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屋里就一张椅子上头还搭着湿毛巾,没办法项可只能坐在床上,然后他就开始低着头抠易拉罐的手环,抠开来赶紧喝一口——
他自己房间乳饮料早就喝完啦!
程征宴好像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踩着一双拖鞋直接挨着他坐下,单手抖开近期的剧本,上面跟项可一样满是不同颜色的标签和备注,程征宴倾身过来看项可手上拿的:“我们从哪里开始?”
过近的距离让他头发上的水滴在了项可的衬衫上,那股清爽的气味越发明显,项可愣愣地伸手去推他脑袋,摸到一手湿润,赶紧顺手在他浴袍上揩揩:“你不换衣服吗?”
程征宴慢半拍地抓住他的手:“……用不着。”
“哦。”捏着自己的手心非常热,项可挣了一下没挣开,刚想用力的时候程征宴自己松开了,于是他非常迅速地将注意力放回牛奶和剧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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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总说项可演技一般,但那也只是相对程征宴这种扎实的实力派而言。事实上项可平常的台词和情绪表现是非常过关的,尤其在看过了《清水湖》未删减版的原著之后,他觉得自己对这部电影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些,因此让还能导演徐亮每天发愁得愁眉苦脸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情节。
对戏的两个人此刻都看着摊开的剧本发呆。
《清水湖》里,两位主角虽然最后结局令人悲伤,但在此之前,还是有过一段浓情炽烈的蜜月期的。
徐亮跟原著作者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以床·戏来彰显这对主人公情感的变化。从相互吸引到由爱生恨,想从肉·欲里演绎出细腻的感情可不容易,尤其是中间这一段……更多要由项可来主导的镜头。
这是霍许和罗文思在共同生活的城市相遇,真正陷入情感热恋的时间点。相爱的他们和任何年轻人一样,简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小说用文字叙述主角由浅到深的内心活动,编剧则选择以一直在情感中处于被动的罗文思开始主动求·欢来隐喻这一变化。
剧本当然不会把每一个动作都写的明明白白,于是这个度就需要主演自己来把握了。
甜蜜的旺仔牛奶也无法拯救项可昏花的双眼!
他乖乖地将喝空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屋里毕竟还坐着个正经影帝,他决定暂时放下成见不耻下问:“这个……你有什么建议没?”
程征宴翻着剧本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神情:“我?要不你总结一下以前恋爱的经验?”
项可有点沮丧:“可是……”
总结a市哪一家甜品店巧克力可丽饼最好吃的经验吗?
程征宴此刻仿佛失去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笑着夸他:“听说你还交过不少女朋友啊?”
“…………”项可在地毯上磕自己脚后跟,“嗯……”
程征宴闻言收敛神情恢复平静,丢开剧本双手向后朝床上一撑,语气淡淡地说:“那不就行了?”
项可是不太擅长察觉来自他人的负面情绪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连头顶每次洗完头发都桀骜不驯的呆毛都情不自禁耷拉着。
啊……都被程征宴这样奉承过了,还怎么问啊……
迟疑间偷看到程征宴保持一个姿势撑坐在床上已经好久,满脸都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对方跟上次拍吻戏时的表现一样,反而将他的踟蹰衬托得非常不专业。
哇这是在看不起自己吗?
简直跟他家的粉丝一样嚣张!
项可的迟疑顿时被推出脑袋,情绪随同高涨,紧接着他一咬牙从床上站了起来。
程征宴几乎没有情绪的视线跟随着他,就见他一拍剧本然后……弯腰打开了冰箱?
蹲在那掏出最后一瓶旺仔牛奶专心地抠开盖子仰头猛喝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口腔直冲脑门,项可的勇气与血液一并奔腾着,他放下罐子踢开拖鞋纵身一跃扑到了程征宴身上!
抱住!低头!
“啾啾啾啾啾——”
程征宴:“………………”
程征宴挣扎着坐直然后用收回的双手搂住跨坐在自己身上这人的腰,从脸颊到嘴唇好几个地方被湿乎乎亲过,项可舔了一下他的嘴唇之后就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一直磨蹭。柔软蓬松的头发挠得他皮肤发麻,这让程征宴几乎快要绷不住自己的笑容。
心脏好像一下变成了烤箱里膨胀松软的蛋糕,程征宴低头用侧脸贴了贴项可的耳朵:“你干嘛?”
项可的耳朵整个红了,坐在程征宴的腿上搂着程征宴的脖子一动不动,程征宴的湿发弄得他脸上凉凉的,他的心脏却在越发有力地跳动,好一会儿后,他才略微回神,转头去偷看对方的表情。
程征宴一直低着头,但视线里藏不住的笑意在接触到那双水润的眼睛后慢慢消失了。
搂着项可腰的一只手忍不住滑向了对方的后脑。
手指穿插进那头蓬松的发丝里,又无意识地揉揉,再往前,擦掉对方脸颊上那些被自己蹭到的水渍。
项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盯着他小声叫:“程征宴——”
“嗯?”程征宴贴近了,轻轻用鼻子来回磨蹭对方翘起非常可爱弧度的鼻尖,声音温柔得像是从心窝里刚掏出来。
项可像是被这种亲昵的触碰感染到,撅起嘴又啾了下他的嘴唇,然后也跟着眯起眼磨蹭他的鼻子:“你说这样可以吗?”
事实上这跟程征宴之前曾经联想过的任何一种表现方式都大相径庭,看过无数经典情·色电影的他脑子里塞着无数摇摆腰肢或是颤抖低吟的备选,唯独没有项可这种水准堪称“小儿科”的形式。
但这一刻他意识到艺术的表现方式果然多种多样。
程征宴微笑起来,胸口拥挤得像是塞满了棉花的伤口。他对着那张写满期待夸奖的脸蛋鼓励地亲了一口,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很棒哦~”
第七章
项可那天是接到王胖电话之后才昏昏沉沉回的房间。
程征宴的助理于是发现这几天大家都怪怪的。
比如自家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舒畅很好说话的模样,虽然今天早上他仍然跟从前一样非常嫌弃地挑剔自己准备的健身餐。
说起这个来他就一脸辛酸,助理这个工作除了高薪之外其他真不是人干的,他真想告诉被蒙在鼓里的万千粉丝,本性洁癖又对人警惕的程征宴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处!
不过说实话在进入这个剧组之前助理并没有生出过什么怨言,毕竟不管怎么样程征宴总比圈中那些众所周知的作精艺人好伺候多了,直到他看到了王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身为一个经纪人却要来干普通助理的活儿,每天兢兢业业去照顾自家艺人的饮食起居。但看到王胖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有时候是比人跟狗要大的。
比如同样的不想健身,程征宴的做法是满脸平静地凝视来提醒自己日程的助理,直到对方气弱游丝后才大仇得报地踏上跑步机。
项可他……会抱着王胖撒娇!
王胖每次都是张开手臂满脸哎呀怎么这样完全受不了啦的表情,但只要嘴上坚定地回答:“不可以哦。”
项可就会眼泪汪汪地被牵着乖乖去挑哑铃。
再比如有时候凌晨拍戏很早要起,程征宴会非常克制地强迫自己在规定时间半小时之前就保持清醒,这样确实很让人省心没错……可这位老兄有低血压啊。
虽然他毅力惊人从不在有第三人在场时发怒,可每到此时,助理依然强烈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项可他则会迷迷糊糊起床洗脸梳头穿衣服到现场然后……钻进王胖怀里睡觉!
王胖每次都是张开手臂满脸哎呀怎么这样完全受不了啦的表情,小动作却多得很,什么摸摸头发拍拍后背揪揪脸之类的,有时候还会拍照!想让项可结束睡眠只需要拆一瓶饮料把吸管塞进项可嘴里而已!
助理好几次羡慕得想要跳槽了,可现在……
他蹲在地上悄悄挪远了几步,然后才小心翼翼转头看向另一个怪怪的家伙。
通常有项可在的场合王胖总是一副任意揉搓的好脾气模样,这是助理首次窥见对方为外界所周知的“著名经纪人”的一面,那张毫无棱角的面孔撤掉表情后居然也能给人如芒在背的尖锐感。
让对方如此警惕而愤怒的位置是……
助理俏俏捂住了羞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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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内,闲杂人等清散完毕,各个机位正当中的大床上,项可正跟程征宴面对面交叠着坐在一起。
这个交叠的意思当然是项可坐在程征宴腿上,然后因为拍摄内容的原因,两人各自都只穿了一条长度不太明显的平角裤。
虽然大家都表现得非常专业,项可刚开始脱衣服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或许衣服保护着的除了身体还有羞耻感,爬到床上之后,项可好久都没找准状态,还是程征宴主动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接触到熟悉的体温后,磨人的局促奇迹般消失了许多,项可意外发现程征宴的怀抱居然很有安全感,于是很快就乖乖地抱住不动了。
可惜第一个镜头走完之后几个导演就起了分歧,机器停在那里,徐亮一边叫人去找编剧,一边叼着烟在和几个副导演讨论着什么。
这地方虽说开了暖气但到底是拍戏的地方,裸着后背的项可哆嗦了一下,他想下来又有点不安,紧接着就见程征宴长手一伸,扯过了堆叠在床尾的被子。
被褥是程征宴开拍前强硬要求更换过的,因此兜头罩下时,满满都是消毒过后柔顺剂的清香。项可抖啊抖地把脑袋钻出来,就听程征宴贴着他的耳朵问:“还冷吗?”
耳朵麻了一下,项可侧脸依赖地贴着程征宴的肩膀,缩着脖子摇摇头。
头发就被揉了,程征宴最近也开始频繁揉他的头。
大概这种肢体接触真的会给人带来亲密感,项可发现自己最近对对方的排斥居然也在与日递减着。其实仔细想想,除了粉丝很讨厌,以及女神高糖对对方态度很特殊之外,程征宴确实也没什么可叫人指摘的地方。事实上这个家伙最近又是不厌其烦地抽时间帮自己对戏,又是非常真诚地欣赏自己的各种表现,拍摄的时候还非常照顾自己,认真说来,是一个非常热忱好相处的人呢。
项可多少有点为自己以前单方面的敌视感到羞愧。
因此他遇到问题,难得主动开口求助:“程征宴……”
程征宴正在用手指玩他的耳垂,项可的耳垂长得很圆,肉呼呼的,在这个追求潮流的年纪少见的没有打耳洞:“嗯?”
项可小声说:“……我腿快麻了。”
程征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腿——触手是满掌的软腻丝滑。
他眼神立刻深了,几乎忍不住想朝被子里看,硬生生憋住,只用手掌轻捏。
这个时候把项可放下来是最方便的,他却只是问:“换个姿势吧?”
项可本能觉得这个解决方法有哪里不对,但又不太好意思拒绝程征宴的好意,于是在被窝里挪啊挪啊,把双腿从跪坐的姿势,换成了环坐。
重新坐好之后感觉程征宴呼吸好像重了点,项可观察他的脸色:“你还好吧?”
程征宴单手全程覆在他的一条腿上帮忙施力,此时才慢慢拿开,他平静地回答:“没事。”
项可立刻相信了,重新将脑袋搁回他的肩膀上开始休息。耳垂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弄,鼻尖又嗅到的全是混合着被子和程征宴气味的清爽气息,没一会儿他就打起哈欠来,等徐亮跟众人仔细推敲完决定这种表现形式可用之后,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徐亮:“…………”
程征宴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他开始进入这个剧组后第n次的憋笑,然后揉着项可的后脑小声叫他:“起来啦。”
这个场景结束之后王胖几乎像火箭那样抓着浴袍冲进来抢人,程征宴对上对方客气道着歉却掩饰不住迸发出强烈警惕的双眼,难得没有顺从本心地去抓项可的胳膊,只是很疲惫地躺在床上,拒绝了来给自己穿衣服的助理的好意。
身体因为刚才激烈摩擦出现的热度很快因为失去了另一个对象消退,他双眼放空地盯着头顶尚未收走的布景,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起反应。
伸出右手盖在脸上,上头还残留着从项可腿上蹭到的气味,和对方本身一样的毫无攻击力的味道,他甚至还记得那种手心划过绸缎般的麻痒。
明明一直以为只是好玩而已……
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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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可的经验是,王胖发脾气时什么都不用做,像平常那样就可以。
果然他像平常那样洗澡穿衣吃饭,到喝牛奶时王胖就来摸脑袋了,一边摸还一边愤愤地说:“以后离程征宴那个家伙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