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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什么叫还成啊,我都是听你的,一句话都没乱说。”秦凤仪道,“今天玩儿的没意思,哪天咱俩去游湖。”
  李镜笑,“好吧。”瞅瞅外头,“天不早了,你这就回吧。”
  “还早着呢,我再坐会儿吧。”审都审完啦,秦凤仪现在无事一身轻,就又想跟李镜在一处了。
  秦凤仪这人吧,就是这样。有时你觉着特讨厌,恨不能给他两巴掌,有时又觉着,这人有些赖有些笨却又叫你心里暖暖的,李镜不好撵他,当然,也不想撵。于是,秦凤仪嘀嘀咕咕的与李镜说了半日的话,又在人家吃了晚饭方回家。
  秦太太私下都跟丈夫说,“阿凤总这么着,咱家倒省下饭了。”
  秦老爷道,“这叫什么话。”
  “什么话?高兴的话。”秦太太眉眼弯弯,“我瞧着,咱阿凤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正当秦太太觉着自家宝贝儿子攀上了景川侯府大小姐时,秦凤仪又开始频繁的出入御史府来。倒不是秦凤仪主动去的,就如秦凤仪与李镜说的那般,平御史平珍请他过去画画。
  画画什么的,李镜不怕,只是,一想到秦凤仪说的,便是因到御史府给平珍画,此方与宝郡主相识。
  不知为何,一念至此,李镜心下便隐隐不安。
  第26章 打出去~~
  平珍这样爱画成痴的人, 纵做了巡盐御史,亦不改其癖。说来,平珍对秦家是有印象的, 他对秦家的印象还在自琼宇楼被秦凤仪的美貌惊艳之前。平珍会记得秦家是因为, 这么多盐商土财主给他送礼, 诸多物什都不能看,唯秦家送的,很有些品味。
  平珍当时还想, 到底是盐商会长家,不只是一味暴发。
  再者, 当时秦家送的礼物里, 还有一幅赵裕的美人图。平珍是丹青名家,赵裕赵才子亦是美人图大家, 第二天, 平珍就请了赵裕到府里一并说丹青。及至于琼宇楼见秦凤仪这等倾国倾城之貌,平珍当时便画癖发作, 立刻回家执笔丹青,结果, 画了好几天, 竟难描摹秦凤仪百分之一的美貌。
  平珍一向行事随心,便令人请了秦凤仪来。
  平珍是巡盐御史,秦家正是盐商之家,收到御史大人的帖子,如何敢不去。这头一回, 不晓得平御史为何叫秦凤仪去,秦老爷不放心,还是与儿子一道去的,结果,秦老爷都没能见到平御史的面,他在御史府等了大半天,中午御史府管饭,四菜一汤,饭菜很不赖,待得下晌,秦凤仪僵手僵脚出来,秦老爷这才晓得,平御史找儿子是来作画的。
  之后,便都是秦凤仪自己去了。
  秦凤仪真不爱去,他也不爱给人画。秦凤仪闷闷的,平珍倒也不一味作画,见秦凤仪精神不好,他还挺关心秦凤仪,问他,“阿凤你不开心?”
  秦凤仪一向存不住话,他道,“我成天过来给你画,累不说,都没空出去玩儿了。”
  “在我家玩儿,难道不好?”
  “有什么好的,怪闷的。”秦凤仪道,“再说了,总这样摆那样摆的,我身上都酸了。平大人,咱们出去玩儿吧。”
  “去哪里?”
  “去哪里都成啊,那诗什么说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平大人,你来扬州城还没逛过的吧,我带我去逛逛。”秦凤仪说到玩乐就来了精神,“这人哪,要总闷在家里,是要生病的。同样的,花草种在园中,就没有山间的有灵性。大人你要作画,我这么没精打采的摆个样子,画出来的画,没精气神。咱们得出门走一走,看一看外头的风景,大人你的画,肯定有进益。”
  平珍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果然比先前无精打采的招人稀罕。平珍想了想,秦凤仪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平珍便放下画笔,“也好,那就由阿凤你安排,咱们出门逛逛。”
  “成!”
  秦凤仪当下便带平珍出门了,平珍虽则是痴迷丹青,学识亦是极佳。秦凤仪知道哪里有好山好水,平珍虽是头一遭来扬州,对于扬州的山水似全不陌生,人家说的也头头是道。秦凤仪道,“原本我觉着,我大哥就特别有学问,平大人,你这样年轻,竟比我大哥还有学问。”
  “你家里还有兄长么?”平珍问,想打听秦家若还有长子,倘似阿凤这般美貌,一并叫来画画才好。
  秦凤仪笑,“没有,我是独子。我说的是李大哥,李钊,他就特有学问。”
  平珍笑道,“阿钊要科举,他的心都在科举文章上,这些杂篇知道的便少了些。”
  “他可严肃了,见我就这样。”秦凤仪学个李钊板着脸的模样,笑,“可有意思了,比我以前学堂里的夫子都严厉。不过,我知道大哥都是为我好。他就是看着严厉,其实心肠可好了。”
  平珍笑,“阿凤你也很好。”
  “哪里哪里。”秦凤仪道,“我也就生得略好些罢了。”
  “老话说相由心生,你如此相貌,心肠必也是好的。”
  一听这话,秦凤仪就觉着,这位平大人跟他媳妇倒是挺像的,就是喜欢好看的。秦凤仪一向自恃美貌,也爱听人夸自己,他那样灿然一笑,竟仿似给这山水间都添了几许颜色。平珍一时不由看呆了去,暗道,果然阿凤这话是不错的,非得出来走一走,不然,如何能见得阿凤如此灵秀之姿。
  秦凤仪这总要往平御史去,李镜就有些担心,特意叫他来问,知道只是过去作画,或是陪着平珍出游。李镜方放下一颗心来,想着平珍此人除了有些画癖,倒没什么。李镜主要担心宝郡主,问秦凤仪,“宝郡主有没有过去找你?”
  秦凤仪道,“有打发人送东西,就是一些茶水点心,别人再没有的。你放心吧,要有什么事,我一准儿告诉你。”
  李镜点点头。
  结果,秦凤仪说过这话没两天,再次出游,就有宝郡主为伴了。秦凤仪拉过平珍,悄声道,“大人,我毕竟是外姓男子,如何敢与郡主同行,这不合礼数吧?”
  平珍一向不拘泥这些规矩礼法,笑道,“咱们出门,总落下阿宝在家,她也怪闷的。反正是游玩,人多了才热闹。”
  秦凤仪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宝郡主年纪尚小,人亦灵秀,而且,并无贵女架子。主要是,她不摆架子,秦凤仪就拘谨的了不得了,要是再摆架子,就怕这凤凰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宝郡主笑道,“我与阿镜姐自小亲姐妹一样,你是阿镜姐的结拜兄长,便如同我的哥哥是一样的。你这样的人,不该拘泥那些俗事规矩,不然,倒可惜了的。”
  秦凤仪暗叹,小郡主果然还如“梦中”那般善解人意,不同于那些俗流女子啊。秦凤仪不禁一笑,“好。”,可转念想到他媳妇交待给他的话,秦凤仪道,“要不,咱们把阿镜妹妹也叫上,你们女孩子家,倒可一并说笑。”
  平珍纵不同俗流,到底在俗世生活,俗世礼法亦是知晓的。秦凤仪,让平珍觉着,这秦凤仪纵偶尔有些放达之处,倒是个懂规矩的人,平珍道,“这主意好。”
  宝郡主则是深望了秦凤仪一眼,微微一笑,“如此,我命人去请镜姐姐。”
  平珍将手一摆,起身道,“何其琐碎,咱们过去接阿镜就是,她又不是外人。”
  李镜正在家,见平家叔侄二人过来请她一道出游,还有秦凤仪在一边悄悄朝她眨眼,李镜便知缘故,心下熨帖,笑道,“还请舅舅和阿宝稍待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
  李镜这回打扮的时间短些,只是,宝郡主貌美,李镜便有些不甚得意。不过,她一出来,对上的就是秦凤仪一双含笑的眼睛。秦凤仪梦里梦外的就喜欢看李镜认为自己不甚貌美的郁闷样,其实,秦凤仪因生得好,他看别人的相貌都差别不大,要不是有平家叔侄在场,他非过去逗逗他媳妇不可。
  便是不说话,但秦凤仪那一双蕴藉着无数含义的桃花眼也递过去不知多少打趣。李镜不禁一笑,不去看秦凤仪,与平家叔侄道,“叫珍舅舅和阿宝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路上又问了宝郡主是要去往哪里游玩。
  秦凤仪安排的地方,自有其妙处所在,中午用饭时,秦凤仪自然是挨着李镜的,他惯会照顾人,又深知李镜的习惯,为李镜虾剥壳鱼挑刺,还时不时的布上一两筷子菜。宝郡主都说,“阿凤哥对镜姐姐可真是周到。”
  “我们是兄妹么。”秦凤仪道,“虽是结拜的,不过,我拿阿镜当亲妹妹一样的。”
  李镜一笑,与宝郡主道,“咱们在京城,鱼倒是常吃,便是吃虾,也是烹虾段一类的做法,阿凤哥他们这里水多,鱼虾都是现捞现做,比京城的就更鲜美些。只是,像这样的白灼来吃,剥壳我就不成了。”
  “有我呢,你只管吃就是。”秦凤仪道,“现在的虾,少了春天时那一股子鲜嫩味,要是平大人与郡主再早些来,味道更好。什么时候你们都有空,咱们去太湖,太湖三白,平大人肯定知道。”
  平珍笑道,“白鱼、白虾、银鱼。”
  “对。”秦凤仪拊掌赞道,“以前我跟我爹去过,那味儿,鲜香无比。真是在别处吃不到的,这鱼虾离水即死,便是太湖到扬州不远,也吃不到鲜的,非得到太湖去,现捞再煮现吃,而且,不能用别地方的水,只有用太湖水,味道才算正尝。”
  宝郡主笑道,“那可一定得去尝尝。”
  秦凤仪顺嘴便道,“你们要都有空,我就安排了。”
  宝郡主不着痕迹的扫过李镜,迅速的捕捉住李镜眼中一丝不悦,宝郡主笑的明媚,“自然是都有空的,便是小叔,到了烟波浩渺的太湖,说不得更有做画的兴致。阿镜姐也不忙,那就等阿凤哥哥什么时候安排好,咱们便游太湖去?”
  秦凤仪一口应下,“成!”
  一席宴,尽欢而散。
  秦凤仪自然是送李镜回家的,见李镜面有忧色,秦凤仪递了盏茶给她,“怎么了?”
  李镜道,“我看宝郡主是瞧着你我关系与他人不同来。”
  “瞧出来就瞧出来呗,咱们与别人本也不一样。”秦凤仪大咧咧的,他又不怕人瞧出来,不过,秦凤仪还是比较在乎他媳妇的名声的,秦凤仪安慰道,“你放心吧,都说了咱们是结拜的兄妹了。我就不信,她能看出咱们梦里做过夫妻。”
  李镜无奈,“你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她说什么太湖游,那不过是试一试咱们,你竟还应下了?”
  “试什么?”秦凤仪不解。
  别个时候,要是说些什么没用的话,秦凤仪倒挺灵光,一说到这要紧事,就笨的很。李镜忍住羞意,道,“试一试咱们是不是有私情?”
  秦凤仪搔搔下巴,“难不成小郡主真看上我了?”
  李镜险没把他打出去。
  第27章 晴天霹雳
  秦凤仪这性子, 李镜给他做了个总结,送他八个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且, 为人十分脸大。
  不是李镜说话难听, 当然, 李镜自己相中秦凤仪,就不会看低秦家门第。但,现在还是讲究门第的, 就秦家,盐商出身, 不晓得秦凤仪如何这般大脸竟然会觉着堂堂正二品郡主心仪于他!
  也就是没成亲, 不然,李镜非好生收拾秦凤仪一番不可。就这样, 秦凤仪耳朵险没给李镜拧下来, 秦凤仪好话说了半个时辰,方把李镜哄好了。就这样, 最后,也没能在李家吃晚饭, 李镜把他撵了出去, 还送他一面镜子,叫他有空好生照照自己!
  秦凤仪把小镜子妥帖的揣怀里,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跟李镜告别,“阿镜,那我就先走啦。”
  李镜没好气, “走吧走吧。”
  秦凤仪揣着小镜子,到狮子楼定了几样阿镜妹妹偏爱的小菜,叫人送到李家去,给阿镜妹妹赔礼。李镜与她哥说秦凤仪,“平日里瞧着殷勤老实,其实也不是很老实。”
  李钊好悬没笑出声来,打趣妹妹,“难得你火眼金睛,竟然看出来了。”
  李镜看是看出来了,不过,聪明人一般都自信,如李镜,便自信能把秦凤仪的性子里不大正确的那部分给纠正过来。见秦凤仪定的菜,李镜道,“怎么都是些大鱼大肉的。”说大鱼大肉,当真是夸大了。淮扬菜并不以大鱼大肉见长,无非是李镜平日里喜欢吃的狮子头、大煮干丝、八宝豆腐、清蒸石首鱼等菜了。主要是,李镜一向注意身材,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故而,晚上多食素食。结果,秦凤仪弄一桌子她爱吃的,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
  侍女道,“姑娘,还有一封短信给姑娘的。”
  李镜接了信,上面还漆封封好的,李镜拆开,就九个字:多吃点,没关系,我喜欢。
  李镜纵是余怒未消,唇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而后,将信揣袖子里,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餐饭。
  宝郡主用过晚饭却是反复思量,一时怀疑又一时不能确信,莹白的指尖拈着一枚水晶棋子,良久,唤了心腹侍女桂圆道,“桂圆,你觉着,阿镜姐是不是对秦公子格外与众不同?”
  桂圆闻言道,“非但李姑娘待秦公子不同,便是秦公子待李姑娘,依奴婢说,似也格外周到。莫说是结拜的兄妹,就是亲生的兄妹,奴婢也没见过李公子这样照顾李姑娘的。李姑娘一向高傲,倘换了他人,便是想如此殷勤,怕也不能入李姑娘的眼吧。”给小郡主捧上一盏红枣茶,
  “这可真是稀奇了。”宝郡主将水晶子掷入棋罐内,似笑非笑,“我哥都不能使阿镜姐展颜,这位秦公子,倒真有些本领。”
  这话,桂圆便不好接了。
  第二日,秦凤仪早早去了李家,他是带着早点过去的,与李镜道,“省得你不给我饭吃。”
  李镜笑,“还记着哪。”
  “就昨儿晚的事,怎么会忘?”秦凤仪道,“我带了金团、虾饼、玉带糕,昨天晚上特意交待厨下早些起来做,刚做好的,我带了来。是我家厨子的手艺,一会儿你尝尝。”
  其实,小儿女的事,哪里真会记仇。便是李镜一向精明,但,秦凤仪也只有待她这般殷勤妥帖,尤其一大早见到秦凤仪这张美人脸,顿觉心情明媚,再大的气也没了。李镜对镜簪好一支新开的芍药,笑,“好吧。”
  秦凤仪在李家吃过早饭,与李镜商量着去太湖的事,秦凤仪道,“正好赶上你生辰,咱们在湖上给你庆生,如何?”
  李镜见秦凤仪还记挂着她生辰,自然愈发欢喜,二人正说着话,秦家下人过来,说是平御史府的帖子,请秦凤仪过去说话。
  秦凤仪郁闷的,“一准儿是叫我过去画画的,烦死了。”
  李镜能说什么呢,别人家的事好驳,平家的再不好驳的。李镜道,“你也别不耐烦了,珍舅舅性子不错。你要累了,就与他说一声,歇一歇也是无妨的。或是同他说好,过几天去一回,如何?”
  秦凤仪道,“干嘛总是画我,别人都是画女人。女人才给人画呢。”
  李镜没想到他是为这个别扭,不禁笑道,“谁说都是女人才给人画,多少山水画里,有的是男子。”
  “真的?”
  “我骗你做甚。”李镜拉他起身,给他整理下衣赏,道,“早去也是去,晚去也是去,这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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