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何为王道天道

  当手心手背都疼得钻心时，艾九儿停了下来，无力的坐到地上，声音暗哑的说道：“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赫连铭望着她，没有说话，走过去将那盆满是泡沫的水倒掉，打来一盆清水为她洗了手，又细心的涂抹药膏，缠了两层纱布。
  等忙完了这些，他才扶着她起来，将她轻拥入怀，低声说道：“第一次看透她的心思时，我便想杀了她，但我没杀，因为这样的人最容易利用。这些年来，她也算是出过力，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你有坏心。她死有余辜，你无须自责。”
  将脸埋在赫连铭的胸前，艾九儿轻轻的摇头，说道：“我不是自责，我只是不习惯杀人的感觉，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赫连铭说道：“有些人，猪狗不如，你又何必在意。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会让她生不如死。如今你送她走，倒是减轻了她的痛苦，着实无须因此难过。”
  艾九儿沉默了很久，抬起头来，仰望着赫连铭清俊出尘的面容，问道：“在有些人的眼里，你我又何尝不是死有余辜的人？”
  闻言，赫连铭笑了，笑着捧住她的脸颊，说道：“傻瓜，管他人作甚，你我问心无愧便是。”
  这一刻，艾九儿突然想起曾经和哥们探讨过的一个话题，何为道，道为何。
  想着想着，她笑了，认真的问赫连铭道：“何为王道？何为天道？”
  赫连铭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懵了，失笑道：“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艾九儿说道。
  赫连铭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换个地方说。”
  艾九儿点头，随着赫连铭出去，随着他上了一辆马车，听他说去盲山。
  夜很深，盲山很黑，睁着眼睛也和盲人并无多大区别，那些白雪反射的光芒，那些点点星光，因为深夜的黑，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马车在山脚停下，赫连铭扶着艾九儿下了马车，问道：“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若放在以前，艾九儿定然说不要，因为她追求强大，便是不想依附于他。可是此刻，她却想依赖着他，于是她点了点头。
  他虽然意外，但很高兴，抱着她飞速向山顶而去。
  盲山并不高，但是山体连绵不绝，若是进入盲山深处，就会迷路，犹如盲人一般，看不到出路。
  但是登上一处山顶，艾九儿才发现，其实盲山很高，它的基点就高，不然怎会将整座京城尽收眼底。
  那城中万千灯火散发着暖人的光芒，却唯有一处灯光辉煌，只会让人觉得巍峨壮观，那是皇宫，帝王的家。
  遥遥一指，赫连铭指向皇宫，说道：“有没有觉得皇宫很渺小？”
  艾九儿点头，说道：“离得远，自然看起来很小。”
  赫连铭沉声说道：“错，它的大小与否，只和你的心境有关。若没有见识，三间瓦房也觉得很大很奢侈，若目光超然，即便是万里江山尽收眼底，它也是渺小的。在我眼中，它很渺小，犹如蚂蚁。在你眼中，它又有多大？”
  艾九儿看着那辉煌灯光，虽然远，却因为多，而显得明亮，显得不可侵犯。
  她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皇宫在她眼里有多大，是一捏就死的蚂蚁，还是翻不过的大山。
  她想了很久，才将目光收回，看着赫连铭的侧脸，认真的说道：“我的眼里，没有它，只有你。”
  赫连铭怔住了，然后他笑了，笑着捧住艾九儿的脸，吻上她的眉心，高兴的道：“何其荣幸。”
  她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笑道：“应当的。”
  他笑得越发灿烂，抬手将遮目面具摘掉，笑着问道：“此时，你的眼中，是谁？”
  艾九儿目光闪了闪，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想俯首称臣，但她硬生生忍住，抬着下巴一眼不眨的望着他，笑容张扬，说道：“我男人。”
  他便笑得愈发肆意，俯首吻住她的唇，满心的欢喜与骄傲，唯能用行动来表达。
  她懂得他此刻的心情，她由着本心，热情的回吻，恨不能和他合二为一，生死也不分离一寸。
  一吻结束，他拥着她坐下，让她坐到他的腿上，说道：“跟我说一说，你心中的道，是怎样的。”
  她喘息了一会儿，缕了缕思绪，毫无保留的说道：“曾经机缘巧合，我与一人讨论过这个道字，最后两人一致认同，所谓道，道法万千，各有不同。”
  他静静听着，望着她，期待着她具体的解答。
  她继续说道：“何为王道？不尊王化者，尽戮之。何为霸道？尊王化者，亦戮之。何为天道，且戮且呼，天诛之，天诛之。”
  短暂的寂静过后，赫连铭笑道：“我赞同，就是如此。不知那个人，是谁，竟看得如此透彻，字字珠玑。”
  “天机不可泄露。”艾九儿故作神秘的说道，又道：“我们还谈论了其他的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当然！”
  艾九儿眨了眨眼，认真措辞，力求字字珠玑，良久才说道：“兵道，简速戮之。佛道，戮之亦是没戮，被戮因其曾戮之。法道，依法戮之。”
  说完这些，她说起了刚刚死在她手下的德妃，说道：“我杀了人，杀了想害我的人，是王道，但我想说，是天道，天诛之。但是我又好像不够人道，没有半点饶恕她的心思，还给她安了莫须有的罪名。不过，此时此刻，我却不怕了。因为，我不能做到大善，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周全不了所有人，便只能周全自己人。谁被我害了，只能怨他不是我的自己人，只怨他惹了我，惹了我的自己人。”
  “很好，很好，很好。”一连三个好，声音越来越高，赫连铭便再也不说其他。
  艾九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你知道我觉得你是什么道吗？”
  赫连铭到时好奇了，问道：“王道？”
  艾九儿摇头道：“你是王道，你只惩治不尊你的，可在我的眼里，你不是王道，而是……”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站起身来，仰头看星空。
  赫连铭也站起来，和她一样仰望夜空，没有问他在她眼里是什么道，因为她肯定会说。
  少顷，艾九儿轻笑出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道可道，你什么道都做的了。无论是王道霸道兵道天道佛道，你都能行。”
  望着点点繁星，听着耳边极尽崇拜的话语，赫连铭欣喜而不骄傲，淡淡的道：“大道无形，自在吾心。无论何道，只愿与尔同道。”
  艾九儿笑着握住他的手，嗯了一声道：“我会努力。”
  赫连铭也嗯了一声，说道：“我会更努力，因为我觉得，我若不努力，你会超越我。”
  艾九儿挑眉，望着他道：“超越又如何？难道你不觉得你能够在我心里就已足够？”
  将她轻拥入怀，他笑着道：“真好，真好，真好，真好。”
  能与你相识，真好。
  能与你相知，真好。
  能与你相爱，真好。
  能与你相伴，真好。
  这一夜，二人没有下山，而是等着日出，看了日出，才并肩下山，回了凤泽酒庄。之所以不是牵手而归，自然是因为她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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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清晨，凤泽酒庄自然一派忙碌热闹。
  看着酒庄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艾九儿恍然有一种错觉，那便是昨日什么也没发生，这几日什么也没发生，她才刚刚从猎场行宫回来，一切都很安好。
  走向冷静和巧惠住的最后一排房屋，艾九儿和赫连铭看到了她们二人正坐在屋前晒太阳。
  冷静戴着绒帽，裹着围巾，穿得很厚，腰间大腿都裹着绒毯，正低头认真的绣花。
  巧惠也穿的很严实，腿上放着一本册子，正认真的默读背诵。
  看着这一幕，艾九儿心里暖暖的，却也一阵阵的疼。
  这二人明明都受了伤，却表现得这样平常淡定，叫她如何不心疼。但是她没表现出来，而是将双手藏在袖中，很自然的走过去，问道：“起的挺早的，吃早饭了吗？”
  “等着你们呢。”冷静抬头，放下手上绣布，笑着说道，目光柔和而平静。
  这一刻，艾九儿知道，冷静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虽然骗了她，但她不觉得有愧。
  回首，她对赫连铭道：“可否麻烦摄政王去吩咐人做些早饭来？”
  赫连铭扶了扶戴的很正的遮目面具，轻咳了一声，说道：“焉能不从？”
  看着赫连铭当真去吩咐人做饭，冷静唏嘘，心底百味杂陈。她为艾九儿感到高兴，又为自己而心伤。
  哥哥因为愧对她腹中的孩子，走了，去面对他的心魔，去找艾心了断一切。
  苏渡因为自责，去学他最怕的游水，不知何日归来。
  而白钰，也不知在何处，是否安好。
  艾九儿将冷静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终是忍不住安慰她道：“你哥哥已经想开了，不会再拦着你，白钰很快就会回来。”
  “真的吗？”冷静喜上眉梢，激动的微微颤抖。
  艾九儿重重点头，又垂下眼眸，小声说道：“这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