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没必要这么警觉,因为丁言根本没打算碰她流血的伤口,他的手停在离她脖颈半厘米的地方,然后,拇指指甲飞快地擦过了自己食指指腹,血渗了出来。
  她一愣,丁言已经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转过身。
  杀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丁言伸出手,掌心朝下,一滴血悬于他的食指。那是他的血。
  “这是她的血,你自己尝,是不是‘真血’。”他说。
  杀手神情冷酷:“‘真血’有剧毒。”
  “怎么,你身上没有解毒剂?”丁言微微冷笑,“军部已经穷到连解毒剂都不舍得配给‘暗阎’了?”
  杀手默了默,“即使有解毒剂,也有一定几率当场毒发身亡,我身负市长重托,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风险。”
  丁言面露嘲讽,收回了手:“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你将她交给我,我带去军部检测,倘若她不是‘真血’的继承人,我将她还给你。”
  苍冷的白色灯光下,黑发的青年微微扬起了眉。
  “我说过了,她是我的人。我不会把她交给你,如果你要‘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我们就在这里分出胜负。”
  杀手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她是人类。”
  丁言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市长唯一的子嗣。”杀手说,“市长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温小良一呆,满脸不思议地看向丁言。
  丁言笑了,望着杀手,微微讥讽:“你尽可以向他告状。”
  杀手静默了两秒,转过头,猩红的瞳仁盯住温小良。
  “小女孩,你运气很好。但愿你运气永远这么好。”
  “我会回去核实情况,如果你是‘真血’的继承人,我会再来。”
  夜风掠过,街道上失去了杀手的踪迹。
  丁言转过身来,看向温小良,视线落在她脖颈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深深皱眉。
  他走了过来,她后退一步,望着他:“你是市长的儿子?……你也是血族?”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她有些慌乱地向后退:“别过来!”
  他停住了步子,皱眉:“你在流血。”
  “……所以你别过来。”她的声音有点抖,“你别过来,如果你要血,我可以找个杯子……给你接一点……”
  丁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到血就红了眼的血族是极少数,我不会那样。”
  “说谎。”她用眼神控诉他,“晚上在厨房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当时我还想不明白……”
  “……那时我确实有点失常,现在不会了。……相信我,”他加重了语气,“如果我想对你怎样,你现在就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这句话终于让她的肩膀松懈了些,她站在原地,犹疑不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出声——
  “你是血族。”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对。”
  “你戴了美瞳,假装人类。”
  “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
  她抿了抿唇,“……你是,‘素食主义者’吗?”
  素食主义者,就是不进食人类血液,只通过食用其他动物血液维生的血族。
  他看懂了她眼里的小小期待,但他不想骗她。
  “我正在努力成为‘素食主义者’。”
  她眼里的微光暗了暗……幸好只是暗,而不是熄灭。
  他再度向她靠近,这次她没有向后退。他暗自松口气,来到她面前,抬手抱起了她,她低呼一声。
  “我带你找地方止血。”他解释了一句,然后飞快地朝某个方向奔去。
  温小良在他怀里,微微发着抖。
  脖颈上的伤口虽然没伤到大动脉,但说话的时候颤动肌肉,很疼。
  很疼,但她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那个杀手,为什么要杀我?”
  “他认为你是‘真血’的继承人。”
  “什么是‘真血’?”
  “一种特殊的血液,能杀死血族。”
  “……我身上流的,是‘真血’吗?”
  “……”
  “是吗?”
  “……我不确定。”
  她默了默,然后低声说:“下次他会杀了我。”
  她感到他收紧了怀抱。
  “我会保护你。”他说。
  她轻轻一颤,抬起头想看看他的表情,肌肉拉伸撕开伤口,她疼得抽了口气,他立刻说:“别乱动。就快到了。”
  慢了,她已经仰起了头,看到了他的脸。
  真帅,比那天在“塔罗乐园”看到的还帅,但更让她心动的是他脸上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他之前对那个杀手说,她是他的人。
  当时她真的怦然心动,为这一句话。她不知用了多少意志力,才说服自己,他这么说,完全只是为了骗过杀手。
  可现在,她又觉得那句话不单单是为了应付杀手。
  是不是,其实他也很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呢。
  心里有点甜,有点悸动。
  他救了她,从血族杀手的手中,不早不晚地救了她。西普区那么大,他却那么巧地撞了过来,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呢……
  “叮当当——当当叮——”
  温小良一愣。这是……她的手机铃声?好像是从丁言身上传来的……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身上……
  “哦,对了,你的手机忘在了店里,我正想还给你。”
  “……你今晚出来,是来还我手机的?”
  “嗯。”
  “……啪叽。”
  “嗯?”
  “没什么……”
  只是少女罗曼蒂克的幻想被打碎了而已。
  第41章 chapter .41
  温小良脖颈上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其实伤口并不深,到医院消毒止血之后,护士叮嘱她近期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就放她回家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温小良就给夏唯发了短信,让他早点休息。不久后,她回到小区,有些忐忑地推开家门,探头一看:厅里没人,只在墙角留了一盏小夜灯。
  她松了口气。经过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应付夏唯的某些要求……而且脖颈上的伤口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蹑手蹑脚地换下拖鞋,进了卧室,温小良甚至连睡衣都懒得换,外套一丢,往床上一滚,几分钟之内就沉入了梦乡。
  在一墙之隔的次卧里,夏唯默默地将手从门柄上松开,返回床边,熄掉了床头灯。
  这一晚,有人安然入睡,有人辗转难眠。
  次日,温小良发现自己发烧了。
  伤口没碰到水,也没化脓。大概是夜里吹了太多风,风寒入体。
  幸好这天是周日,不用上课,更妙的是夏唯去学校补课,家里少了一个不定|时|炸|弹,她安心在床上养病,期间收到丁言的慰问短信——大概是考虑她现在不便说话,所以选择发短信而不是打电话——问她身体感觉怎样。
  发烧当然很难受了,但收到这条短信,她觉得自己病已经好了一半~嗯,就是这么没出息呢。
  她窝在被窝里,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过,对着手机字斟句酌,好一会儿才敲出了一条短信,按下“发送”。不久,手机又响起嘀嘀嘀的短信提示音,她满怀期待地看了,再回一条新的……这么一来一回的,半小时过去了,丁言先道了午安,让她好好休息。
  可是哪里睡得着呢。如果不是一说话就牵扯着伤口疼,她真想立刻给他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女孩子在床上把短信看了又看,一时笑一时烦恼,一时又发起呆。
  她不知道,在她因为短信内容胡思乱想的时候,丁言和陆常新正因为“真血”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丁言抽出半小时和她谈人生聊理想,陆常新肩膀上的重任顿时就重了一倍,恨得牙痒痒,骂了无数遍“重色轻友”。
  温小良诚然是“真血”的继承者,军部的消息准确无误,正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掩饰起来分外麻烦。幸好丁言虽然远离了政权中心,但军部里还有一些他的人,科研部也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着他,这才使“偷天换日”成为可能。
  有了外力相助,他和陆常新再联手设了一个局,向某些人证明了当初送检的标着“温小良”的那管血受到了污染,才会被检测仪误判为“真血”……如此这般,总算把温小良从市长大人的“真血·清除计划”里摘了出去。
  嘲讽的是,军部之前用来检测温小良血液的那一管血,还是陆常新亲手从温小良身上抽出来的,就在校医室里,以“新生血检”的名义。如果当时陆常新能未卜先知,他一定当时就随便用哪个普通人类的血顶上去,也就没后面这么多麻烦事了。
  等丁言和陆常新忙完这一头,时间已经走到了周五。丁言准备回西普区,走之前特意从科研部取走了几支解毒剂。
  他怀疑他的手环里提到的“获得血液”,就是“真血”,若真是这样,解毒剂大约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
  另一边,早已退烧的温小良几次来到茶餐厅,都不见丁言的身影,给他发短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只说他有事回了一趟故乡,并无他话……于是她更加患得患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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