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节

  “第七个世界,你叫陆修文,我是你收养的孤儿,被宠的上了天,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度过了八年一个月的时间。”
  “第八个世界,你叫杨乾,在末世来临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们是青梅竹马……我想想,一共是六年七个月三天,如果没有末世,是不是结果会好一点?”
  “第九个世界,你叫沈烨,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呢,看了整整十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主神失神的看着叶洺,看着他如数家珍般的说出自己在每个世界停留了多久,多少年多少月多少天都一清二楚。而这些当然不是888告诉叶洺的,因为888已经不在了,是叶洺自己记着这些。
  一丝一毫都不差的记着。
  主神不知道叶洺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他忽然意识到,叶洺也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在乎。
  他在乎他,也许超出他的想象。
  “整整四百多年,而我现在,也才二十三岁而已,一个游戏,竟然比我的人生还要长那么多……”叶洺抬眸看着主神,那双眸中似乎有波光鳞动,有着主神以前从未见过的颜色,他掀起唇角,眸若流光,“你说好笑不好笑?”
  主神神色动容不已,隐隐明白了什么。
  “我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度过了好几十辈子的时间,最后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世界,我必须要告诉自己,我还是我,不是别的任何人,我不会忘记自己为何要去做那些。”叶洺扯开嘴角,“抱歉,我爱的只有越凌。因为无数次我都告诉自己,我要为他回来,现实世界才是真的,才是我唯一能够想要停留的地方……”
  “别开口,先听我说完好吗?”叶洺抬手按住主神的唇,眼底慢慢浮现复杂的神色,声音略显低哑,“但是……但是当我离开那些世界的时候,当我不得不离开你们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真的无动于衷,没有办法真的把一切只当做游戏。”
  “这世上不该有这么逼真的游戏。”
  “所以我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掩饰自己,告诉自己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我不过是个骗子,也不值得你们去爱。”叶洺说的很慢,声音却清晰冷静,“可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吗?”
  “我应该和越凌也说一声抱歉,因为,我可能喜欢上了别人。”
  “我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对待爱情不够忠诚,哪怕我尽我所能的不去付出真感情,但我还是……没能完全做到。”
  “于是我只能用时间逼迫自己,我想快点回来,结束这不正常的一切,离开那些我留不住的人,去留下我唯一能留下的一个……越凌。”
  但结果是,我伤害了你们每一个人。叶洺唇边的苦笑一闪即逝,他抬眸看着主神,缓缓道,“对不起。”
  主神既感动,又难过,他怜惜的看着叶洺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虽然我很想把你爱的越凌,完整的还给你,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完美爱人,是我让你为难、犹豫、挣扎,这些本就是我的错。
  是我让你事到如今,依旧难以抉择。
  叶洺大约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其实我很高兴。”
  主神终于露出错愕的神色。
  叶洺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很高兴,你们都是他。就好像……你是我命中注定要爱的人,不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论有过何等磨难,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不论我遇到了多少人。”
  “我唯一爱过、动心过的人,都是你。”
  主神嘴唇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洺。
  “原来他们都是你,原来我从来没有爱过别的人,就好像我也没有背叛过你。”叶洺自嘲的笑了笑:“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自私,还有点卑鄙,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我爱的人都是你。”
  主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爱意,毫不犹豫伸手紧紧抱住了叶洺,声音低沉暗哑:“我……”
  叶洺将脸贴在他的怀中,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温度,轻轻道,“虽然那些世界,都是被别人设计好的,但是我和你的初遇,没有任何算计,只是偶然。所以我爱你,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你都知道了。”主神声音低哑。
  叶洺轻轻点头:“陆廷都告诉我了。”
  这一刻,主神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叶洺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这个答案,将他从刚刚还压抑、痛苦、绝望的漩涡中拽了出来,但是,他还是想亲口确认一遍:“那你,现在还爱我吗?”
  叶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那四百多年,和你一起的是我,和你相爱的都是我……而以后,我还想和你在一起,这个人只会是你。”
  这一次,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没有任务和利用……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你在一起而已。
  想要认真的,去爱一个人。
  弥补遗憾。
  主神深深看着叶洺,许久,他眼底浮现一丝释然之色,卸下了心中最后的重担,他想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明白了叶洺对他的爱,也同时明白了自己对叶洺的爱。
  不论自己是谁,不论自己的来历,他的十个碎片都爱着叶洺,他的每一个部分每一段记忆,都爱着叶洺,而现在的他——依然爱着叶洺,这份爱,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不为意志而转移。
  从始至终他以为的理智冷静,不过是人类的另一种感情在支配他——那就是患得患失和恐惧,他对过去耿耿于怀,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恐惧爱带给他的未知,不愿意改变,假装自己不在乎。
  但这依然不能否认他爱他。
  相反,正是因为爱,所以才如履薄冰。
  【秦易:你终于想明白了。】
  【明崇:看来我们的使命就要结束了。】
  【李泽琛:其实我们早就不存在了,从融合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江辞:我们代表着你对叶洺的爱,你害怕自己像一个人类一样爱上别人,所以你本能的驱逐我们、排斥我们,想要把自己的感情,当做病毒一样消灭。】
  【科森:我们只是你想象出来的人格而已,是你不愿意承认的真正感情。】
  【宗浚:你不相信叶洺爱你,也不相信你爱叶洺,逃避让你将我们创造出来,让你以为自己的动摇,动心,都是我们在影响你。其实我们根本影响不了你,能影响你的只有你自己。】
  【陆修文: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就是你,你无法抹杀我们,就像你无法抹杀自己一样。】
  【杨乾:接受自我,放弃矛盾,当你意识到什么真正的自己的时候,才是结束。】
  【沈烨:让我们消失的办法不是强行抹杀,也不是让我们死心,更不是让叶洺承认不爱你,而是——接受你自己。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一旦你接受现在的自己,我们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越凌:所以,再见。】
  当越凌说出那声再见的时候,脑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一片宁静。
  主神心中霍然开朗,就好像压在心口的巨石被搬开了,又好像蒙住眼睛的纱布被揭开了,眼前的光芒照耀,所有的迷茫都被驱散,只剩下对眼前之人的真挚之爱。
  这才是真相。
  当他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是一个人而已,根本没有所谓的十个人格,那十个人格的记忆融入他的脑海,就像是一个人度过了十世爱恋的记忆一样,他用他的一生,所有的时间,去爱这个人的所有。
  所谓的人格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当他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所有的假象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但他们的离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拥有感情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此刻他是如此的庆幸自己能遇到叶洺,能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能体会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如果他的生命是没有尽头的,他希望有叶洺在他身边,这样就不会孤单寂寞了。
  叶洺看着主神的眼睛,看主神一会儿感动,一会儿怀念,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最后露出一丝释然笑容来,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主神凝视着叶洺,笑了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如海,“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叶洺定定看了主神一会儿,忽然也狡黠的笑了:“好巧,我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过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两人相视无言,却仿佛心有灵犀。
  无边夜色中,主神轻轻捧起叶洺的脸,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握,如同许下某种诺言一般,一字字道:“你愿意,和我一同永生吗?”
  叶洺说:“我愿意。”
  这世上唯有时间才是永恒。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证明我对你的爱,那就是以后无尽岁月的,彼此陪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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