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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小兰和小梅有些艳羡地看着菡萏运笔如飞,她们两个学字已经半年多了,只是似乎在这个上头并不如何开窍,不要说比菡萏和木樨这两个年纪相当的‘前辈’,就是比起一同学习但是年纪小得多的小霜和小雪,也有不如。
  小吉祥可看到了她俩的神色,这些日子又是她监督她们几个学习,当下就把她们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于是笑呵呵道:“最近学字也已经半年多了,倒是学得不错,你们和小霜小雪差不多的进展,七八百个字都是认得了,大多也写得。只是写出来斗大而已——这也没什么,谁一开始不是这般。”
  “只是我看你们两个最近倒是有些着急的样子,心思浮躁的很——我是知你们的。只是你们想的忒多。姐儿当初教我写字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愚笨,倒是要让姐儿花功夫,她就只和我说‘这几个字儿有多难?所有的字儿总共才几万个,只是好些字我也是认不得的,也不必要,只消把最常见的千把字学会了,再读书写字,什么都不碍了’。”
  “千把字,学的再慢,一日一个也只要三年不到就学完了,你们又急着些什么?咱们不读书考试的,学字也只是为着方便,咱们学完了这一样,也就是完了,又不会因着这个掉开其他人。”
  小兰和小梅懵懵懂懂的,低头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小吉祥的意思了。不过小吉祥也不再多说,几个人又重新商量起明日的事情来。
  宝茹这一觉睡的很长,屋子外头金乌西坠,大概是见傍晚太阳已经没什么热度了,反而外头还有些微风,所以丫头们给打开了窗子,放下纱帘来。宝茹怔怔地望着外头鸭蛋黄一样的太阳,周围安安静静的,小吉祥他们都不在,姚员外姚太太更不会在,而郑卓,郑卓也不在。
  怕打扰宝茹休息,屋子里这时候只有小霜和小雪两个,还怕服侍宝茹不周到,什么都小心的很——宝茹不发话,她们两个是一个字不会说,一个动作也不会做。宝茹嗅着微风带来的一点被烈日炙烤过的花木的气味,无端端空虚又难过。
  怎么没有人来陪着我,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安静——宝茹陷入了一种很久很久以前才有过的情绪里。似乎夏日午后午睡过久了,只有一个人的话,就特别容易陷入一种孤独。而宝茹,因为特殊的经历,她的孤独是双倍的。
  这样的情绪下,她不想起身,只是躺在床上,侧过身子朝里,眼泪就扑漱漱地往下淌。小雪和小霜可不知道宝茹在哭,只是以为宝茹还要在榻上‘困’一会儿,便依旧侍立着。
  这时候外间有了声响,一开始是很明显,小雪和小霜听见了‘姑爷’等词句,想来是郑卓回来了。只是后来反而安静下来,只有隐隐约约的脚步走动声了,小雪和小霜猜测着,只怕外头的人是怕吵闹到里头。
  过了几息功夫,郑卓就已经轻轻撩开帘子进了内间,小霜和小雪两个小丫头自然是要行礼的。郑卓却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外示意。小霜和小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郑卓只以为宝茹还没醒来,但是想到就要晚饭,还怕她睡的实在太多,晚间走了觉。于是轻轻抚了抚宝茹的背部——怀孕以后宝茹十分敏感起来,只要一点轻轻的出动她就能醒来。
  实际上她现在也不能被特别急促地叫醒,这也是陈太医叮嘱过的。孕妇体质千奇百怪,那些乡野妇人就是大着肚子下田做事也是无妨,有时候田间地头把孩子生下来也是有的。但是也有些妇人,受不得惊吓,突然的响声、触碰等,弄不好都有小产的可能。
  有时候这和孕妇的体质都没有关系,所以就算宝茹体质康健也不一定能够避免。更何况怀孕前三月她还被惊吓地差点流产,这就算是有前科了——等到回家以后,宝茹和郑卓就把海上遇险的事情给姚员外姚太太说了,之前是怕他们平白担心,这时候人已经安全回来了,自然就能坦白了。
  所以听到陈太医的医嘱,他俩和郑卓是最重视的,家里上上下下到了郑卓和宝茹的院子就是说话都要小三分,做事也是轻手轻脚的。这也是明明郑卓也是要叫醒宝茹,但却依旧不让小雪小霜两个出声的原因。
  按理说郑卓这样轻轻抚过宝茹的脊背,宝茹是该醒来的,但是这一回宝茹却没什么反应。很快郑卓也感受到了宝茹身上是紧紧绷着的,这可不是睡着了的人的状态。他又轻轻按了宝茹的肩膀,这一回还是没动,甚至有些隐隐和他的力气对抗的意思。
  郑卓自然不会和宝茹对抗,只是赶紧转到贵妃榻的另一侧,正好看见宝茹默默的满脸泪痕的样子——这可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赶紧侧靠在贵妃榻的枕上,半揽着宝茹,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是怎么了,要与我说啊。”
  宝茹在他怀里只是摇头,想起这时候他不一定看得见,这才用干涩的嗓音道:“没什么事儿,你可别管我,你只想想这一下午我都是在睡觉,这能有什么?我只不过因着一下心里感怀就这样了,陈太医也说了,这时候我有时确实会心思古怪。我自己都不知我为什么这般,又怎么与你说得清。”
  郑卓同宝茹一样摇了摇头,沉稳道:“这也有个引子,你说我听。”
  宝茹只得给他描述了自己醒来的情形,然后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觉得一时心里难过,好似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了心上也是空落落的。以前也有过,不过也不知为什么这回会哭的厉害,大概是因为怀着孩儿罢——这时候我心绪都不是我自控制了。”
  郑卓只是静静地听着,半晌,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我把生意先交待给几个伙计,这些日子只陪着你和孩儿。”
  第119章 再次聚首
  “我把生意先交待给几个伙计, 这些日子只陪着你和孩儿。”
  郑卓这话让宝茹怔了怔, 接着就是赶紧摇头:“这是哪里的话?这怎么成!你如今为着‘甘味园’的生意跑前跑后, 又为着要陪着我,跑商也不去了, 这本就不该了, 还什么事儿都不做了, 这不是耽搁正事?我能有什么,你不是也听陈太医说了, 怀着孩儿总会有些脾气古怪, 哪里要担心。这也就是一阵一阵的, 这会子我还伤春悲秋来着,等一会儿我又恢复如初了。”
  郑卓只是替宝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道:“不是这样的, 常见一些客商,出门两三年不归家也是寻常, 家里只有妻子辛苦操持。这本没有什么, 旁观的也只会说这是男子以事业为先, 等到来日功成名就再终日厮守,不是更好——只是妻子的苦等如何说,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本该最是恩爱。就是将来弥补又算什么。”
  宝茹难得听郑卓在生意之外说这许多,还是些儿女情长,一时听住了,只听他接着道:“不是说男子经营事业有什么不对, 先前我也想着要出门跑商的,以后肯定也还要出门。但是这不是说妻子在家辛苦孤单就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亏欠——这段日子是不同的,将来是没法子弥补的。”
  世间女子真爱一个男子的时候总是格外可爱,郑卓不肯陪她,她只怕会闹。但是若他自己说要扔下事业经营来陪她,她又只有摇头了。
  宝茹道:“不是这个道理,你如今难道不是陪着我?你也是在家做事的,每日还是回家。若是这般都不算陪着了,那真要终日腻着才算?那天下就没得几个妇人算是丈夫陪着了。况且那般又算什么,你若不做一些事情,只怕心里也不畅快。”
  宝茹后头的话可说到点子上了,郑卓又不是那等吃软饭的,对着做生意赚钱也有十分的用心。一个是大多数男子都有的事业心,也是成就感的一种吧。另一个则是出于曾经他想照顾宝茹的愿望,靠着自己赚钱供养宝茹和孩儿,他当然想做到这个。
  宝茹见他还在思索,立即道:“你也不必这样想了,只是以后做事也多多放权给下头伙计。咱们如今也不是两个人单打独斗了,下头也管着七八个伙计,他们可都随你差遣,他们都是父亲荐来的,哪一个不是能干的,只要上了手,可能做事!你如今也带着了这个把月,以后就让他们分管各样事务,至于你自己只是有大事或者争执不决的,再由你裁决么。这样也不必放下‘甘味园’,而闲暇时间却是大增了。”
  宝茹说的其实也是正理,初初创业的时候人手少,钱也少,免不得事事都由创始人亲历亲为。但是等到事业上了正轨,就没听说谁家老板能把采购、销售、人事等的工作全做了。
  虽然‘甘味园’才创立了一年多,但是如今已经是湖州很响亮的招牌了。‘日昌隆’也开始要货,并且销售状况良好,这只看每月要的货越来越多就明了了。而且宝茹和郑卓自己开辟的销售方也是,每月都下订单,看数量也知道销售情况喜人。
  这样的境况下,‘甘味园’繁忙是有道理的,但是正是为了应对这繁忙,他们手下已经招了七八个伙计了,专门处理所有事务。若是分配的好,其实郑卓应该繁忙降低才是,才不该这样脚跟打后脑勺的样子。
  这其实还是郑卓没有经验,他还没有把自己的定位从一个伙计定位到老板上来。做什么事情第一个反应自然还是自己亲手来,至于别人都是他掰开揉碎了,布置任务非常细致,中间再不用自己思考的了,似乎不这样他就不放心,事情超出自己掌控了似的。
  其实这时候的伙计可不是这样的角色,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给学徒来做的。凡是伙计其实都是十分精明,能够独当一面的。有些事情,郑卓应该只是告诉他们应该做成什么样,至于如何做他们应该自己去想,若是做不到这些,又凭什么拿伙计一个月的二两银子。
  听到这个郑卓有些迟疑,饶是他老成聪明,也算十分有经商经验了。但是手上的事情自己不知道流程,实在让他有一种心里不踏实的感觉,他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单但是宝茹说的却正好中了他的心思,他也有些意识到了这只怕不行,如今他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将来生意只会越来越多,那时候又如何?
  况且郑卓心里也是知道的,他见过多少商贾老板——最近的就是姚员外,他们一个个从来都不会事无巨细地追究事务如何,只管问伙计有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最多就是多多监管就是了。
  郑卓是个有决断的,他既然已经晓得了怎么做才是好的了,自然就会那样做。哪怕因此心里会好久不习惯,觉得十分别扭,但是他依旧会克服,会照着正确的路走下去。至于其中种种困难,这个已经成长为丈夫的少年不会说,看客只知道他做到了而已。
  当下郑卓给宝茹点头:“知道这个了,以后会这样布置。”
  说完这个他就照顾宝茹起床,他做这个的时候,外头守着的丫头们早就等着了。听着里头的动静,估摸好了宝茹已经醒来,和姑爷的私房话也必然说完了。这才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允,这才鱼贯而入。
  捧着的是一些简单洗漱的东西,毕竟宝茹这是大睡了一场么。等到宝茹收拾完,自觉清爽以后,就有几个婆子提着食盒进了小花厅,正布置餐桌。宝茹这时候自然由人扶着去那儿坐定,只等着开饭。
  其实姚家只有四口人,宝茹和郑卓应该去正院和姚员外姚太太一起吃饭的。但是姚员外姚太太心疼女儿,想着宝茹的身孕,哪愿意她每日挺着肚子多走这些路,不怕她辛苦,还怕中间有个万一呢!
  再有,如今宝茹一日要吃多少顿?根本没什么定数,只是饿了就要吃。这样情形就是和姚员外姚太太一起,那也是不方便的。所以现下虽没在郑卓和宝茹的院子里单开一个小厨房,但是他们两个的饭食其实是单独做了,单独送到他们院子里来的。
  而为了宝茹时常饿了,甚至厨房里单有一个灶眼,什么都不做,但是有厨娘单独守着。哪怕是大晚上到了子时,只要是宝茹要吃东西,就有人能上灶做出来。
  宝茹尝了尝莲藕荷叶羹,倒觉得滋味清香,多吃了几口,想起刚刚和郑卓谈到‘甘味园’,便道:“‘甘味园’的事情我如今是没法子管了,你们都是拦着我的,不过我写了几个新点心的方子,就压在我那香露瓶子底下,你明日出门记得给带去,让师傅们学起来。”
  郑卓点点头,要是以往自然还要宝茹亲自示范一遍,这才能保证没差错,但是如今谁会让宝茹做这个,于是宝茹就只能写方子了。
  说起来后宝茹又问了一回这次建设新作坊,以及调配各家货物的情况。郑卓一一答了,然后道:“明日我把账册带回来,你算一算。”
  听了这个宝茹眼睛都亮了三分,郑卓确实了解她,知道她如今有多无聊。况且她经营事业这才做出一些滋味来,虽然不是什么工作狂,但是享受其中的成就感是当然的。郑卓让她算账,既是消磨了无聊时光,又是让她更加了解生意的现状,将来重新做也好上手。
  郑卓看她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多做,每日只能做一个时辰,还要分两回来,我交待小吉祥看着。”
  正在沉浸在兴头上的宝茹显然不在意这些,有的做就行了,况且做的时间长了只怕她自己都受不了。
  带着这样的好消息宝茹晚间睡的香甜,从早间开始也十分精神,只等着几个好姊妹来上门。这可是好久没见到了,想念是一个,大家一起快乐多多也是一个。
  大概是夏日里的关系,大家都来的很早,避开了烈日当空的时候。宝茹在玩花楼上待客,一个个来了后,宝茹就让丫鬟上茶。其中宝茹亲自替周媺和丽华拣了点心,还特意让一直只在自己身边看顾着的小吉祥送去,其中讨好赔罪的意思简直不言自明。
  好娘话多嘴利,冷哼了一声道:“嗳!这就算了?你可知你是错过了什么,这可是周媺和丽华的终身大事!你只怕不记得当初是谁与你做的女傧相了吧!可是明知咱们这些人的婚期,却这个时候出门。要真是有什么离不得的生意要你这巾帼亲自去也就罢了,但是咱们可不知有这样的事儿。我看了又看,原来你夫君也是去了的——啧!这不就是舍不得新婚丈夫么!可见得是见色忘友呢!”
  旁边的玉楼也附和起来道:“就是!就是!当初还说我是成了亲,就不记得那时候在碧落庵说过的姐妹远比丈夫重要的话。哼哼,这时候再看某人,哪里来的底气说嘴,比我还不如呢!到底我可没因为丈夫错过咱们几个的喜事。”
  宝茹脸色讪讪的,不过她也的确是个脸皮厚的,反唇相讥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舍不得丈夫,就是陪着他出去了一趟——咱们各处游玩来着,苏州、杭州、扬州,还有泉州那边,这一路上的名城我们都玩儿遍了!咱们是好姐妹,我和夫君生活恩爱,你们难道不为我高兴些?我看你们其中某些人是嫉妒的很呢,想要出去玩儿,可是如今还没出过湖州!”
  宝茹这些话只不过是无理取闹式的反击,但是有些话却是扎心了——在座的各位,从文静如丽华,到聒噪如好娘,的的确确都是想出去玩儿的。特别是素香,她本就是有些奇女子的品格,想要亲自游遍这大好河山。如今还有个最麻烦的婆婆,以及文弱的丈夫,整日拘着,就越发想了。
  她们可不是那些轻薄脂粉,只觉得女人一辈子只是困在自家小小院子里就是好的。受徐娘子的影响,对于外面的世界可都是向往的很,只是苦于没得机会罢了。如今宝茹还这样说话,可是犯了众怒了。
  素香当即冷笑道:“这倒打一耙,指鹿为马的本事是如何练出来的?说到最后竟成了咱们的不是了,是咱们不肯体谅你?呵!你可想清楚一些,你可只有一个人,咱们五个若是对付你,你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莫不是你这一回怀孕怀傻了,连从前的眼色都没了。”
  宝茹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施施然放下茶杯道:“你可别唬我,你们能怎么对付我——我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你们能把我如何,只要你们碰我一根头发丝,我就能抱着肚子叫疼。你们,谁敢来?”
  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是一瞬间出现在素香几个心里的话,然后就是‘我的天,她这是碰瓷吗?’。碰瓷自古有之,但是像宝茹这样光明正大、□□裸、脸不红心不跳的,却没有见过。
  她们似乎是被宝茹空前的‘无耻’给震慑到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宝茹这个碰瓷耀武扬威的‘肮脏’场面。最后还是素香憋出了一句话:“你,你厉害,这一回可算是咱们一起输给你了。”
  宝茹乐呵呵的,一点也不脸红,反而觉得身心舒畅。要知道自她怀孕以后就很少有这样心绪开阔的感觉了,总觉得心口压着一口气似的——难道是‘一个人的快乐总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还她以前压抑了自我,知道今日彻底放飞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宝茹脑子里上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最后她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不妨碍她现下的得意和快活。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曾经,曾经她在徐娘子处读书的时候,曾经也是和她们斗嘴说笑,自己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有人可以和自己逞口舌之利。全都是手下败将来着——唯一一个跟得上她的好娘,却只是多在数量,质量还差的远呢!
  众人不是真的与宝茹置气,开头的兴师问罪也不过是个幌子。最多就是想讨些口头便宜,看看宝茹窘迫的样子,看她笑话罢了——谁能想到她如今就算怀了孕依旧是战斗力拔群,甚至还有超过当年的架势。
  这时候宝茹一番厚脸皮不讲理的话一出,众人被噎住了一下后,接着却是笑的此起彼伏。一面摇头,一面指着宝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宝茹稳坐钓鱼台,八风不动地承接来自小伙伴们目光的洗礼,只差拱着手说两句‘承让承让’了。
  周媺笑着摇头,等到缓过来一些后才道:“你这张嘴啊,本来就是咱们之中出类拔萃的了,如今还能这样不要脸皮——做到这个,今后可没人能敌得过你了。只是这样厉害,这样‘厚颜无耻’,可不知你夫君知不知?怕是他心里还觉得自己可是娶了一个既娇俏又贤惠的天仙儿罢!”
  宝茹哪里怕她说这个,只是微微仰着头,骄傲道:“他眼里我可是天上来的小仙女——不是我装的好,而是我做什么他都是一个感觉,只觉得好的不得了呢!你这话说的没意思。”
  说着宝茹拿了手上的一粒葡萄,砸了周媺一下,周媺不把这玩闹放在心上。但是众人显然见不得她这样嚣张,当时就要以牙还牙,拿了手上小些软些的果子反击宝茹——这种果子可砸不坏人。
  宝茹却是嘴角一翘,动也不动道:“呵!你们可别乱来,知道有些妇人怀着孩儿的时候是不能受惊吓的么?别说这样欺负我,就是一个响动、一声猫叫,弄不好也是要小产的——我呢,之前就有过一回惊吓,差点流产,可是床都没下养了两个月。”
  其实宝茹并不是那种受不得惊吓的体质,不过这话里也没说她是,只不过说出了真实的经历而已。但是这样说出来的效果大家立刻被她误导了,当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敢动手了。
  这是废话,这个事情自然有可能是宝茹胡说的,但是她不太可能拿这种事来吓唬她们。而这个事情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是真的,她们就不会做了。玩笑是玩笑,说到对宝茹的关心,她们自然是不比别人少。
  这会儿大家总算安静了一些,能坐下说说话,不再像先前一般,只是调笑开涮。玉楼对宝茹的所谓‘惊吓’大感兴趣,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一个响动,或者一声猫叫。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确实是她们这一群人里的头一份了。
  宝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描述的事无巨细,旁边的女孩子们也是屏气凝神的样子,竖起耳朵听的仔细——这可比话本子里武将打斗还要来的惊险,毕竟这是身边的真人真事。
  宝茹也是心大,当时她都被吓了一回,还差点因此流产。一般人遭遇这个,哪里想再提起,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是有惊无险的缘故,反正事后的现在,宝茹提起这些竟然心里毫无波澜,还能和小伙伴们吹嘘自己当时是如何冷静自如,巾帼不让须眉来着。
  吹嘘完这个宝茹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说起了这些海盗的残忍手段——宝茹哪里能知道如今的海盗是个什么样子,这些话不过是她拿着上辈子听过的拼凑,不只是中国的海盗,还有更加出名的西方航海时代的海盗,把他们那些海盗守则上写明的刑罚拿出来说。
  若是一般女孩子哪里听的这些血淋淋的,就说这时候玩花楼上的伺候的一些丫鬟婆子都面露不忍。但是玉楼几个却听的津津有味,只当是奇闻异事来听,觉得十分新奇涨见识。
  宝茹也说的兴起,越来越没边,到了快说完了她才意识到刚刚最后说的顺嘴,但似乎不是海盗们的事儿吧,似乎是‘满清十大酷刑’里的内容来着。不过这时候可没得清朝,自然也就没得‘满清十大酷刑’了。哦,既然这样,那就不要紧,随便吹牛吧,反正没人知道。
  说完这些,旁边的小吉祥递给宝茹一盅奶羹,道:“姐儿可歇歇吧!这些事情血淋淋的,难道不吓人?就是您十分胆大,也可怜可怜咱们旁边的。”
  这种话也只有小吉祥才能说了,不说她曾经伴着宝茹的情分,如今还是宝茹的管家媳妇。只说在座的这些客人,哪一个她都认得,早就得了眼熟了,晓得她是宝茹面前第一个体面的。
  宝茹待下人随和的很,规劝什么的,不论她最后采纳与否,但是肯定不会生气就是了。但是今日的场合,正是待客的时候,贸贸然打扰了客人兴致,焉知宝茹会不会因此生气,众人可不敢尝试。只有小吉祥,就是这些客人也会给她面子,不至于觉得自己被冒犯。
  譬如周媺就十分赞同道:“说的有理,宝茹可别当了耳旁风,我可见书里说过的‘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颂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过人矣。故妊子之时,必慎所感。感于善则善,感于恶则恶。人生而肖万物者,皆其母感于物,故形音肖之’。”
  “所以你如今说话可得注意了,这些事儿说的多了,影响了孩儿,将来可有的你哭!”
  宝茹却满不在乎,这种话是有道理的,‘胎教’嘛!但是偶尔说些奇闻异事怎么了,就是有些血淋淋的,但是她又不会日日来说,反而调侃周媺道:“啧啧,这可了不得,不愧是咱们中最贤能的一个,这《古列女传》也读过。”
  周媺不为所动,微笑着道:“是呀,我竟然不知道你竟然能‘装贤惠’到这地步,能说来出处,想来你也是熟读了的。”
  宝茹十分镇定,谦虚道:“哪里哪里,可比不上媺姐,我这只是读了一回,不比媺姐竟然是脱口而出、倒背如流的,显见得是用了功的。”
  宝茹和周媺又这样来回了几次,旁人都见不得两个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了,让这两人可别再‘假装恭维,实际暗含讥讽’下去了。
  宝茹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笑过后让木樨取出一个盒子道:“刚刚不过是说笑罢了,我哪里真能看《古列女传》这劳什子的东西,不过是有了身孕,于是翻书本子,把那些有着女子生育事项的都找了出来,拣有用的钉了一个册子。还另外抄录了两份——我如今出行不便,可没法去看玉瑛和爱姐,想来她们也一样,只能托你们捎带给她,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众人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拜托,气氛一时温馨起来,只除了一声‘哼,这劳什子东西?’,说这话的是周媺,因为她正是众人里唯一一个看了《古列女传》,而且如宝茹所说倒背如流的,宝茹这句话她可正是中枪。
  听了周媺这一句怪声怪气,大家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第120章 宝茹分娩
  时光倒是过的飞快, 宝茹似乎是昨日还觉得腰上一日日沉重起来, 可是难熬, 不知道要怎么等到生产之期。但是今日就已经到了腊月初,正是说话就要生了的时候了, 早有陈太医上门细细看过, 只说早在中旬发动, 迟则下旬发动,总归准备着就是。
  听了这话, 姚家上下可不是如听了圣旨一般, 早就提前布置了起来——这布置也不是随随便便布置。全是按着有经验的产婆所说, 一器一物,全都是认真准备。又有妇人生产时和生产后要用的药材也是一一准备妥当,产婆请了两位, 从腊月初就住在了姚家只随时候着。
  其实这两位产婆还只是寻常人物,姚员外姚太太是不放心的, 给陈太医和湖州城里最好的产婆邹妈妈下了帖子, 说定了发动当日两人一定要来。不是姚家不想早早把两人请来, 只是两人都是很有手段的,这样的人才自然繁忙,不只是你出了钱的问题——人家还要考虑到其他顾客的关系。
  不过虽然姚家上下紧张的很,当事人宝茹却成了最没心没肺的一个。除了她心大以外,还有一样,她还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即使她知道这时候的妇女生孩子就是过一道鬼门关,但是知道是知道, 没有亲身体验和亲眼见过她真的很难有太多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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