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现在犯到他们手中,自然要报复回来。
  暂停视频,戚茹摘下耳机,对着两人疑惑道:“你们是谁?”
  “……”
  “不就是个破课代表,还拿起架子来了。 ”
  “想装作不认识?别以为你换个马甲不穿校服我就不认识你。”
  戚茹:“……”
  难不成小黄小绿和狂少,是她的同学?不要吧!
  第13章
  戚茹想的没错,小黄小绿一行人还真是她同学,不过也只有小黄小绿两个人是八班的学生,其他几个都是别班的。比如‘狂少’,居然和好宝宝周怡同在一班,那个被誉为一中报备班的尖子班级。
  “你们找我有事?”
  小黄快要被她这淡然的态度气炸了,怎么就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呢?
  “你来上网,就不怕我们去告诉老师?”
  戚茹顿时露出一副看智障的表情:“……你们告老师,不就证明了你们也在网吧?你们当没看见我,我不就也没看见你们?”这几人是嫌家里的茶不好,非得去老师办公室喝吗?
  好像是哦。
  小黄小绿一齐愣住。这么简单的道理,互帮互助,找戚茹麻烦不就等于自找麻烦。傻子才去举报。
  陷入对自我的怀疑中,他们没再多问戚茹为什么来上网,也没注意到一向不敢与人对视几乎很少开口的戚茹变得口齿伶俐了。
  王海洋在前台网管处远远望着这一幕,开始还担心戚茹会受欺负,看来是他多心了。戚茹不再是当初灰扑扑低着头走路的女生,强烈的生机取代了死气沉沉,和她接触的半个月中,不止学到了知识,还了解到不少外国的新鲜事。
  只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由何而来。印象中,戚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亲戚,戚茹并未出国。但他没有立场去质问。戚茹慢慢变得自信开朗是件好事,他也没有立场多嘴。
  然而被人认为有自信的戚茹此刻又恢复了丧气的模样。
  “师傅……我是不是拉得特别不好?”她一手拿弓一手扶着琴杆,语气低落。
  徐宏揭开茶盖,拂了拂飘在面上的茶沫,抿了一口道:“小茹啊,拉弓定内推弓定外,你是分不清左右还是分不清内外?”
  “呃,分得清。”
  “哼,分得清?是你近视还是我老花?声音一会大一会小,你这是给弦按摩呢!”
  “老戚是怎么教你的,你不会是把脑子里的东西还给他的牌位了吧。”
  这话不好接,戚茹不出声了。她也想拉得好听点,可实际上她就是个新手,能用这身体残余的惯性发挥成这般水平,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二胡就两根弦,音准十分重要,却也最难。左手稍微用点力,调子就跑偏了。之前的戚茹受戚爷爷教导,虽然达不到演奏级的水准,考个业余十级手到擒来。可现在的戚茹,怕是五级都过不了。
  “继续,坐直喽。你那弓是化妆了吗?抖抖粉去,松香擦那么多不要钱啊。中午排骨没你的份,只许喝汤。”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徐宏气的吹了吹自己的小胡子走向厨房。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汤里该放些啥好?鹿茸会不会补过头?还是算了,切点参片吧。
  “谢师傅。”慢慢院子里又响起嘎吱嘎吱锯木头的声音。
  只有名角儿蹲在一边咬她的裤脚磨牙,一不留神磨出个小洞。它扭头看看,发现无人关注,悄悄用舌头舔了舔那个洞,以为能用口水糊起来。随后甩着尾巴偷偷出了门。
  之后的一个月里,戚茹每天都在小竹林先复习半小时,再去徐宏家接受指导。
  他毒舌起来戚茹招架不住,但教导人时又很有耐性,哪怕戚茹忘了,他也重头再教一遍便是。好在戚茹慢慢找回感觉,总算让徐宏露出点笑容。
  如此这般便到了八月底,戚茹赶去学思上最后一堂课。
  经过一个半月的相处,口语班的学生都认可了戚茹,因为年纪相仿,还常约戚茹出门玩。只是戚茹从没答应,她忙着存钱买刘家的房,也不敢和他们出门乱花。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大家就不用再来了,回去好好复习。这段时间和大家相处很开心,开学后的考试希望你们能有进步。”
  离开学还有一周,学思所有培训班停课。毕竟要给学生们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们复习别的课程。
  底下的学生都鼓起掌来,然后七嘴八舌讨论。
  “老师,你寒假在这吗?我寒假还来补课。”
  “结束补课了就不算是老师了吧,戚茹,和我们去玩呗,请你喝奶茶。”
  “就是就是,你都从没和我们一块出去。对了,留个电话吗,家里的也行啊。”
  戚茹微微一笑,没有作答。知道戚茹状况的人只有周怡,毕竟两人同一所学校,稍微向其他人打听便知道戚家不太好,恐怕连电话都没装。
  “寒假看情况吧。至于出去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挤不出时间。好了好了,都回家吧。有缘再见。”同在临安市,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哎,没劲。”
  “人家长得好看,为什么要和你出门,岂不是让人误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找削呢!我这叫丑吗?这是美得不明显!”
  男生们嘴贫打闹,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离开,只有周怡还坐在位置上不动。她有话想和戚茹说。
  戚茹擦完黑板,收拾好讲台,发现周怡没离开便知道是在等她。王海洋的课程也已经结束,她不需要太早回家,留下来和周怡说说话也好。
  头顶的吊扇吱呀转动,教室里人一少,空气似乎都清新起来。
  周怡揉揉僵直的脖子,问道:“戚茹,九月的艺术节你们班表演什么节目啊?”
  “艺术节?”
  “就是教师节前一天的表演啊,你们不会也是合唱吧。哎,好多班都是合唱,全年级都找不出几个会跳舞会乐器的,没劲。”
  九月艺术节是临安四中的传统活动。教师节当天全校放假,但前一天会专门在礼堂安排表演,全校二十四个班级都要出节目,以表达对老师的尊敬。因为九月十日便是教师节,通常学生们从六月底就开始排练,回到学校后复习一周,马马虎虎也能登台。
  可戚茹换了个三十多岁的芯,哪记得要表演什么节目。
  “唔,大概吧。”
  周怡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她。大概是什么意思?不是都排练过了吗?难道八班有什么杀手锏不好透露?有人要跳舞,弹钢琴?
  “别说这个,让你找的音频跟着练了吗?跟了一个月能听懂多少?”
  不好回答关于节目的话题,戚茹只能摆出凶巴巴的面孔。可惜她现在这张脸不是后世那张肥肉横生自带凶意的大饼脸,因为营养不良,浑身上下没二两肉,眼睛便显得格外大,看起来颇有几分无辜。
  周怡噗嗤一声笑了:“装什么装,你还没我凶呢。我每天都跟着练,习惯了倒觉得voa的语速挺慢。再跟听一个多月就换别的吧。”
  voa,美国之声,原本就是刻意放慢了语速的新闻播报,十分适合学习英文的人当听力材料。
  “这个不急,听懂是一个阶段,复述又是一个阶段。等你能把大概意思用自己的语言再复述一遍才算是及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听voa才多久,就想换下一家啊。”
  周怡趴在桌上装死。她们才刚念完初二,学英语一共也才四年,能听懂voa在一般的中学里已经算是佼佼者。上次和父母出门散步遇到个问路的外国人,她好心帮了下忙,可把周家父母乐坏了,时不时向人炫耀说自家闺女能和外国人交流。
  可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来了戚茹这么个怪物。
  第14章
  2010年,两万五千块能干什么?
  此时戚茹躺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黄色信封,里头装着厚厚一叠工资。
  墙上的日历撕了一页又一页,再有五天便要开学。九年义务教育不需学费,杂费最多两百,这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钱让戚茹犯了难。
  上辈子早早出国,对国家经济一点不感兴趣,连哪只股票会挣钱都不太清楚。她自己投资的都是十年后才在纽约敲钟的美股,何况这点钱投进去,哪怕能翻倍也赚不了多少。
  她只能将主意放在未来会拆迁的老街房子上。
  临安市房价均价三千,租房一个月三百,两万多根本干不了什么。
  但贫民窟不同。三百块一个平方卖出去还能讨价还价。
  西北老街,一栋一栋的小二层数不胜数,这些在三四十年前被认为是豪宅的房屋在如今被人不屑一顾。刘全友因为中彩票而搬离,再有一个月就要完全离开,徒留一栋破房在老街毫无用处。
  刘家急于出手却找不到买主,戚茹急于买,可惜又不敢让戚奶奶知道。她如今还未办身份证,办理房屋买卖事宜必须通过大人。但在戚奶奶眼里,买刘家的房子还不如存到银行收利息。
  “也许可以找师傅帮忙?不行,他肯定也要问我买房做什么。还有谁呢?”
  搜寻着可以帮忙的人,却发现除了戚奶奶和徐宏之外,她竟然没有任何亲戚在临安。爷爷奶奶辈不用说,本就是京戏班逃难来的,戚奶奶逃难中伤了身子,就生了戚父一个。戚茹母亲是农村孩子,家里姐妹倒是多,弟弟却只有一个,她是老大。戚家只出了一份微薄的聘礼,她父母就忙打发女儿出了门。
  实在想不到人,戚茹只能实话实说,打算和戚奶奶坦言自己想买房。至于理由,就拿二胡和学习当借口好了。
  于是傍晚戚奶奶一回到家,就发现戚茹搬了两个小板凳放在门口,地上摆着一壶放凉的菊花茶。看样子是打算和她唠嗑。
  “茹茹?今天不用去海洋那补课?”
  戚奶奶知道每晚戚茹都出门,可戚茹给出的理由却颠倒了黑白。毕竟王海洋比她年长,她只能说是去向王海洋请教初中的课程。
  “嗯,马上开学了,他还要复习自己的知识。奶奶你坐,我煮了茶,你喝喝看。”
  “好。”戚奶奶依言坐下,孙女如此贴心,一天的疲惫的算不得什么,“我们茹茹真乖,知道体贴奶奶。”
  几十年没听过夸奖的戚茹吸了吸鼻子,随后又握紧拳头。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奶奶失望,让她继续受一段时间的劳累,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短暂的辛苦之后是巨大的利润。
  她只是万千众生中渺小的一个,即使重生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普通的小市民而已,能在两年后拥有一笔巨额拆迁款或是两套拆迁房,已经是目前的她能做到的唯一努力。
  “奶奶,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刘叔叔家的房子,我们可以买下来吗?”
  戚奶奶喝茶的手一顿,放下杯子掏了掏耳朵,觉得脑袋有些嗡嗡响,又从头上取下细小的黑发卡掏了掏,这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买房?两个人而已,自家有房,为什么还要买。
  “我想买刘叔叔家的房。奶奶你听我说,二胡声音太大,很容易影响别人。前些天有人上门来说我扰民,后来去了师傅家才没人来说。但邻里之间的关系需要维系,我不可能总影响别人。刘叔叔家的房子在巷子尾,前后都没有人家,隔壁又是我们,在他那练琴绝对不会打扰到别人。”
  戚茹尽量说得有理有据,希望打动老人家,但戚奶奶不理解。
  “但这也不是买房的理由啊。茹茹,听奶奶的,别想了,读书为重,要不然我们先不练二胡了。何况我们家没有钱,你还要上高中念大学,你爸妈走得早,我又是个没用的,学费都没攒齐。你受苦了。”
  里里外外透露着不同意。
  戚茹再接再厉,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奶奶,我有钱,两万五千块,家教费。”
  心脏一抽,戚奶奶被这个数字吓呆了一瞬。
  “其实最主要是因为我念高中不想住校,我会努力考上一中,但一中离家不算近,晚自习又下课晚,我回来您肯定睡了。奶奶你睡眠浅,家里隔音也不好,晚上我可能会饿,要给自己煮东西,动静会很大。我年轻,晚点睡没关系,可奶奶你吃不消的。我不想因为我念高中而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不是扯谎,是事实。因为临安教育局对补课抓得严,学校只能延长晚自修的时间作为补偿,周末双休。戚家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木质的,年久失修,走起来嘎吱作响,夜里还有几分诡异。戚奶奶在制衣厂的工作本来就挺辛苦,老人家睡眠质量也比不得年轻人,戚茹出去住最好。
  再说,万一戚奶奶有个不妥,她住在隔壁也能很快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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