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萧震不太上心地道:“王爷敢用我,必有他的道理,朝廷真若降伐,大不了咱们再搬出来。”
  苏锦点头,确是这个理。
  但萧震好不容易又捞了个官,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苏锦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命里合该遇到贵人,注定是要当官的,只是今后遇事千万要三思后行……”
  这话萧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毕竟吃过一次亏,他不再觉得苏锦是瞎操心,反而笑着说出他的解决办法,即他向辽王讨的那个承诺。
  苏锦心想,口说无凭,汉朝的刘邦还许诺不杀韩信呢,最后还不是把人弄死了?
  不过,看着萧震脸上的傻笑,苏锦就不扫他兴致了,等下次萧震再犯掘,她才不管他爱听不爱听,一定要勒住这头犟驴才是。
  第二日,辽王果然派人来帮萧震搬家了,顺势送了萧震两个小厮、四个丫鬟。
  搬家前先认主,两个小厮一个叫徐文一个叫徐武,是亲兄弟,年轻力壮。
  四个丫鬟都很肤白貌美,春兰、夏竹是给萧震用的,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段玲珑有致。秋菊、冬梅专送苏锦,这二女只有十四五岁,容貌略逊给春兰、夏竹,但胜在更规矩本分,一眼都没往萧震那边看。
  萧震起居一直都是春桃伺候,也就是叠叠被子打扫打扫房间,洗漱穿衣萧震更习惯亲力亲为,这会儿辽王一口气送他俩丫鬟,根本用不上,萧震就对苏锦道:“前院春桃一个就够用了,这两个也给弟妹罢。”
  苏锦又不傻,辽王故意挑了两个年纪大些的,分明是怜惜萧震光棍一条,给他送通房呢啊!
  眼瞅着那个叫.春兰的美丫鬟都抿嘴儿了,苏锦忙道:“王爷好意送人,大人怎能推辞?”
  她不要,萧震又不能退回去,只好收下。
  上下一心先搬家,多了秋菊、冬梅,苏锦抱着女儿在旁边指挥就行了,顺便观察两个新丫鬟,发现秋菊更伶俐些,嘴甜甜的管如意叫姐,冬梅更加内敛,但手头动作可不慢,进进出出地忙碌,很能干。
  后院新旧丫鬟和乐融融,前院就不一样了,春桃刚打开萧震的衣柜,杏眼美婢春兰就挤了过来,抢着收拾,抱了一堆衣裳放在炕上。
  春桃嘟嘴,本来就不喜欢春兰与她名字相似,现在更看春兰不顺眼了。
  春兰可不管她,发现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袍,春兰眼睛一亮,立即捧着衣裳跨出卧室,见萧震站在院子里与徐家兄弟说话,春兰放缓脚步,然后迈着碎碎的小步子走过去。萧震偏头看她,春兰俏脸泛红,托起衣袍,细声问道:“大人,这件衣裳破成这样了,还要吗?”
  萧震疑惑:“为何不要?”
  春兰羞答答看他一眼,脸更红了,解释道:“大人如今为王爷办事,身份不同往日……”
  萧震好歹也是当过三年军爷的人,他从不沾染女色,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见春兰神态轻浮想勾搭人又故作矜持,还敢对他的衣着挑三拣四,萧震顿时不喜,正好也想试试辽王的心胸,萧震就吩咐新得的小厮徐文:“此女嫌弃萧某身份低微,萧某不想强人所难,你速速送她回王府,并转告王爷,就说萧某不习惯身边太多人伺候,王爷无需再送。”
  徐文恭敬道:“是!”
  说完,徐文面无表情地对春兰道:“将大人的衣裳送回去,马上跟我走。”
  春兰花容失色,以这种理由被退回去,她还能好吗?
  “大人,我绝对没有嫌弃您的意思,求大人开恩,绕过春兰一回吧!”刚刚还想靠姿色先争宠的女人,现在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得可怜极了。
  萧震一眼都没看,负手去了后院,拐弯的时候,瞥见徐文强行将春兰拽走了。
  萧震哼了一声。他是武官,经常与人切磋,不穿旧衣,难道还穿新衣与士兵们摔跤过招?
  到了后院,萧震阴沉沉地打量干活的秋菊、冬梅,看得二女都不敢抬眼。
  苏锦奇怪道:“大人有事?”
  萧震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前院有个丫鬟不懂规矩,我让人送回王府了,你这两个如何?”
  秋菊、冬梅一听,齐齐放下手里活计,并排跪到两个主子面前,低头道:“奴婢不敢!”
  萧震神色严肃。
  苏锦忙替二女作证:“她们俩都挺好的,前院哪个犯错了?犯了什么错?”
  春兰犯了勾引男人的错,这话萧震如何对弟妹说?
  “不用你管,她们俩若犯错,尽管告诉我。”萧震肃容道,言罢往回走。
  苏锦追了上去,低声训他:“王爷送的丫鬟岂是说退就退的?你骂一顿好了,不许退。”
  萧震冷着脸道:“已经出发了,弟妹无需再劝。”
  男人背影高大,冷峻如山,说一不二,苏锦气得胸口起.伏,突然朝如意几个丫鬟吼道:“都别搬了,我哪都不去了!”
  丫鬟们愣住了,萧震走到一半,闻声回头,就见苏锦背朝他往屋里走去,小碎步迈得飞快。
  萧震叫她:“弟妹!”
  苏锦停在屋前的台阶上,转身,丹凤眼冷冷地斜着他。
  萧震只好折回去,皱眉道:“弟妹这是何意?”
  苏锦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丫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院中摆放的箱笼讽刺道:“王爷的丫鬟大人也敢退,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苏锦胆小,与其跟着大人去新府邸战战兢兢地过,总是担心大人得罪王爷被逐出府,那还不如继续住在这个小院,虽然穷点,但我们娘仨过得踏实!”
  萧震头疼,仰头看她:“王爷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
  苏锦呸了他一口:“呦,这话听着真耳熟!”
  丫鬟们不明就里,萧震耳根莫名一热,不知是因为小妇人喷到他脸上的几点口水,还是因为他曾经也说李雍心胸宽广,末了糟了暗算。
  两人互相望着,萧震理亏,让步道:“那要怎样,弟妹才肯随我搬过去?”
  他肯商量,苏锦脸色缓和下来,也不叉腰了,攥着帕子提条件:“军务上的事我一个妇人插不了手,但这宅子里的事,大人做任何决定前必须与我透个气,不能像上次一样,您任意妄为痛快了,我们娘仨却蒙在鼓里,等到衙役上门,我们只能白白任人宰割。”
  一提这个萧震就心虚,抿抿唇,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苏锦瞪他一眼,视线还没转到丫鬟们那边,嘴里已经先吆喝了:“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
  丫鬟们重新行动起来,苏锦抱起被她吓到的阿满,柔声哄道:“阿满别怕,一会儿咱们就要住大宅子啦。”
  娘亲开心了,阿满咧开小嘴儿跟着笑。
  萧震愣愣地看了会儿,方才离去,头脑空空。
  小妇人变脸的速度,真够快啊。
  ☆、第24章
  辽王贵为王爷, 出手阔绰, 送萧霆的宅子就位于王府后街, 周围全是凤阳城的达官贵人,而且宽敞的三进宅院带了两个小跨院,还有一座别致幽静的后花园!
  园里种了月季, 绿油油的叶子姹紫嫣红的花儿,苏锦喜欢极了, 阿满更是兴奋地四处乱跑,像只急着认地盘的小狗崽儿。
  “娘, 这是什么?”跑累了, 阿满站在一小片翠绿的枝条前问。
  苏锦看着那片翠竹,突然很想江南,江南到处都是竹林,郁郁葱葱,她的女儿居然不识竹。
  阿彻过去教妹妹。
  苏锦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双儿女。
  娘仨游览新家,萧震去王府谢恩。
  辽王正在考究三个儿子的武艺, 听说萧震到了,他微微一笑, 命人带萧震来练武场。
  萧震跟着小厮过来,就见辽王身穿家常袍子站在场地中央,旁边依次站着三位年轻的公子。
  “属下拜见王爷。”萧震单膝跪地, 行礼道。
  辽王笑道:“私下见面,萧统领无需多礼,新宅可还满意?”
  萧震起身, 垂眸道:“王爷厚恩,属下不胜感激,只是那婢女……”
  辽王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丫鬟不规矩,该罚,不提那个,来,见见本王的三个儿子。”
  萧震看向那三位公子。
  辽王按照长幼顺序介绍,长公子周元谨,年方二十,生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宽厚待人,朝萧震微微颔首。二公子周元勋,今年十八岁,却比兄长还要高半头,虎背熊腰,十分地威猛,此人颇为傲慢,上下打量萧震一番,似乎不太待见。
  辽王递给次子一个不满的眼神。
  周元勋显然早就习惯了,即便父王不喜,他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辽王揭过这茬,继续介绍他的小儿子周元昉。周元昉今年才七岁,是三兄弟里个子最矮的,但他是王妃所生,正经的王府嫡子,也是皇帝亲自册封的辽王府世子。而前面两个公子,都是辽王侧妃所出,身份不及世子尊贵。
  “萧统领。”七岁的世子爷一本正经地接见了萧震。
  萧震莫名想到了家中的义子,阿彻也是少年沉稳,老气横秋的。
  “世子爷。”萧震恭敬道。
  见礼完毕,辽王笑着对萧震道:“你来的正巧,本王正在考核他们的箭术,萧统领露两手给他们兄弟看看。”
  萧震许久没碰弓箭了,手痒得很,闻言爽快道:“那属下就献丑了。”
  辽王就喜欢他这股飒爽劲儿,命人备箭。
  萧震接过弓箭,并没有刻意摆弄姿势,随随便便地一搭箭一拉弓,那利箭便嗖的朝最远处的箭靶射了出去,“噔”的一声,利箭没入箭靶,居然没停,继续穿透箭靶,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才跌落在地。
  “好!”辽王鼓掌称赞。
  长公子周元谨、小世子周元昉都面露敬佩,唯独二公子周元勋不服道:“雕虫小技,我也能。”
  语毕,周元勋径自搭起自己的弓,对着第二张箭靶射去,然后也如萧震一样,射穿了箭靶。
  十八岁的年轻公子就有这番本事了,萧震由衷赞道:“二公子好箭法!”
  周元勋嘴角上扬,意气风发。
  大公子周元谨依然微笑赞许,小世子周元昉却抿起嘴角,不太高兴,连带着看萧震也没有刚刚顺眼了。不过周元昉掩饰地很好,各种情绪迅速收敛,除了明察秋毫的辽王,旁人都没注意到世子的不快。
  让儿子们继续练武,辽王带萧震去接管他的三千亲兵。
  萧震升为辽王亲兵统领的消息,迅速地在凤阳城官圈传开了。
  二公子周元勋的生母陈侧妃最受宠爱,这晚辽王来她屋里歇息,一番热情洋溢的敦伦后,陈侧妃伏在辽王怀里,气喘微微地问道:“听勋儿说,萧统领年初刚被父皇责罚,王爷用他,不怕触父皇的霉头吗?”
  辽王捏着女人温热的肩膀,心情复杂地道:“父皇病危,朝廷大事他都管不过来,怎会管我用谁当亲兵统领这种小事?”
  陈侧妃咬住嘴唇,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王爷丈夫。
  当年先太子病逝时,朝廷官员们都猜测哪个王爷会接任太子,成年开府的三位王爷中,她的夫君辽王文武双全呼声最高,王爷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身为王爷的枕边人,还是感受到了王爷的野心与豪情,四旬年纪的男人,就因为有机会封太子,床帏间都比平时威风凛凛。
  但谁也没料到,皇上居然封了乳臭未干的五皇子,稚嫩的太子,还没三王的儿子们大。
  如今老皇帝病危了,迟迟不召藩王进京尽孝床前,到底是何意思?
  陈侧妃不敢想,她也想不透。
  “不必担心。”辽王的手指自女人紧蹙的眉尖拂过,温柔地道。
  .
  六月酷暑,京城传来了老皇帝驾崩的噩耗,十五岁的太子登基,称惠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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