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孙建国静静的听完,两人沉默良久,他才也不复之前的紧张,心跳平静了下来,开口道:“我爹跟凤叔一样是个老好人,可我爹没凤叔的福气,碰到凤婶这样的好女人,至于我娘跟我叔家的那些人,不提也罢。从我爹死后,我就一直把凤叔凤婶当成亲长辈敬着。妍儿,我比你大了十五岁,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想到你会嫁给其他人,胸口就堵的难受。所以凤叔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时,明知道配不上你我还是心动了。我想有一个属于咱们的家,有爹娘有媳妇,将来还能有咱们的孩子,光是想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妍儿,我渴望有一个家,又害怕跟我爹娘一样。家是最重要的地方,因为家里会有让人眷恋的温暖。我想娶你,你说的两件事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我管不了别人的说闲话,但我要是在意外人的闲话,也走不到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凤叔凤婶都一样是这个世上,我最敬重的长辈。”
  馨妍站起身,看向他笑了笑,道:“剩下的事,你跟我爹商量吧。”
  第59章
  孙建国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比馨妍起的还要早,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一样,不是不住的傻笑,要不就是一直瞅着馨妍傻乐。种种姿态让馨妍总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看着稳重的人,会因为亲事,变得跟少年时一样显浅。可能已经口头说好了亲事,孙建国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帮着馨妍做事也没了先前的顾及。
  吃完饭,馨妍给娘亲换洗了一遍,一家人在院里晒暖说闲话,而馨妍用热水意换洗下来的衣物,不耽误听他们说话家里四个人,曲红霞又不能开口,后面的婚事定向她也不会多问,所以说话的也就凤天幸跟孙建国两人。孙建国自己已经当家做主,跟他叔叔还有亲娘基本不来往,所以婚事凤天幸也就直接跟孙建国商量起婚事怎么办。
  探亲假一共也就两个月,回来十多天了,也都忙着凤家的事,假期也就剩四十多天的时间。凤天幸的意思是,让孙建国打电话安排结婚和随军的事情,如果顺利就年前结婚,过了年之后一家人一起离开。曲红霞不能动弹,加上琐碎八糟的行李,每个撑耕的男人不行。普通当年离开大石村一样,有这个打算就果断去做,否则迟则生变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孙建国听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余光看了看正低头专心洗衣服的馨妍,表示部队那边结婚申请和随军申请都没问题。部队是讲究纪律的地方,不过这个纪律也要看什么事。变则通通则变,关键还是看能不能说得上话,有没有人替你担着。而在部队里属于老大难的孙建国,只要给首长打个电话说一声,剩下的事都不是问题。
  单身了三十多年,好容易缘份到了,碰到不管哪方面都满意的……嫁给他,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事,说实在他比谁都着急结婚的事。在他的信念里,只有完全攻占了高地,才是稳赢的局面。不然,他也提心吊胆的的担心,有些事风云变色就是那么难以琢磨。就跟姓潘的那小子一样,跟馨妍亲都定了,不一样美梦成空。
  好事多磨,磨的太多不怕,就怕磨成粉风一吹就飞了。所以,着婚事越早越好,以馨妍的人品容貌,孙建国觉得窥视的人太多。至于结婚的聘礼还有地方,这些虚的也就没什么讲究,反正自家知自家事,没得做给外人看。婚事商量的差不多,孙建国帮馨妍清完衣服晾起来后,就出门去邮政局,那里有电话能用。
  他要给首长打电话,结婚申请跟随军申请回头再补,先把事情落实,等过完年回部队总要有房子住不是。他们部队的小院子貌似没空的了,不过新建的家属楼应该还有空余。家里有病人住楼不方便,还得让首长看看能不能换成院子。等到了邮政局出示了□□,顺利的用电话拨通首长办公室的电话。
  在领导的一番打趣追问下,只说碰到合适的就结婚,隐瞒了点小情况,跟首长汇报一边后才说了请求。首长也没让她失望,只让他安心的娶媳妇,其他的事回来绝对妥妥的。挂了电话孙建国就挂着兴奋的笑容,急匆匆的大步回凤家。凤天幸问了馨妍的意思,就直接拍板把婚期定在腊月十六。
  不足二十天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也真的不多,亲朋两家都没几个。大石村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走动,等结婚后过年回去一趟,给孙建国爹上坟磕个头就行。过了年就跟着一起离开新和县,光是凤家的家当就已经不少,不需要添置其他东西,等到了部队里在添置也不迟。只孙建国总觉得委屈馨妍,毕竟结婚一辈子的大事,孙建国想给她自己的全部。
  这趟回来只带了两个月的工资,以前的工资除了借给战友,他对抽烟喝酒没瘾,每月的花费也就不多。这些年存起来也不到三千块的家底,连着各种票,在晚上吃过饭去馨妍房间,都一并交给馨妍保管。看着孙建国递来的东西,馨妍也没伸手去接。男人养家糊口是应该的,只是现在两人并没有结婚呢,这些东西他自己收着就好。
  见馨妍不接,孙建国直接拉过她的手,硬把存折和钱跟票,都塞到馨妍手里。笑了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粗心大意的,这些这是咱以后的家底,你收着我更放心。咱俩结婚本来就委屈你了,该买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早晚都是要你管着这些,早点晚点没啥区别,在说你想买点什么东西也方便。本来我想给你买衣服,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等回头咱俩一起去百货大楼买,你看行吗?”
  说罢,有些紧张的看着馨妍。馨妍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想了想也没在推辞,只是钱跟票又递给他,淡淡道:“男人身上不能没钱,这些都放在你身上用,等过两天咱们抽空去百货大楼,买点布料回来,给你做两身衣服。你的衣服除了军装也没几件像样的,早该置办了。”
  孙建国咧嘴又露出傻笑,他今后也是有人操心衣食的人了,现在想想都觉得跟做梦一样。“给你跟叔婶买布料做就成,你多做两身衣服,我瞧着你的衣服基本都是旧衣服。至于我的没必要,在部队里天天穿军装,就是做了也穿不到几次。”
  馨妍没同意也没反对,只道:“等去了百货大楼在说吧,看有什么合适的布料,的确良的布料现在很流行,不过我跟爹娘还是喜欢棉布,柔软舒服夏天也吸汗,就是容易旧容易洗坏。”
  孙建国双目熠熠闪烁,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聊这种闲话家常。直冲馨妍点头道:“我也觉得的确良穿着没棉布舒服,那咱家都做棉服的,穿着舒服不管外人嘀咕了。”
  人跟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有共同喜好,总会觉得彼此的距离都拉进不少,孙建国就是这样的想法。人嘛,活着就要有一个奔头,这样才会更有意义和动力。于凤家而言,乍然的骤变后,选择了一个人品稳重可靠的女婿。于孙建国而言,遇到凤家是他最幸运的事,现在他又有爹娘了,更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媳妇。
  第二天吃过早饭,被凤家忘到脑后的人,一脸急迫的出现在凤家大门口。大门没关,董县长进院子时,馨妍在洗衣服,孙建国跟凤天幸在摆弄木头,两人想试试能不能做个能靠躺着的轮椅,这样要方便照顾曲红霞。董县长也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上门,董淑珍背后挑唆的事,在潘家母女来闹的当天晚上,董国强就冷着一张脸说了跟他们说了前因后果。
  如果不是还有理知,董国强那架势非揍他小姑一顿。该骂的也骂了,可事情已经发生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把闺女的腿打折?说句昧良心的话,跟凤家十几年的交情,真没有深到跟闺女一样重要。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在没牵扯到自身利益事,都会乐意做个好人。可妻女病倒卧床不起,县医院和省医院都去看了一遍,都说不上来原因。
  而潘家那对母女,跟自家同样状况和病症,现在都只能躺在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这边自己家闺女起坏心挑唆,潘家娘俩闹上门,把凤家人给起的瘫痪在床,坏人家闺女名声。这才十来天的功夫,本来活蹦乱跳的人,就全都莫名其妙病倒,还全部都跟凤家女人一个病症,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巧合的巧合就不得不阴谋论了,老话常说有三种人不能得罪,第一种是真君子,第二种是真小人,第三种就是大夫。真君子你得罪不起,真小人时时能朝你下黑手。而得罪大夫,潘家跟董家此刻,已经在体验得罪大夫的下场。
  第60章
  除了怀疑之外,无凭无据的事根本不能拿凤家怎么样。中西医的大夫找了那么多,可却没一个查出究竟是什么病症。如此也越显得神秘,越是忌惮凤家。老伴为这个家一辈子操劳,小女儿还没结婚成家,手心手背都是肉,董县长不能看着她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当废人。是他们两家有错在先,可这种报复太狠,让人无力接受。
  董县长硬着头皮上门,为的也是说和,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以他对凤天幸的了解,未必没有缓解的余地。进了院子,坦然面对凤家人的冷淡,坐到凤天幸不远的小凳子上,见凤天幸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叹气只能先开口。说白了,他今天是来求人的,这求人也要有求人的姿态。只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就是早几年大混乱,也没低声下气过。再多的心理准备,临到头也怯于口。
  “嫂子好些没?前两天国强他奶就说想来看看,只家里事多累病了,这不我就上门来看看嫂子,妍丫头的事我们也听国强说了。本来这桩媒还是国强奶保的,淑珍回来那天是国强送她的,见国强因为这事跟我们上脾气闹腾,去潘家串门子时,跟国明他娘聊天,哪能想到话赶话的提了这事。潘家的闺女一直都不喜欢妍丫头,这么两相子一说,国明他娘就起了退亲的心思……说起来都怪淑珍那个死孩子,脾气太直说话也缺心眼,什么都没遮没拦的往外说。”
  “咱们妍丫头品貌,在县城那都是数得着的,私下里没少人跟国强奶打听呢,都知道咱们两家一二十年的交情,好女不愁嫁。说起来我都无颜上门见你跟嫂子,这事怎么说也是因我家而起。可淑珍什么脾气你也清楚,事后她也是悔的不行。听说她伯娘为这事病倒了,是又恼又急也跟着病倒了。家里两个病人,我也是愁的没法,这才现在才来探望嫂子,我在省医院认识的也有人,要是需要老哥尽管开口,咱们一二十年的交情不说,要没有你当年搭救,我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趋吉避凶人类的天性,相互推卸责任是人的劣根性。要是搁在以往,董县长三番两次提到家里病倒了两个人,肯定会追问几句,或者上门去给看看。只两家现在,没什么人情可再讲,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各不再想干为好。故此,凤天幸放下手里的木块,冲董县长淡淡道:
  “妍儿她娘命大,昏迷了几天好歹醒了过来,虽然剩下的日子吃喝拉撒只能躺在床上,可好歹还能有命多陪我们爷俩两年。你家也病倒了两个,我也就不留你多坐了。哦对了,妍儿的婚事也不用你们多费心了,这个是孙建国,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家里也没长辈操心婚事,这不都三十好几还没成家。这孩子稳重,这个年纪已经是副营了,就是比妍儿大几岁也没啥,会更懂得体谅能更好的照顾妍儿,我们老两口都放心。腊月十六就准备给他们办事,等过了年我们也跟着一起去随军。”
  其实,凤天幸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上次他巧合听到馨妍跟孙建国提过要报复,可这些天馨妍一直足不出户,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根本没见她出去过。董县长没深说家里病人的情形,可凤天幸估计应该挺严重,县城省城医生多的是,董家不会找不到其他人看病。可偏偏他还是来凤家,不排除也在怀疑是不是凤家做了什么手脚。
  所谓捉贼捉赃,越是没有证据,董家也越是忌惮。什么事一旦被套上了阴谋论,就会把事情复杂化,这是聪明人的惯以为的心态。出于顾忌董县长才拉下老脸跑来凤家,想以迂回的方式来和平化请他去给看病。可这事凤家不能沾,不管什么病什么痛,能治或不能治都不能沾。只要沾手那就等于坐实了怀疑和猜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凤家会被整个县城的熟人所避如蛇蝎。
  董县长耷拉着的眼皮心头一跳,抬眼看向孙建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可能在部队长年累月的锻炼皮肤略黑,那体格瞧着就孔武有力的健壮。新和县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副营……如果不是地方不对,董县长真想仰天长叹。小女儿回来当天说看上的人,结果兜兜转转,成了凤家的女婿。究竟是阴错阳差,还是报应不爽?
  “凤老哥,其实我今天上门,除了来看看嫂子之外,也想请你给国强奶还有淑珍看病。错了就是错了说再多也不能改变,可我家老婆子从始至终都没坏心,从小对馨妍那跟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她们娘俩之前好端端的,结果从前几天就身上不舒服,手脚无力没几天就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得人照顾。”
  见凤天幸面无动容,只得继续道:“淑珍有错,潘家的人更错,可国强奶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这事被牵连,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床上。还有珍……她还那么年轻,一直在部队里兢兢业业坚守岗位,连成家的事都耽误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真要闹到水都不淌的地步吗。”
  馨妍面无表情的看向董县长,冷漠的视线如看一个陌生人,声音透着冷漠道:“董县长也别在为难我爹了,都是聪明人,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家是不是无辜,你自己心里更清楚。不过是本能的找借口跟理由。当初董太太为什么愿意出面保媒,你们夫妇更是心里清楚。其实我比你更不明白,我的年岁摆在这里,跟董淑珍婚姻工作都不会有利益冲突。反而是她为什么从小就跟我过不去,潘青青那个出头的棒槌,不就是她有意而为的挑唆。”
  “出了事,你们都开始无辜了,那有没有想过我娘是最无辜之人。我娘以后的日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如此,你凭什么觉得你们就该被原谅?潘家的娘俩,跟你董家的母女,都要承受我的怒火,都得陪着我娘一起受罪。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你董家不是一家独大,可以肆意妄为事后怜悯补偿吗,那咱们就看看究竟谁能笑道最后。”
  董县长老脸涨红,被一个小辈指着痛脚揭短,可关键是是人家说的句句如刀,砍得他站不住立场。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言尽于此董县长一样不能拿凤家怎么样。在省医院里检查,从头到尾都没查出任何病症,可却诡异的是,病人口不能言,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其它都动不了。如果不是有凤家的事在前,董县长都准备私下里请大先生拜拜。
  张了张嘴想辩解,可馨妍冷冽的眼神,望的心头发怵根本发不出声。不说董县长,就是凤天幸也被馨妍的话惊的心口狂跳。根本顾不得董县长人还在,急道:
  “妍儿,你可不能因为这事犯错,他们两家有错也只是一个诱因,你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全怪她们,医者父母心,咱们凤家几辈子人行医,最重医德……我知道你心疼你娘,可你娘,你娘跟我过了大半辈子我也心疼她。可不能因此就用治病的医术去伤人,你这样让我跟你娘怎么能放心……”
  馨妍对沉默不语,孙建国倒是想替馨妍说几句,可他嘴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就听馨妍淡淡道:“爹,悬壶济世是您的医德,只我没那么伟大的情操。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多记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任何人都别想在伤害了我在意的人之后,还企图能和平解决的,犯下的错总要亲身还回来,这才公平不是吗。”
  院里一静,片刻凤天幸一个劲叹气,孙建国眼神带着惊人的亮光看着馨妍。偏执的护短,能被这样的馨妍护着是幸福,反之,就跟董县长一样,让你有苦都难言。脚步略显踉跄的离开凤家,家里有儿媳妇照顾董县长也没回家,直接顺道去了潘家。潘家也是无头苍蝇似的乱七八糟。潘家大媳妇怀着孕要照顾两个人,还要伺候家里的吃喝,已经称病回娘家休养去了。
  可照顾潘母跟潘青青,潘父一个大老爷们跟三个儿子也不方便,还要掏家底子给两人看病,眼看着这个家就得败了。潘家母女这样躺床上吃喝拉撒睡的要人伺候,就是已经订好亲的潘老二未来岳家,都已经言语中有了退亲的意图。人家闺女嫁进来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可不是一进门就来伺候婆婆小姑子的。
  就是潘家大儿媳,也是一肚子的牢骚,婚都结了眼瞅着孩子要不了多久就出生。家里两个不能动弹的人肯定要人伺候,潘家大儿媳生了孩子后想去上班那是不妄想,还要在家里伺候老的小的,搁谁谁都不会痛快。一个家里可以没有女人的维持,却不能有两个只能让人伺候的女人,潘家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坑,家好人好的姑娘没人愿意往里跳,也就农村的姑娘向往城里还有可能娶到。
  董县长到潘家时,潘父正在院里骂骂咧咧的洗换洗的脏东西。人吃五谷杂粮,五谷轮回那味真是一言难尽。他们潘董两家才病了几天,家里就有挥之不去的骚臭味,想到凤家带着淡淡香味的院子,在比较潘家乱七八糟的脏臭味,心里五味交杂或许还隐隐有丝羡慕嫉妒。从三家不同的环境,就能看出照顾病人的心意。
  可越是这样,董县长也越是忧心,馨妍那么在意她爹娘,再有个什么波动……下次会不会再有人倒下?还真未必没这个可能。更可怕的是,人家人不知鬼不觉下手,你连报警都没证据,医生找不出原因,警察找不到证据,私下里报仇下手,可谁又能保证能成婚?现在凤家还有个副营的女婿,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更狠历的报复?
  潘家的堂屋里,少了女人的操持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都没收回厨房。潘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把碗筷垒到一起,拿到厨房里回来后,苦笑道:“平时不觉得,他们娘突然病倒了,才觉着家里不能没一个女人操持。婶子跟淑珍咋样了?省城里的医生怎么说?有效果回头我也带着她们母女去看看。董叔,你看这事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吧?”
  董县长面无表情,道:“那又怎么样,省医院的人也没查出病因,也没查到哪里不对。无凭无据,凤家现在找了个副营的女婿,就是警察上门去抓人也得掂量着点。如果再去惹凤家,你觉得家里还会莫名病倒几个人。”
  潘父抽了抽嘴角,最后只能恨恨道:“这一家丧门星,忒狠毒的心思,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家眼瞅着就要散了,老二的婚事眼见的要黄。凤家的那婆子本来就身体不好,她们娘俩就骂几句,又不是动手给打病的。自己心眼小气病倒,凭什么把错怪到别人身上。董婶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家对他们凤家可不薄,哪样不是看着你们面子。”
  潘父愤怒咒骂的嘴脸,让董县长想到馨妍冰冷的视线,跟她句句扎心窝子的话。人都会替自己找借口,为自己犯的错开脱罪责。凤家并没有上杆子的要嫁闺女,反而是他两家的孩子死要上杆子娶。结果人家就是答应一桩婚事,什么都没做就被活活气的病倒,后半辈子只能躺床上,搁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董县长揉着抽疼的额头,道:“现在说这些没意思,错本来就在我们两家。你家去退亲好说好讲,凤家不会硬赖着不放,偏你家的非的上门闹。被小辈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不好受,我刚从凤家回来,那丫头说话跟插刀子似的割人心。馨妍直接撂话了,她娘受的罪,咱们两家都得一一偿还……这事,凤老哥瞧着不像知情的。”
  潘父一滞,复而更是恼怒:“不是那丫头勾着,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折腾,不折腾怎么会有这些事,不还是他们凤家的事。忒狠的心,这种姑娘谁家敢娶,也不怕断子绝孙了。好好一个家,硬是被那毒女人给祸害的要家破人亡了。”
  董县长紧皱眉头,也不耐烦起来,道:“你要是想解决是,就曾在叽叽歪歪说这些,现在是咱们要求人家,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国明呢?馨妍跟他们一起长大,好歹也是有面子情在。这事孩子都是无辜的,让国明跟国强去找馨妍,私下里求求她说不得能抬抬手。你要是真想家破,就继续说硬话吧。”
  潘父不再吭声,过了好一会,才闷声道:“我知道这事是他娘做的不对,为了这事国明已经跟这个家离心了。为了个外人,国明当天回来就跟家里断了关系,是死是活都不会找我们。要不是听人说,我都不知道她竟然好好的工作不去,竟然跑到厂里去当工人。我跟他娘,辛苦养大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就因为个女人闹成这样,我跟他娘就不寒心吗。”
  董县长也叹气,各自的阵营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这就是所谓的各说各理,却又各有各的理。对错已经没了再争辩的必要,关键是怎么解决这事,总不能就什么也不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女当废人。
  “国明在哪个厂里上班?我去找他,让他跟国强一起去找馨妍求情,他亲娘亲妹子,再多的气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真的不管不问的。”
  第61章
  如董县长所说,血脉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孙建国和董国强,都没办法对亲人不管不顾。潘国明在得知馨妍腊月十六就要嫁给孙建国,脸色霎时苍白。抬头看向董县长,隐忍着悔痛,却。毫不掩饰对董家的怒火,冷笑道:
  “听说凤爷爷当年救过你一命,后来凤家来县城你帮着安排了工作,人家凤家不也是尽力给你治病。要说欠也是你们董家欠凤家的情,结果呢……我娘跟潘青青爱慕虚荣,蠢的无可救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董家养的好女儿稍稍给以利诱,就乐颠颠的去做了出头棒槌。馨妍还不满十七,会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全都是被你们所有人给逼的。
  反过来让董淑珍嫁给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老头子,你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你们董家仗势的不外乎权势。你们所有人毁了我的梦想跟人生,毁了馨妍原本的人生。论起狼心狗肺,你们董家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你说的对,那是我亲娘亲妹妹,我不能真的不管。可你知道我有多恨吗,馨妍本来答应嫁给我的,就因为你们的自私自利,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恨我爹娘的偏心愚蠢,恨你们董家的权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打碎你们董家所倚仗的权势。”
  闪烁着恨意的眼神,戳心窝的话,都让董县长胸口闷疼,因为这话他亲孙子也说过一遍。可这事错更多。还是潘家,董家除了淑珍外都是无辜的,并没有做什么事。狼心狗肺这句话太伤人,如潘国明所说那样,他也是做爹的人,不会同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年龄快做她爹的男人。可凤家明明不需要如此,县城里好后生多的是呀。
  董县长忍不住辩解:“淑珍她也不是有意的,在说就算你家退亲了,县城里还有其他后生,根本不用……”
  不等他说完,潘国明就嘲讽道:“不用什么?我亲娘亲妹妹用那样的方式闹退亲,馨妍不论有没有错都已经坏了名声,在这个县城里不论嫁给谁,都一样会被人反复提及并不属于她的错,公婆妯娌怎么用这事揉捏她,丈夫会怎么疑神疑鬼的想?她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爹娘那么疼她怎么会想不到,还有就是你们不已经被馨妍报复了吗。在你们骂馨妍狠毒时,有没有想过她父母也一样会有这方面担忧。你真是虚伪的令人恶心,董淑珍的有恃无恐,不就是你们董家给的底气。”
  董县长捂着胸口,抖索着手指着潘国明你你你个半天,除了看着他冷漠的转身离开,什么都没能说出口。这一瞬间,董县长颓然的发现,他真的已经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也越不明白这个时代了。而回厂里继续上班的潘国明,胸口如被刀割后在泼了盆油般,疼得他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心爱的姑娘要嫁人了,可讽刺的是,新郎不是他。用尽全力去喜欢一个人,原本明明能一起的,却只能因为现实而被迫分离。人生在世,最痛苦的莫过于在即将得到时,被硬生生的逼着失去。不是没想过去祈求挽回,可夹在两人中间的,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事了,已经牵扯到家庭因素。
  没有人能抛开生养的家庭,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时,就已经注定跟父母血缘无法割开的关系。哪怕你长大成人,已经儿孙满堂了,哪怕就是死亡,也带不走这种牵绊。父债子偿,子债父偿,说不清什么是理,从根本上两者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他娘犯下的错,不论潘国明真实意愿,这个结已近解不开。
  让潘国明绝望的是,他爹娘并没有想解开的意思,馨妍娘就算恢复正常,也不代表曾经的伤害就不存在了。有人说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沟沟坎坎,经历过风雨的璀璨秧苗,才能扎根更深的泥土,傲然的生长出果实。可潘国明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来磨砺来成长,他只想做个平凡的普通人,过着属于自己的的平淡小幸福。
  可是如今都已经成了奢侈,他所梦想的幸福已经破碎了,以为能做一辈子好兄弟的人,也无法在继续做兄弟了。再见面,曾经无话不说的兄弟,竟只相顾无言,沉默的并肩借着月色,走向令人心口钝疼的熟悉道路。一直到了凤家大门口,董国强暗哑着嗓子,沉沉道:
  “国明,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挽回犯下的过错。你喜欢馨妍,我喜欢她的程度并不比你少。在得知你们定亲时,除了愤怒后悔之外,还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馨妍的性格我们都了解,别跟我说你们两情相悦的屁话,那是你们已经定亲了,我不想去让你们为难才让自己相信的理由。真实如何咱们心里都清楚,在她心里我们几个都一样,谁没比谁更多感情。”
  见潘国明冷目而视,董国强心头释然了憋闷,多了丝轻松的快意继续道:“很多事我并不习惯去深思,不代表我是傻子。从一开始我们约好公平竞争,你就已经打算用苦肉计速战速决。你比我聪明我承认,可同样的,我没你卑鄙善于心计。你跟馨妍退亲,我小姑的确是推手,但罪魁祸首是你娘,是你潘家的爹娘,别总一副我们董家对不起你。我们董家对不起的是凤家,你们潘家更对不起凤家。”
  朦胧月光下,两人静静相视对峙,良久潘国明冷静道:“那又怎么样,我娘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你们董家呢,一们心思的权势。因为你姓董,你跟馨妍没有一丝可能。馨妍清楚,我清楚,你自己不也一样清楚。”
  董国强胸口无规律的起伏片刻,最终道:“是,我知道。但现在我更知道,我们两个都一样没了机会。明明可以慢慢来,我们的年纪过两年在提,有工作后在家里会更有决定权,偏你打乱了脚步。而现在呢……馨妍要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老男人。三岁一代沟,没有共同的话题,没有共同爱好……馨妍……就是安静的画幅画,说不定都不懂欣赏。这样的日子……”
  潘国明紧握拳头,死死咬着牙槽眼睛望向天上的月亮,忍下脱眶而出的眼泪。两人各自平复着情绪,再次陷入寂静无语中。眼看月上正中,董国强才沙哑着声音道:
  “敲门吧,不管馨妍最终会不会原谅,都要面对面的道歉。我会劝她,就算不是嫁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希望她能幸福,能找到一个懂她疼她爱她的人结婚,而不是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她这么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不等潘国明说话,门竟然从里面被拉来,馨妍随随便便要嫁的未来男人,一身半旧的秋衣秋裤披着棉衣,黝黑着一张脸现在门口,隐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冷道:
  “叽歪了半天,净说老子的坏话,你们两个臭小子没福气,馨妍就交给我没你们什么事了。道歉也没必要了,凤嫂子一天不好,她都不会乐意见到你们,当然过几天来喝喜酒另算了。你们来干嘛的我清楚,馨妍心软我却不能看着伤害凤婶的人逍遥。药你们一人一颗,也只能在两个人之间选择救其中一个。至于没吃解药的人,好吃好喝的养着,三五年就能恢复了,歹毒的心肠,活该受受罪。”
  说罢扔过去两个纸团包着的解药,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动作灵活的轻声关上大门。不提心情大起大浮的两人,回到屋里的孙建国愤愤的躺倒床上。本来听到门口有动静,警觉的去查勘,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出坏话。什么叫三岁一代沟,能当妍儿爹?严格算起来两人只差了十四岁九个月零十二天,他只是皮肤黑看着显大而已罢了。
  摸了摸秋衣下的腹肌,孙建国又是几声冷哼,就是那两个臭小子,都没他体格健壮孔武有力。小白脸样,自己的事都自己都做不了住,竟然还想跟他抢媳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呢。他孙建国哪里是大老粗了,他虽没去学校上过去,可跟着凤叔启蒙到部队后,就一直没少看书识字。加上首长在内的那帮子兄弟,哪个有他识字多?哪个不说他学文好。
  啥叫妍儿画幅画都不懂得欣赏?他也看过不少小人书好吧。在说了,妍儿画画他肯定帮着端茶倒水,哪里就不懂欣赏了。就是嫉妒眼红他娶媳妇,活该妍儿连见都不想见,糟心的玩意。不行,还有十来天两人就结婚了,在着之前要先把结婚证给打了。虎视眈眈伺机想抢妍儿的人不少,打了结婚证总要死心了吧。
  心里想好了怎么开口,孙建国才不太放心的睡着。第二天一早馨妍如往常一样起床煮饭,就见一同起来帮忙的孙建国有些过于勤快,盛碗洗碗抢着做玩,扫地烧水也都不让馨妍上手。凤馨妍给娘亲换好衣服,点上熏香洗好脏衣服晾起来,孙建国才说要带馨妍出去逛逛。馨妍很少去逛街,商品贫瘠没什么好逛,不过凤天幸点头替馨妍同意后,馨妍也没反对。
  一身半旧的藏青棉衣灰色棉鞋,整齐的辫子斜在右肩,跟晒暖的爹娘告别后,就并肩出了家门。馨妍在县城里念书长大,认识她的人尤其在潘家退婚后,那是只多不少。两人一路到了主街没少有人回头看。毕竟县城就这么大,有一点风吹草动,片刻功夫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馨妍本来以为孙建国要去百货大楼,谁知道一直带她到了婚姻登记所。
  等孙建国拿出□□,跟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好一会,。工作人员认真看了两人一遍,问了各自的名字,由孙建国一一代答后,一张写着结婚证明和大红印章的纸拿到手。馨妍才明白对方今天的主要意图,就是带她来办结婚证明的。馨妍有些无语,难怪孙建国一早就有些不对劲,办结婚证明用的着这样吗。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馨妍很清楚很多人相伴过了一辈,都没有馨妍手里拿的这张纸。这个时代结婚证明真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明媒正娶宴请亲朋后,拜过主席父母,给祖宗上过坟才是正式的一家人。馨妍以前听娘亲说过一次,她年轻时认识的一个人,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被家里以死威胁给连着娶了三次媳妇。
  父命不可为,那个男人结婚三次都是把人娶进门后,硬是不肯碰新娘。女人是弱势的,不管这个错是不是她们的因素,这个错误都要由她们来承担。三个媳妇前后被婆家给休了,没坳过独生子只能同意娶了他喜欢的女人。被休妻的三个女人何其无辜?真爱就如此伟大到,不惜伤害其她女人来证明?
  在馨妍看来,婚姻从来不是靠形式来证明的。不过,孙建国想办,她也没什么意见罢了。把结婚证明小心翼翼折好收好,孙建国才不好意思冲馨妍笑笑,两人去了百货大楼。瓜子糖果买了些,也买了布料回去打算做衣服。
  至于宾客,两家都没什么亲戚,朋友也翻了友谊的小船。凤天幸的意思是,等婚前的头三天挂了喜字,看看有几户人家上礼金贺喜,那时在决定酒席数量也不迟。馨妍跟孙建国都没反对,全凭长辈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审核,话说我应该也没严打内容吧。还有文里娶三个媳妇这事是真是,听老人说时,我都想揍死那对狗男女……
  第62章
  这个时代的婚礼都很简单,很多人只定好婚期后,男方走着去女方家接人就成,面子吃的开的人,能借辆板车去接,条件再好些的人家,要是能骑一辆自行车接新娘,能被其他人津津乐道很久。女方的嫁妆也是一样,桌椅床柜盆架床,最有面的是三十六条腿,城里的个别日子好些的,还能有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是三转,一响就只有收音机了。
  孙建国的老本都给馨妍了,年后也准备一起去部队随军,彩礼和嫁妆这些全都免了。在不少人津津乐道董潘两家的病人好转的同时,馨妍跟孙建国的婚期也一天天靠近。腊月十三大清早,孙建国就早早的起床,挂着一直没消停过的傻笑,用面糊在凤家大门口贴了两张大红的喜字。在配上凤天幸动手写的对联,凤家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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