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节
戚氏将碗交给丫鬟拿下去,身子微微前趋,柔声细语道:“是的呢!媳妇本来想让来人自己过来跟母妃说的,如此也好问问详细。但那人说,盛家老太爷交代了,这事儿务必要瞒着三弟,所以他不能进内院,免得被三弟知晓!”
“鹤儿今年也有二十了,就算盛家老太爷不提,我这身子稍微好点,肯定也要替他张罗这终身大事。”高密王妃蹙起眉,“所以老太爷专门派人跑这一趟,还神神秘秘的专门要瞒着鹤儿……这是什么缘故?”
“那人翻来覆去就说这么几句,其他媳妇再三问,他也不作声了。”戚氏忙道,“都是媳妇无能,没能问出个来龙去脉,叫母妃耗神!”
就建议,“要不,媳妇等会派人去宁威侯府,问个清楚?”
“不。”高密王妃断然摇头,“盛家对鹤儿有恩,那就是我的大恩人!那位老太爷是个明理之人,既然派人过来的时候没说缘故,可见要么是指望咱们心照不宣,要么就是不想多说的。你这会儿派人过去追根问底,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以势压人了?!”
戚氏立刻请罪:“是媳妇考虑不周!”
高密王妃对长媳还是很满意的,自不会为这么点事同她计较,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思索了会,就说:“之前去南风郡的人不是说,盛家就数这老太爷最疼鹤儿吗?他偌大年纪,亲自千里迢迢的赶来长安,说是来贺鹤儿金榜题名的,实际上,我估计也是专门来给鹤儿操办亲事的吧?毕竟盛家既然将鹤儿视若己出,他都二十了还不给他娶妻,显然是为了等他考完殿试之后,在长安娶个门第高些的。”
“如此,老太爷莫不是听说我昨儿个请了太医……所以怕我会耽搁鹤儿的终身大事?”
高密王妃是盛睡鹤的生身之母,如今盛睡鹤还过了明路被带回王府了,一旦她有个三长两短,三年丁内忧,盛睡鹤的婚事可不就要延后了?
戚氏跟赵姑姑闻言都变了脸色:“这老太爷!真真是老糊涂了么?您也就是一时气急攻心罢了!董太医都说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您的好日子长着呢!”
“这不能怪人家老太爷,是我亲口在他面前说了时日无多的,他也是关心鹤儿才这么做。”高密王妃倒是一脸欣慰,“我这个做母妃的不合格,害的鹤儿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幸喜这孩子福大命大,遇见盛家这样的好人。如今他回了来,盛家老太爷还对他这么关怀备至,可见是真的疼他!”
“所以我感激这老太爷都来不及,怎么好怪他咒我活不长?毕竟要不是鹤儿回了来,我也真的不耐烦继续活着了!”
赵姑姑听着这话,想到高密王妃这些年来的煎熬,眼眶一红,也不再说盛老太爷的不是了,只微微哽咽道:“那些都过去了,王妃该往前看才是!”
“你去将我陪嫁的首饰,还有文房四宝那些东西检点下,按照盛家徐家的人数,从老到少都备上一份礼,赶明儿亲自送去宁威侯府。”高密王妃点了点头,跟戚氏交代,“见到了盛老太爷,就跟他说,他的好意我明白,我会尽快给鹤儿操办婚事的。”
戚氏答应一声,笑道:“媳妇也迫不及待想要弟妹进门搭把手了,咱们这偌大王府,上上下下每天那么多事情,偏只媳妇一个人打点,往往都忙不过来!如此盛老太爷此举,不仅仅是疼三弟,却也是照顾媳妇了呢!”
“你到底是长媳,就算将来鹤儿媳妇进了门,诸事终究也是要你操持的,鹤儿媳妇顶多在你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高密王妃知道长媳故意奉承,微笑道,“可不能偷懒,不然我这身子骨儿,如今就是想给你帮忙都有心无力,你要是不勤快点啊,这偌大王府的日子都要没法过了!”
戚氏听出王妃的意思,是不会因为宠爱盛睡鹤就给盛睡鹤的妻子拉偏架,使得她这个长媳尴尬,心中一定,笑容越发柔顺:“母妃放心,媳妇一定好好做事,跟将来的三弟妹一块孝顺您还有父王!”
她们婆媳议定,次日戚氏就亲自携礼到了宁威侯府,跟盛老太爷转达了高密王妃的答复。
盛老太爷闻讯暗松口气,不过为了避免意外,他还是抓紧跟屠如川联系,于是舞阳长公主府很快传出消息:三日之后,长公主将于府中办赏花宴,广发请帖,遍邀长安官宦之家出挑的青年男女到场小聚。
第三百零五章 女官
这种只请青年男女的赏花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知道名为赏花,实为相亲……好吧,其实也算赏花,只不过赏的未必是枝头的桃李杏梨,却是一位位正值最好年华的软玉柔花。
说起来舞阳长公主办这种宴是办习惯了的,早年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们择婿,后来则是因为她混的开,各家想给孩子议亲,都托她帮忙提供个名正言顺照面的机会。
因此这宴办的固然是熟极而流,接到帖子的人家也没多想:又一榜新科进士新鲜出炉,长安多少有女儿、孙女儿待嫁的人家正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预备挑选呢,这会儿来个赏花宴正中下怀!
也有些人想到舞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宜春侯终于病情好转,年纪也到了议亲的时候,这次赏花宴,长公主八成还要挑儿媳妇。
却不知道长公主其实已经看好人选了。
不过赏花宴的消息才传出来,孟皇后却紧急派人赶到宁威侯府,要盛惟乔立刻带盛惟娆入宫觐见。
盛惟乔还以为之前说好的封县主、乡主发生了变故,谁知道到了景韶殿后,却被孟皇后一通埋怨:“赏花宴要开了,你也不知道抢在开宴前带上姐妹来见我!这宴其实就是为了相亲办的,掐在开宴前把封县主、乡主的懿旨发下去,到时候你们姐妹脸上有光彩,在宴上也更受瞩目是不是?”
“我想着现在距离上次入宫没有几天,怕打扰了您这儿。”盛惟乔忙解释,“我正打算参加完赏花宴就带妹妹来拜见呢!”
孟皇后恨铁不成钢:“舞阳长公主是长安人面最广的贵胄了,她办这种宴,差不多整个长安有点身份像点样子的都会到,新科进士里尚未婚娶又容貌过得去的更是一定一网打尽!这么好的找个如意郎君的机会,你以为错过了还会再有吗?”
“你知道不知道这会儿择婿的人家有多少?”
“其他人家不说了,就是我们孟家,我们大房,我那侄女,你见过的,霜晓是肯定要去的,孟丽绛若没死,必然也要参加;二房我这一辈的十二姐姐孟丽缥,侄女霜瑶尽管出了岔子,这次八成不会露面,但她还有几个年岁仿佛的姐妹;三房十三姐姐孟丽缇,侄女霜娇姐妹;四房的十一姐姐归欢……你说你们姐妹几个,要没点特别的身份,要怎么在群芳之中出类拔萃?!”
盛惟乔尴尬道:“我们就是过去凑个热闹呗!”
“你这会儿抱着凑热闹的心思去赴宴,回头好夫婿都被人家挑走了,就该人家看你们的热闹了!”孟皇后痛心疾首,“我以前在这种场合不声不响,那是境况所迫实在没办法!你现在上好的机会搁你面前,怎么就是不知道珍惜的?!”
盛惟乔吃不住她说,只好道:“你看,这会儿我们不是来了吗?”
“上次说给你们姐妹各带一套首饰回去的,结果后来因为五姐过来闹了一场都忘记了。”孟皇后这才放缓了语气,说道,“今儿个正好,我让人取几套最新做的过来,你们姐妹好好的挑一挑。”
“对了,上次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盛惟乔小声问。
孟皇后不在意道:“还能怎么样?我去馨寿宫的时候,果然五姐正在姑母跟前哭哭啼啼的告状呢!被我赶上去挽袖子拧了好几把,才不敢作声了。我跟姑母说了来龙去脉之后,姑母非常生气,说五姐作为我娘家姐姐,居然也不知道尊重我,如此后宫妃嫔哪里能不越发不把我这皇后当回事?”
“所以让她给我磕头赔礼,斟茶认错……不过姑母私下里也说我对五姐太不给面子了,我答应姑母不会计较这件事,姑母也就揭过了。”
盛惟乔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孟皇后又道,“我已经跟姑母说了,让姑母吩咐五姐一家先回江南去!这会儿孟氏跟高密王都正卯足了劲儿的找对方麻烦呢,就五姐母子那个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长安迟早是个祸害!姑母也觉得她继续闹腾下去,会使得武安侯府越发的离心,是以前两日趁着武安侯夫人,就是我那二婶母入宫请安的机会,同她说了。我二婶母答应回去之后就给他们一家子收拾东西,打发他们回去,想必行程也就在这几天了,那高承烜被打断了腿,所谓伤筋动一百天,十成十不会去赏花宴上。”
“这事儿可真叫您操心了!”盛惟乔感激道,“我还真怕赏花宴上碰见五小姐母子,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孟皇后笑道:“舞阳长公主是个手腕厉害的,她开的宴会,一般来讲不会有什么风波。就算发生了,你及时去找她,她肯定可以处置的。”
一直说到这里,孟皇后才注意到随盛惟乔来的盛惟娆,挑了挑眉道,“你这妹妹,长的跟你很有几分相似,竟不像是堂姐妹,倒有点像亲姐妹了。”
她一说盛惟娆跟盛惟乔长的像,盛惟乔就下意识的想起当年盛惟娆被误当成自己掳走的事情来,心里一阵难受,下意识的按捺住了,露出笑色:“娘娘说的是,我没有亲姐妹,看堂妹也跟亲妹妹一样了。”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是喊我娘娘未免见外。”孟皇后听着,想了想,就说,“我之前给自己取过一个字,叫做‘青琅’,日后咱们这样私下说话,不妨就喊我的字就好。”
盛惟乔因为已经有点习惯皇后的热络了,这会儿沉吟了下,也就爽快道:“好啊!我去年及笄,我爹也给我取了字叫‘峻木’的,只可惜到现在才第一次跟人说起来。”
“峻木?”孟皇后重复了一遍,有点奇怪,“这字却不像咱们女孩儿家用的。”
竟是不含半点脂粉气……也太不含脂粉气了。
“他跟我娘都以为女孩儿家名字太花哨了不好,本来按我祖父的意思是叫‘妍木’,然而我爹觉得‘妍木’女孩儿气息太重,不如‘峻木’朴实。”盛惟乔有点无奈道,“所以我来长安这么久,从没跟人自我介绍过我的字,除了因为迄今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女伴外,就是觉得,这个字实在有点不满意。”
“令尊这也是为你好。”孟皇后忍住笑,安慰道,“我看书上说,前朝有才女,八九岁时,其父指井梧言‘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令其续之,答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其父于是愀然不乐,以为寓意不祥,后来那才女果然因为丧父沦落风尘【注】……想来令尊定要为你取这状若男儿的字,应该是有这一类的避讳?毕竟令尊乃是入过翰林的,学问深厚,自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