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妖，算不算众生？

  一股大力从我手上传来，我竟是被震退两步，身上的袍子也被来人一把拉下。
  我站在大厅，原形毕露。
  大厅众人一声惊呼，猛地退后。
  我一身猴毛乍起，孤零零站在那里，腰间只有一虎皮裙。
  来人是个中年和尚，约莫有三十七八岁，生的倒是浓眉大眼，此时朝我不屑的笑笑。
  “你这妖怪，竟敢大模大样的走进寺庙。”
  “虽不知你为何没有妖气，不会神通。但是，妖怪就是妖怪。”
  我回头，看向退到门外的众人。
  那些人脸上，满是恐惧，一时间议论纷纷。
  “怪不得小黑天生神力，原来是个妖怪。”
  “唉，整天躲在黑袍子后面，还装作热心，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我看啊，那王嫂就是他杀的！就算不是，也是因为王嫂跟妖怪勾结，菩萨报应，这才失了性命。”
  我见王哥脸上也满是震惊，却是有些迟疑的为我说情：“大家别冲动，想想小黑平日里对咱们也不错，为人热情，还救过我……”
  刚说一半，却猛地被人打断。
  “切，谁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说不定，是想把你养肥了吃了。”
  “对啊，我家院子里的鸡那些日子就少了一只，肯定是被他吃了。”
  王哥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看着那些人看我的目光，呵呵笑笑。
  他们，平日里对我，很是友好。
  可如今……
  我……始终是个妖怪。
  我转过身去，面对那中年和尚，惨笑出声。
  “对，我是个妖怪，怎么了。”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一身佛光乍起。
  “佛曰，杀妖渡人。”
  语气严肃。
  话音未落，中年和尚挥着双掌，朝我打来。
  我与中年和尚交手几招，心里一紧。
  这和尚一身修为了得，佛光四起，身上还有功德之力护体，比那老和尚厉害了不知多少，手中金刚印端的是力大无比。
  我看这和尚年纪不大，却如此厉害，当下心里有些疑问，这中年和尚是什么人？
  傲来国乃一个小国，那老和尚已然是方丈级别的人物，这中年和尚又是哪儿来的？
  我正想着，一旁老和尚却呼道：“莫言师弟不愧是我佛门砥柱，没给长安化生寺丢了脸。”
  我心里了然。
  长安化生寺乃佛教三百寺庙之首，端的是佛教正统。
  以这中年和尚的修为，即便是放在那里，怕也是地位不低。
  我看着老和尚带着若干弟子隐隐将我和中年和尚包围，处境对我已是不利，心里愈急。
  我手中力气越来越大，可是那中年和尚却见招拆招，与我打的难解难分。
  这家伙好生厉害。
  “你这和尚，我未曾杀人，只想让那海盗偿命，你为何阻我？”
  我冷声问道。
  “佛曰众生平等。那人心存善念，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杀他。”
  中年和尚面不改色。
  我停下手来，哈哈大笑。
  中年和尚也停下手来，皱着眉头看我，有些疑惑。
  “你满口道理，今天，我便来问问你！”
  我红着眼，瞪着他，大笑出声。
  “我是妖怪，你便杀我，这可是道理！”
  中年和尚点点头。
  “我要杀他，你说他是众生，又道众生平等。因此便要阻我，可是这般道理！”
  中年和尚依旧点头，说声，佛曰众生平等。
  “那妖，算不算众生。”
  说着，我却叹了口气，气势全无。
  脑袋，也低垂下去。
  中年和尚愣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如同痴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许久，中年和尚呆呆的喃喃自语。
  “佛曰，众生平等……佛曰，杀妖渡人……佛又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妖，到底算不算众生……”
  “我……”
  却是没再动弹。
  “莫言师弟，切莫被妖怪乱了本心！”老和尚大声呵斥。
  中年和尚依旧一动不动，呆在那里。
  许久，就在我要迈步上前，继续去找那海盗男子的时候，中年和尚终于是叹了口气。
  “妖怪，你若是现在离去，我不拦你。”
  中年和尚一句话说出，众人哗然。
  我看着那中年和尚，轻声笑笑。
  “那我要是非要他偿命呢？”
  中年和尚张张嘴，呆在那里，许久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那我，便要拦你……”
  “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对不对，但是……我不想杀你了。我现在很乱……我要回去问问师兄。”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说那你就试试，拦不拦得住我。
  我走上前去，中年和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我出了手。
  只是出手之间，再无之前的攻势，只是堪堪防守而已。
  几招下去，我已经占尽上风。
  “你这和尚，倒有意思。”
  我一边说着，一边一拳打出。
  中年和尚并未言语，伸手挡住我那一拳，面色却是一白。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来。
  “你出手犹豫，已经打不过我了。”
  我看那中年和尚面带苦涩。
  “得罪了。”我低语一句，依旧踏前一步，猛地出手。
  三招之后，中年和尚已经显露摆势。
  老和尚低吼一声，又扑上身来。十八罗汉也是齐齐一喝，抡着棍子冲来。
  夹攻之下，即便是中年和尚放水，我也只能堪堪应敌。
  已经渐落下风。
  我两手挡住挥来的棍子，抬头看着那老和尚挥来的一掌，心里一寒。
  我，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
  然而，下一秒，一只白嫩的玉手从我身后伸出，轻飘飘的迎上了老和尚挥来的一掌。
  然后，一声闷哼。
  我回头看去，只见小玉身若浮萍，向后缓缓倒去，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可是却还带着一丝笑意。
  “猴子，你是妖怪……可，你也是我哥。”
  小玉倒在地上，笑着看着我。
  我呆在那里。
  “舍身救妖，死不足惜。”
  老和尚冷哼一声，朝着我的面门，又是一掌拍来。
  我却依旧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玉，并没理睬那老和尚。
  然而，那一掌并未落下。
  我耳边，响起了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如同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般。
  “你这老和尚，好不讲道理，人家小姑娘都挡了一掌了，你还不依不饶。”
  声音不屑。
  蛇大哥。
  我转过头，只见一个紫衣青年挡在我的面前，长发如瀑，一只葱白的手抵在那老和尚的手掌上，纹丝不动。
  “蛇哥，我……”
  “别比比。”青年男子低声喃喃。
  我却见他挥手间震退那老和尚，自顾自朝着那海盗男子伸出一只手。
  “听说，你丫挺的杀了王嫂？”
  海盗男子面色惨白，不住颤抖。
  “呵呵，小子胆子挺肥。你知道吗，我为了那王嫂，让出了百年灵芝……你还敢把她杀了。”
  蛇哥手中，一道紫线迅速射出，如闪电般射入男子体内。
  下一秒，那海盗男子全身变紫，挣扎了几下倒了下去。
  这等程度的神通，我感觉那中年和尚完全能够拦住。
  我再看看那中年和尚，却见他不知为何没有出手，反而是依旧站在那里，不管不顾。
  我心说你丫是故意的吧。
  “妖怪，你竟敢……”
  老和尚目眦欲裂。
  蛇哥呵呵笑笑打断老和尚，声音不屑。
  “老子是妖怪，无拘无束惯了，自然无所畏惧，有什么不敢的？”
  “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吞了你？”
  蛇哥声音中满是杀意。
  老和尚呆在那里，不再出声。
  “猴子，走了。”蛇哥转过身来，看着我，呵呵笑笑。
  我点点头，抱起已经昏迷的小玉。
  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起身跑到那男子尸体身边，在他腰间一阵摸索，然后又跑了回来。
  那些十八罗汉，倒也没再拦我。
  蛇哥架起云雾，带我离去。
  临出门，我回头再扫了一眼这泰华寺。
  佛像高坐，金光闪闪。
  那中年和尚，依旧低着脑袋，呆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