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

  李二狗其实是叫是李兆源,二狗是他爹给他起的小名。
  李兆源知道李春彩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那又怎么样,喜欢他的又不是只有李春彩一个人。
  高考后,他考上了海城的重点大学,然后他听说李春彩去海城当了环卫工人。当时他想的是,啊,没想到李春彩这么喜欢他。
  但是,李春彩从来都没有找过他。大学四年里,他和李春彩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他喝醉了的一天晚上。
  李兆源那天和他爹打了电话,他爹想让他回去,但是他想留在城市。
  放下手机后,李兆源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所以他去喝酒了,一直喝到过了门禁时间。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在路边瞎晃悠,嘴里说着胡话,所有人见了他都躲着走过去。
  然后,他遇到了李春彩。
  “李二狗?”
  李兆源觉得眼前的世界在转,他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你喝多啦,你们学校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李兆源抬头看看星空,怎么出现了两个月亮?
  “喂,李二狗,问你话呢?”
  她在路边陪了李兆源一宿,李兆源这一晚上渐渐醒酒了,他在天亮的时候认出李春彩了。
  李春彩把他送到他的大学门口,她和李兆源说:“哪个人不得做选择?李叔的话也没错,你自己想想吧,我走了。”
  李兆源想说一声谢谢,但是李春彩已经走远了。
  他记起高中时候的李春彩的眼睛总是又黑又亮的,那双眼睛总是看向自己。现在她的眼睛依旧黑亮,但是她却不看他了,一直都是李兆源看着她说个不停,而她却很少看他。
  他没有联系李春彩,更不要说那句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
  他还是回了村里,包地种植创业。毕业后他也没在谈女朋友,突然他爹有一天提起要不和李春彩相一次亲,他同意了,但是李春彩没有同意。
  再一次听到李春彩的消息是她结婚了,听说嫁了个有钱人。李兆源是不信的,不知道他不信的是李春彩嫁人了还是她嫁的是个有钱人。
  傅家去李春彩家里的那天,他看见了她,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个叫傅青樾的男人身上过。
  他没有上去和她打招呼,他也没有挤在李春彩家的门前,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啊,原来她嫁了个这样的男人。
  再见到李春彩就是五月份了,他去海城办事,李翠也托他给李春彩送些东西。
  他们两个是在李春彩下班以后见的面,一起去吃了涮羊肉。饭桌上,李兆源提起了那天晚上,说了谢谢。
  李春彩笑得特别憨厚,她说:“幸亏你遇见的是我,要是遇到别人就把你这个大帅哥拐跑了。”
  李兆源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要好好谢谢你。过年那时候安排咱俩相亲你应该同意啊,我没准儿就以身相许了。”
  “大意了,大意了。”
  李兆源和李春彩聊了很多,这期间李春彩的眼睛不在闪躲,她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吃完饭,李兆源把她送回了傅家。他看着她走进大门,她一直都没有回头。这给李兆源一种他俩还都上高中的错觉,也是这样,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那个被看着的始终不回头。
  李春彩回到别墅,大厅里只有傅鹤云在,她叫了声“爸”,傅鹤云点点头,她就上楼回卧室了。
  傅青樾在三楼的客厅看书,他看见李春彩上楼,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
  “嗯。”
  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公司旅游前还冷淡。
  他总是陷入思考当中,李春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试着和他说话,但得到的都是很简短的回答。
  “怎么样?”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句话,李春彩想。
  “还行吧,涮羊肉挺好吃的。我妈给我拿了点儿东西,我放厨房了。”
  “嗯。”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吗?今天来的同学我喜欢他八年。”李春彩洗完漱,站在卧室的门口说。
  “他很帅吗?”
  “当然了,学习好体育也好,我们学校办运动会他总是第一。要不是我俩一个村儿,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他高中还搞对象,完了搞对象学习还好,考上海城大学了。”
  “你们一直有联系?”
  “那倒没有。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我恰巧碰见了,就陪着他在大街上待了一宿。我还以为他会继续读下去,没想到还是回我们村儿里了。上次回去,我倒是没有看见他。”
  李春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笑了起来。
  “初中以前我俩还一见面就打架呢,没想到到初二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也不跟我吵架了,去他家找他也是没空。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他,发现自己特别想他,然后就是喜欢上他了。结果他初三就开始搞对象了,我的少女心碎成渣了。但是我俩去县里上高中,他还挺照顾我,每回见她我的心都能自动愈合。”
  “告白了吗?”
  “我本来想上大学后再说,但是我没上成大学,就想着算了吧。”
  “你应该说的。”
  “傅青樾,我在跟你说我暗恋过的人,你就这么冷静?”
  “不然呢?”
  “没事,我睡觉了。”说完李春彩把门一关。
  她没有锁门,傅青樾知道。
  手中的书已经好久没有翻页了。
  第二天是周六,李兆源又找了李春彩吃饭,这次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高三毕业班的几个同学。
  李春彩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她在家看见傅青樾眉头紧皱,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就来气,所以她就答应了李兆源。
  去的人都是和李兆源玩得好的,李春彩高考以后就没和他们再有联系,同学聚会也不去。
  饭桌上说起大家现在都干什么,到李春彩的时候,她说:“没干啥,在海腾公司当清洁工。”
  “那也挣得不少吧。”已经成为某公司产品经理的同学问。
  “不少。”李春彩笑笑。
  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当年,李春彩一个人在座上闷头吃。他们的青春里都没出现过李春彩三个字,对她说话顶多是:“啊,你被李兆源的前女友扇过耳光吧?你们俩在一起了?”
  “没有,我已经结婚了。”
  这时候他们的眼神更奇怪了。所以李二狗带他来这儿到底干啥,李春彩想。
  李春彩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李兆源楞了一下,“你忘了吗?”
  “我忘啥了?”
  “咱们俩上小学的时候,你跟我说想吃海城大酒店的菜。我现在不带你来了吗?”
  在李春彩小时候,大人们嘴里的海城大酒店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大酒店了。李春彩也想吃,她和李兆源打完架不理她的时候,李兆源就说以后请她吃那儿的菜,然后两个人和好。
  “想起来了,你记得挺清楚的啊。”李春彩拍拍李兆源的肩膀。
  李兆源笑了笑,他看见傅青樾站在一辆车的旁边。他也拍了拍李春彩的肩膀,“你老公好像来了。胖妞儿,等你和你老公离婚了,分到财产了,别忘了接济接济我啊。”
  “我就说你花花肠子多,而且不盼点儿我好。”
  傅青樾见有人开始注意他,就进了车里。
  李兆源也看到了,他的脸很严肃,“我说真的,李春彩。”
  “不会离婚的,那么帅的老公我天天看着也是赚到了。走了,拜拜。”
  还没等李兆源说下一句话,李春彩就跑着离开了。
  “走吧。”李春彩上车之后说。
  “嗯。”
  “你说咱俩要是离婚,我能分到多上?”
  “我手里的一半儿。”
  “那咱俩离婚吧,离完婚我绝对比现在有钱。”
  “现在你手里是我财产的全部。”
  “那还是算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帅的份儿上。”
  回家以后,李春彩和林菁说起了自己高中的事,当然提的最多的就是李二狗了。林菁对于她高中时候的暗恋故事特别感兴趣,她还和李春彩说了傅青樾高中是什么样子。
  李春彩能想象到10年前的傅青樾,她想如果自己高中有这样一个人,可能那时候喜欢的就不是李二狗了吧。
  睡觉前,李春彩还在和傅青樾说:“李二狗能耐了,看来和他爹挣了不少钱,都去海城大酒店吃饭了。”
  李春彩也不在意傅青樾的沉默。
  “我得留好他的联系方式,以后没准儿有事能找他解决。他要是结婚生孩子,我得随份子,关系得走着。”
  突然灯一黑,身边的人说:“睡觉。”
  李春彩是故意的,她就故意说的李二狗。看来也不是没反应,和他接吻的事也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躲在被窝里偷偷笑着,就像是回到了当年喜欢一个人,因为某件不经意地小事而窃喜着。
  傅青樾这一晚都在做梦,梦里他被一只狗追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也是不说话,冷着脸。
  李春彩还想说李二狗,被他捂住了嘴:“我以后不想再听见李二狗这三个字,听见了吗?有你没这三个字,有这三个字就没你。”
  李春彩赶紧点头,在自己命和不确定的爱情之前,李春彩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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