯根的。”一个干瘦的大娘忙说道,她手里还挎着个篮子。夏维维和王艳红对视了一下,等离开大队长的视线,王艳红忙说道:“你们先去,我有点儿想上茅厕,先回去一趟。”
  那干瘦的妇人哼哼了一声嘟囔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王艳红有些生气:“你……”
  “快去快去,别耽误时间,要不然中午你下工就要晚一会儿了。”夏维维忙推王艳红,王艳红斜眼瞪了一下那干瘦的大娘,这才飞快的往知青点跑去。
  “你们这些知青,就是拖累。”大约是王艳红没反抗,这大娘就更来劲儿了:“干啥啥不会,稍微做点儿事情就这儿疼那儿痒浑身不舒服,光是来糟蹋粮食,我们辛辛苦苦的种地,结果还要分你们一半儿口粮,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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