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黎玄在房内留下泥傀儡负责守护,接着,他和莫夜就进入梦境碎片的世界。
  这些梦境十分琐碎,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小片段,莫夜有必要时刻紧跟火殃和莫承宁,随意留意情况变化。他要负责把他们安全的送往最后一个梦境碎片。
  莫夜进入梦境碎片前,好奇地问了黎玄一声:“小黎,你觉得山神收集了怎么样的梦境啊?”
  黎玄想了想,他选择了沉默。
  如果有某些不该看的场景,他会提前捂住小毛球的眼睛。小毛球看他就可以了,其他人完全没有必要看。
  莫夜和黎玄进入梦境碎片的时间比莫承宁他们晚了小会儿,他们到达时,已到了莫承宁与火殃相遇的景象。
  两人在梦境碎片里的相遇,不是火殃被困大山化煞的相遇,而是意气风发的“承”字辈梦貘莫承宁与火凤一族的年轻后辈火殃的无意间的初遇。
  这会儿,他俩均是年轻非常。
  莫承宁的身体状况特别好,他的左眼亦是完好无损,至于火殃,他的身上不见丝毫红煞,他的眼神纯净明亮,未有半点的悲伤。
  两人的一次偶遇,就彼此看对了眼。
  阴沉的天空突然下了大雨,莫承宁和火殃碰巧赶往同一个小亭避雨。
  莫承宁远远地瞅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他当即愣了愣。兴许是梦貘血脉的影响,他对梦境的真假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判断能力。
  恍惚间,莫承宁差点挣脱了梦境碎片,恢复真实的自我意识。
  幸亏莫夜和黎玄一路跟着,莫夜觉察不对劲,见莫承宁似有看透真相的征兆,他赶紧加强了力量。
  一道柔光蒙上莫承宁的双眼,莫承宁眼底的疑惑一闪即逝,紧接着他又往小亭跑去。
  小亭内,一名青年比莫承宁早一步到达。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他黑色的长发和大红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身体曲线。
  对方听闻动静,回过头,他的相貌顷刻间撞入了莫承宁的眼底。青年五官精致得令人移不开视线,他的眼睛流转着深情,唇边的浅笑还带着雨水的湿气,眉心的红纹仿若跳动的火焰那般耀眼。
  莫承宁顿时看得晃了神。
  紧接着,他听到红衣青年说道:“外面雨大,快进来避避雨吧。”
  那声音仿佛能勾魂,瞬间撩动了莫承宁的心。莫承宁怔怔地应了声,迈步进了小亭内避雨。
  距离小亭不远,莫夜和黎玄隐去了身影,维持着梦境碎片的平稳。
  莫夜撑着一把小伞为他和媳妇遮雨,他望向小亭,内心感慨万千,山神长得可真美啊。当然,山神再美,依旧是他的媳妇长得最好看。
  在莫夜的身旁,黎玄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他就知道,以山神那个家伙的心思折腾不出多少好事。如此俗不可耐到了极点的梦境,竟然有脸拿来使用。
  火殃这是仗着自己的一张脸太具媚惑,还是以为梦境的莫承宁暂时忘却了过往,年轻的梦貘经不住美色的迷惑。
  虽说黎玄心底暗暗地鄙视着火殃,但不得不说,这种烂俗到毫无特色的梦境,它居然当真管用。
  莫承宁被眼前的火殃深深的吸引住了,他怦然心动,恨不得了解火殃的一切。他心底的火点燃了以后,再也熄灭不了。
  就这么,梦境中的莫承宁与火殃认识了。
  既然有了相识,那么接下来的梦境碎片毫无悬念地开始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的道路。
  从几次刻意的外出巧遇,到几次精心准备的登门拜访,再到几次邀约游玩,梦境里的莫承宁和火殃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莫夜不确定是不是这些梦境碎片太过简单平凡,莫承宁对梦境的抗拒不怎么明显。仅有一两次,他凝视着火殃仿佛在回忆什么的时候,莫夜悄悄的动用了力量盖住了莫承宁的疑惑。
  假如山神期盼的是,与莫承宁在一起的美好梦境,莫夜愿意努力的帮他们达成。毕竟,梦境之外的莫承宁和火殃过得相当不如意。
  火殃收集的梦境碎片不仅仅只是到此为止,有了相知,自然少不了相恋。
  当莫承宁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他搂紧火殃拥吻之时,黎玄故作不经意地挡住了莫夜的视线。当莫承宁抱起火殃走进浴池的时候,黎玄平静地拎起小毛球走到另一边聊天。
  虽然他们远在另一边仍然能隐隐听到浴池中异常激烈的动静。
  黎玄无奈,做个梦洗个澡而已,这两人如此放纵也不担心对身体不好。
  唯有小毛球迷惑地歪歪脑袋,浴池的动静那么夸张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刺激得莫承宁突然清醒。
  对此,黎玄的回答相当淡定:“没事。”
  若是莫承宁真在梦境碎片清醒了,那也是火殃自己乱来的后果。谁让火殃这么不知节制,任由莫承宁为所欲为。
  很快,黎玄发现,莫承宁为所欲为的地点不单单是浴池。隐蔽的小丛林根本不算什么,庭院屋顶月光下,车舆轿子小山坡,大白天照样随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火殃的诱惑对莫承宁太管用了,简直是无往不利。
  而莫承宁也没有像莫夜他们担心的那样清醒过来。也许是火殃营造的梦境太美妙,引得莫承宁沉沦。也许这本就是莫承宁内心深处的渴望,是莫承宁期盼的梦境,他沉浸在这样的梦境中不愿意睁开眼。
  这般状态的莫承宁给莫夜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在莫承宁和火殃历经了火热的爱恋后,随之而来的梦境碎片,让莫夜不由的满心羡慕。
  莫承宁备了丰厚的聘礼,前往火殃家中提亲。那一马车又一马车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看着莫夜双眼直发光。
  聘礼啊,好多的聘礼啊。
  他也想给媳妇准备如此丰厚的聘礼,风风光光的上门提亲,热热闹闹的把媳妇娶进门。
  黎玄原本对火殃他们的婚事不在意,可当他瞄到小毛球发亮的眼神,他终是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些马车几眼。
  他百宝袋里的宝物数不胜数,小毛球若是喜欢,他也可以这么装满无数的马车驮着。马车从莫家村的这一头,排到莫家村的那一头,保准每件物品不带重样。
  所以,小毛球大可不必羡慕这些聘礼。
  身穿喜服的莫承宁是距离清醒最接近的时刻,中途他好几回显现出了明显挣扎的迹象,仿佛随时可能清醒。
  这使得莫夜心惊胆战,他费尽力气平复莫承宁躁动不安的情绪,额头很快冒出了冷汗。
  他实在不明白,在莫承宁和火殃大喜的日子,莫承宁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反应竟会如此强烈,要从美梦中挣脱而出。
  莫夜说不出的担忧:“小黎,怎么办,我可能掩盖不住了。”
  听得这话,黎玄并不意外:“既然这是火殃给莫承宁的梦,能不能成,就看他们的命了。”
  随后,黎玄把情况传音给了火殃。对于火殃渴求的梦境,莫夜已然尽力,之后的形势必定艰难,火殃自己得多留意。
  其实火殃见到莫承宁穿上喜服的抗拒神情,他的眼神亦是暗淡了几分。
  是不是莫承宁对他再无情感,才会这么抵制和他拜堂成亲。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火殃不想后退,他一定要往前走,他必须成功。
  莫夜努力了又努力,熬过了莫承宁和火殃拜堂,熬过了送入洞房,可当他俩端起合卺酒的时候,莫承宁终究还是清醒了。
  同一时刻,黎玄抱起筋疲力尽的小毛球远离了山雨欲来的喜房。
  梦貘天生对梦境的真假有辨别,不要是莫承宁极度虚弱,要不是莫承宁在抽取梦魇之力时没有防备,他不可能在梦境碎片被蒙蔽这么久。
  此刻,莫承宁清醒,他顿时明白自己身处梦境。
  莫夜眼下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护住梦境,让莫承宁以为他做了一个梦,而不是被莫夜拽进了梦境碎片中。
  幸好,这是火殃准备的最后一个梦境碎片,不然肯定瞒不住,莫夜不可能再把莫承宁带到下一个梦境碎片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全看火殃自己了。
  恢复意识的莫承宁环顾贴满大红喜字的房间,红色的床帷,红色的锦被,他穿着的喜庆喜服,无不告诉他眼前的情况。
  同时,他的对面站在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的火殃。
  此时的火殃比他认识的在大山化煞的火殃年轻几分,多了几分活气与单纯。对方明亮的黑眸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他,眼底映出的是他的身影。
  火殃凑上前,在莫承宁唇上吻了一下:“承宁,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在发呆?”
  我们大喜的日子?
  莫承宁细细地琢磨了一番火殃的话,他平静的放下酒杯,转身往外走。虚幻美好的梦境,他不需要,他用不着这样的梦境欺骗自己。
  然而,莫承宁没走几步,冷不丁听到火殃说:“承宁,连你也是在欺骗我吗?我们说好了一起面对,说好了共度难关,原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莫承宁当即握紧了拳头,他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会伤害火殃,欺骗火殃的人,他转过身:“我没有……”骗你……
  他的话被刺眼的火光吞没了。
  不知何故,身穿喜服的火殃衣角发尖冒出了火焰,他的生命在急速消弱。
  火殃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他明明是火凤,可偏偏那些火焰竟能点燃他的身体,他的身体被火焰燃烧得一点点的减少。
  他垂下眼帘:“承宁,我想和你结成伴侣,是真心话,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心话。若有缘,我们来生见,当然,你如果不想见我,下辈子,我就不去烦你了。”
  惊人的火光冲天而起,霎时笼罩住了火殃,燃烧着他的生命。火焰把莫承宁和火殃隔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莫承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前,他告诉自己这是梦境,并不是真的。可是,当他意识到火殃的生命被飞速的燃烧时,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永远的失去火殃了。
  这个上一刻还在亲吻他,说着今天是他们大喜日子的火殃,那个凝视着他,眼里心底只放着他的火殃。
  莫承宁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烈火中,他抱起痛苦地蜷成一团的火殃:“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我们要怎么一起面对,我们要怎么共渡难关?
  烈火里,火殃扬起脸看着莫承宁:“承宁,我力量不够,浴火涅槃熬不过去,你当真愿意要用你的生命为我分担痛苦?”
  莫承宁盯着他的双眼,慎重地点点头:“别怕,我帮你。”
  即使是梦,他也希望这个只有他和火殃的梦以美好的结局作为结束。
  黎玄和莫夜出了梦境碎片,没有着急离开,他们从隔壁房间行至火殃他们屋外,等待事情的结果。
  不到莫承宁和火殃离开梦境碎片,这件事不算了解。
  莫夜他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莫承宁和火殃醒来,却是惊觉屋内火光冲天。
  准确的说,是火殃身上先冒出了熊熊火焰,紧接着莫承宁也陷入了火海,他们留在房间的肉身被烈火焚烧得一干二净。
  莫夜不禁后怕,山神劝他和媳妇千万不要留在这个房间是正确的,这把烈火烧起来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的长绒毛会烤焦,媳妇说不定还会烤成一块干泥巴,怎么看怎么凶险。
  就在火殃的肉身被烈火彻底吞没的刹那,他的后背猛然展开了一对火红的翅膀,那么的耀眼,丝毫不比烈火逊色。
  黎玄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确定这里没他和小毛球能做的事情,于是他带着小毛球回家了。
  他大致猜到了火殃的计划,也明白火殃此时此刻冒着巨大的风险浴火重生,火殃不是急切的拯救自己,而是不惜一切手段要救回莫承宁。
  火殃在赌,赌莫承宁舍不得他,与他同甘共苦,他也在赌同意和他生死相依的莫承宁,作为他的伴侣可以和他一起浴火重生。
  好在烈火只烧火殃和莫承宁,要不然,春瑞城兴许要被一把大火烧光。
  七七四十九天后,熊熊烈焰熄灭。
  当初烈火爆发的正中位置显现出了两抹相拥的人影,他们仍在睡熟。一把烈火烧尽了前尘往事,从此以后,只有处于鼎盛时期的实力,完好无损的全新身躯以及不再彷徨不前的情感。
  火殃眉心的红纹平添多了一缕金色,相对的,在莫承宁的胸口,浮现出了一个和火殃眉心红纹一模一样的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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