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0节
盛兰辞夫妇闻言也是皱眉:“这是你正儿八经的婆婆,虽然她不喜欢你,但按说她这最后一程,你作为儿媳妇,不在身边伺候也确实说不过去。可是她如今只是王妃,不是皇太后,你堂堂皇后,总不能亲自去高密王府伺候她吧?蕤宾年纪那么小,也是离不开母后的照顾呢!”
冯氏还怀疑:“王妃虽然一向就对外说身子骨儿不怎么好,到底也撑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早不命在旦夕,晚不命在旦夕,偏偏这个时候要有三长两短了?最近因为陛下出征之前没有给予高密王府任何封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议论纷纷!该不会是这个缘故,所以故意装病,给你施压吧?如果是这样,乖囡,你可不能上当!你那公公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那婆婆,口口声声说疼爱陛下的,然而打小在她跟前长大又素来孝顺的世子,跟陛下这个自幼流落在外的儿子,到底哪个更得她心意,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娘,就算婆婆她是装的,可我要怎么做呢?”盛惟乔蹙着眉头,说道,“正如爹爹所言,固然我一直不怎么讨王妃喜爱,究竟是正经婆媳。做婆婆的病的厉害,我什么都不管,权当没听见,似乎不太好?但还是说亲自去服侍她吧,一来我不放心蕤宾一个人在宫里,二来娘您也知道,我哪里做的来伺候人的事情?!”
“乖囡,你这样!”盛兰辞夫妇沉吟了会儿,就说,“你大张旗鼓的给她送些太医啊药材啊什么,也就是了!毕竟从来没有说皇后离开宫城去王府伺候王妃的道理,而且你膝下还有蕤宾在呢!”
冯氏则补充道:“你暂且这么做,回头派人赶紧的给陛下送信请示,问他要怎么做?完了咱们再看着陛下的意思给你参谋!”
盛惟乔于是依计行事,不久后受到丈夫的亲笔手书,信中对母子两嘘寒问暖,尤其是重点关心了盛惟乔的妊娠情况,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之类。只在最后,才轻描淡写的提了高密王妃病危的事情,却跟盛兰辞夫妇给女儿出的主意差不多,就是让盛惟乔给王府多送点太医还有药材,其他就别管了。
好生打理宫闱,照顾好容蕤宾还有自己,才是重点。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盛兰辞夫妇知道后,私下里说着,“没有因为做了皇帝就刁难乖囡。”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也是因为容睡鹤对于生身父母隔阂很深,哪怕对王妃比对高密王要软化些,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当成骨肉来看待的,否则断不至于这么不当回事。
容睡鹤的回复,不知怎的兜兜转转传到了高密王府。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正式入了夏,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
如果不是容睡鹤御驾亲征在外,盛惟乔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离开皇宫避暑的意思的话,都该去上林苑住了。
然而王府内外,却透着股儿萧瑟凄凉的味道,败落的气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湘霁堂中,高密王妃平躺在芙蓉帐里,头却一直侧着,满怀期盼的盯着门口。
她到底在等谁,又或者说是在等什么,谁都知道。
所以赵姑姑在门外徘徊着,到底不忍心进去告诉她真相。
作为最有分量的陪嫁心腹,赵姑姑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王妃在传出病危的消息之后熬了四天四夜,最终满怀遗憾的合上了眼。她走之前留下遗嘱,将昔年陪嫁分作两份,由世子容清酌跟容睡鹤平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赵姑姑流着泪跪在病榻前,问她可有什么话要留给谁,王妃想了好久,最终艰难的说道:“我没什么话留给他们的,世子素来孝顺谨慎,不必我叮嘱;至于鹤儿,他如今的成就跟地位,我还能叮嘱他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赵姑姑都要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王妃才轻轻道了一句,“但愿来世,鹤儿也好,世子也罢,我所有的孩子们,都不要再碰见我这样的亲娘;但愿我来世,能够做个彻头彻尾的毒妇,哪怕遗臭万年,也没所谓的。”
赵姑姑闻言不禁嚎啕大哭!
哭声之中,高密王妃疲倦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丧讯报到宫中,盛惟乔闻之大惊失色,打发走使者,就思索着这后事要怎么办?
毕竟皇帝的生身之母去了,这应该是国丧。
可是高密王妃又没有被尊为皇太后。
假如王府现在就这婆婆一个人的话,盛惟乔倒是不介意给她哀荣。问题是,王妃没了,高密王还在,容清酌夫妇也在,他们膝下的子女们也大抵在。
这情况认了高密王妃皇太后的规格跟待遇,王府其他人呢?
关系不怎么样的婆婆,还有自己娘儿仨的安危,盛惟乔无论如何也没法选择前者的。
“本宫先去王府吊唁。”思来想去,她跟左右这样说,“你们速速派人追上陛下请示!”
她带人去了高密王府,这会儿王妃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王府还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主要就是大家吃不准容睡鹤对这一家子的态度,还在观望,不敢立刻上门致奠。
见着盛惟乔亲自过来,上下之人松口气之余,心情也是复杂。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新君登基之后,皇后跟太子都册立了,尚在人世的太上皇还有皇太后,却还在王府做王爷、王妃的例子。
现在的王府有多尴尬,见着盛惟乔就有多百味陈杂。
“娘娘请跟奴婢来!”由于戚氏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因为孟太后跟孟皇后在一天之内双双薨逝的缘故,她强撑着去参加了丧礼,结果回来之后又要躺下了。
直到今日都没能起身,而且戚氏跟高密王妃感情非常的深厚,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
大家都担心,这时候戚氏知道了王妃病逝的消息,会不会受不了?
是以根本不敢跟她说。
如今出面招呼盛惟乔的就是赵姑姑,她三言两语说了戚氏不能出来迎接凤驾的缘故,见盛惟乔理解的颔首,这才擦了把眼泪,低声说道,“王妃的灵堂还是设在了湘霁堂。”
盛惟乔跟着她到了湘霁堂,这边的正堂上,许多原本的生活物品都收拾了起来,梓棺与四周的素纱,都让整座灵堂透着深深的哀戚与悲伤。
第五十章
拈香为祭,看着乌沉沉的棺椁,还有四周之人脸上或茫然或哀痛或不知所措的种种神情,盛惟乔心里多少也有些唏嘘。
她因为宫里还有个容蕤宾,本身也跟高密王妃谈不上多么深刻的感情,所以是不打算留下来守灵的。
只是上完香就走,不免显得过于敷衍。
此刻跟赵姑姑询问了一会儿王妃临终前的情况,陪着赵姑姑感慨了几句,就说:“本宫惭愧,自从嫁入容氏以来,鲜少侍奉母妃膝下。本来以为忙过这一段,总有跟母妃相亲相爱的机会。谁知道……母妃竟然就这么去了!子欲养而亲不在,本宫真不知道回头要怎么跟陛下说这噩耗?”
睁着眼睛说完瞎话,她看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吊唁,但吊唁的人对于道恼显然兴趣只是一般,倒是更想同她亲近,就是厌烦,跟赵姑姑说,“姑姑,你带本宫去看看母妃生前喜欢的一些地方吧!比如说屋后的凉亭。”
赵姑姑听她提到凉亭时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但立刻道:“是,娘娘请走这边!”
她陪着盛惟乔到了屋后凉亭,这时候白昼的天气已经有了明显的暑热之意,经过九曲长桥才能抵达的凉亭中,清风徐来,很是凉爽,眺望出去碧波粼粼,使人心旷神怡。
盛惟乔在亭中坐了片刻,就说:“还是母妃会选地方,这儿确实适合一个人待着,休养心神。”
“……”赵姑姑却是沉默,过了会儿,才低声道,“但是王妃之所以时常过来此处小坐,却不是因为此地风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