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好在盛睡鹤虽然不为这阙盘鼓舞所动,对自己的主人职责还是很上心的,见状立刻递了个梯子,叫了小厮到身边,说:“能令敖表弟出语称赞,可见这些日子家伎们很是用功,方才起舞的诸人,均赏绮罗一匹,手钏一对,乐师亦然!”
小厮下去传了话,不多时,就听众女娇滴滴的谢赏,先谢敖鸾箫,复谢主家。
敖鸾箫闻言,连连摆手:“赏赐原是盛表哥所出,我哪里当得?”
“我家养这些人,原是为了博人取乐,表弟满意,方是她们得赏的缘故,谢表弟也是理所当然!”盛睡鹤含笑与他客套了几句,这时候因为时已近午,他就问众人要不要索性在这潇碧楼用午饭,还是回正堂那边去参加正式的接风宴。
大家商议了下,一来是懒得来回走——盛府广大,这段路程可不短;二来是到了长辈跟前难免要拘束,不如在这里自在;三来他们方才就是被赶出来的,这会过去了,不定三位做祖父的仍旧嫌他们碍眼,再次将他们打发走,那可是冤枉的来回跑了。
所以决定派人去禀告一声,将午饭就摆在这里了。
半晌后,冯氏跟肖氏亲自领着一排提着食盒的下人送筵席来,这让众人十分惊讶,慌忙下楼迎接。
冯氏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圈,看到徐抱墨时似有些意味深长,但也没怎么停留,笑吟吟道:“你们不必拘礼,自从二弟一家子搬出去过后,府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这不,今儿个我们妯娌忍不住过来凑个趣,但望不要扰了你们的兴致才好!”
徐抱墨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见敖家兄妹看着自己,是示意他代他们仨做客的小辈回答,忙道:“伯母说的哪里话!伯母跟婶母是我们想请都怕请不到的呢,这会肯过来,我们受宠若惊还差不多!”
当下盛睡鹤让出主位,请她们两位入座——一番寒暄后,下人们也手脚麻利的摆好了午宴,众人又请她们点助餐的舞曲。
冯氏跟肖氏推让了一回,最后还是冯氏点了长袖舞,说是:“这舞动作舒缓,曲子也不是很急,正适合饮宴时欣赏。”
一行晚辈当然是满口称赞她的看法。
楼下不久后丝竹声响,换了一袭丹色舞衣的家伎们绛袖飘飘,腰肢若柳,悠扬婉转,翩跹场上,与方才的盘鼓舞别有一种不同的风情,舒缓中透着雍容自在的味道【注3】。
只不过这会众人却无法像方才那样专心欣赏了,倒不是觉得这支长袖舞远不如方才的盘鼓舞,毕竟能让盛睡鹤向客人说“会一点”,那肯定是不错的,不然主人肯定的话说出去之后跳的却不尽如人意,可是打主人脸面了。
而是因为冯氏跟肖氏这俩长辈在,一干人总不可能再专心致志去看家伎们跳舞,总是要尊重长辈为重的。
徐抱墨这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只道这两位当真是一时意动跑过来凑热闹的。
结果酒过三巡,他多吃了几盏,告罪去后面更衣,早就守在门外的徐丛过来跟他附耳低语:“方才老夫人留在客院那边的紫蓉姐姐借口给世子您送早上落在房里的香囊,来传了老夫人的口信:说老夫人想方设法才让冯夫人拨冗来潇碧楼一坐,让世子爷您千万千万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务必叫冯夫人对您满意,回头也好帮您敲边鼓,早日将您跟盛三小姐的婚事定下来!”
徐抱墨本来还有点微醺的,闻言直接醒酒了:本世子被逼着在大乔面前扮悔过,在盛家人面前屈膝请罪,现在还要专门去冯伯母跟前讨好?!
若只是讨好也还罢了,他是一万个不想娶盛惟乔好不好?!
似看出他的抗拒,徐丛面无表情的继续道:“紫蓉姐姐还说,老夫人讲了,都给您操心到这份上了,您要是还不能取得冯夫人的喜爱,那您这个孙儿要着也忒没意思!”
“本世子就说那绝对不是本世子的亲祖母,绝对绝对是大乔的嫡亲祖母啊!!!”徐抱墨捂住胸口,默默咽下一口心头血,绝望的想,“难道本世子真的就这样完了吗?!不!!!”
他的美好人生!
他的南北佳丽!
他的妻妾成群!
他的丈母娘遍天下的生平愿望……
许是徐抱墨此刻爆发出来的不甘与悲愤过于强烈,事情俨然出现了转机——身后的厅堂里,蓦然传来杯盏坠地的声响,跟着盛惟乔清亮的嗓音带着焦急穿透乐声:“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注1】出自王昌龄《西宫秋怨》。
【注2】盘鼓舞的描写参考自百度百科里的该词条。
【注3】长袖舞啥风格我也不知道,照着百科想象写的,错了请告诉我好改正^_^。
第三十九章 冯氏有喜
徐抱墨听的声音不对,顾不得委屈,忙返回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原本各有席位的众人都聚集在冯氏周围,包括肖氏也离席跪坐在冯氏身侧,正焦急的抚着她背,一声声问:“大嫂,您好点没有?”
旁边冯氏的心腹细泉端着个银盆,盆中落了不少才呕出来的秽物——冯氏才要回答,瞥一眼盆内,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一时间整个厅中都弥漫起酸臭之味!
盛惟乔吓的眼泪直掉,连声催促自己的丫鬟绿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大夫!!!”
“烦请姑姑换个干净的盆来,这个不要让娘继续看着了。”盛睡鹤究竟年长些,且也不是冯氏亲生骨肉,此刻却仍旧冷静,看出冯氏本来不必再吐的,却是被先前吐出来的东西所激,方又起了恶心。
果然细泉依言把盆端下去交给小丫鬟处置后,盛睡鹤再斟了盏茶水递给冯氏漱口,同时示意盛惟乔将自己的干净帕子给冯氏擦拭嘴角,如此一番收拾,冯氏的脸色明显好转,虽然说话明显的中气不足,看精神却爽快多了,颇为感激的拍了拍盛睡鹤的手背,看向众人,愧疚道:“是我的不是,扰了你们兴致了!”
众人自然连称“不敢”,徐抱墨在徐丛杀鸡抹脖子的暗示下,不得不出来说几句:“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小疾小恙的时候?伯母能来陪咱们和乐这半晌,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如今伯母既有不适,还是先回乘春台,请大夫诊断确切才是!不然,咱们这些人必然是牵肠挂肚,不放心的!”
敖家兄妹闻言连忙附和:“徐世兄说的很是,还请伯母以玉体为重!”
冯氏因为确实不舒服,原也没打算强撑,毕竟她方才连吐两次,自己固然难受,估计这些小辈也被败了胃口了。
若再留下来,小辈们不定惦记着自己万一再来一次,哪儿吃得下?
所以略说几句场面话,托了肖氏继续留下来招呼客人,也就扶着细泉的手起身告辞。
盛惟乔牵挂亲娘,顾不得怠慢徐敖两家的同辈,也提了裙裾站起来,道:“娘,我陪您回去!”
她要走,盛睡鹤于情于理也不好再留,徐抱墨在徐丛的逼视下,掩住满心不情愿,做了殷勤之色,表示自己这些人本来也吃的差不多了,现在看到冯氏不舒服,他们也不放心,不如一起送冯氏回去,顺便听听大夫的说法,方可安心。
但冯氏坚决不肯,说道:“今儿个本是来凑你们的热闹的,不想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反倒败你们兴致了!现在怎么还能为了我,叫你们就此散去?就是你们伯父回头知道了,必然也要嗔我招待不周的。”
她坚持不要客人为自己奔波,徐抱墨本来也是巴不得这伯母看不上自己,所以假惺惺的坚持了几句,就赶紧对徐丛递去“本世子已经尽力是冯伯母自己不同意”的眼色,按捺着开心答应留下来继续饮宴,好证明对盛家的待客之道非常满意,绝对没有被冯氏的意外不适打扰。
于是肖氏道:“知道你们兄妹孝顺,且去吧!这儿我跟彻儿、妩儿招呼着!”
又向徐抱墨等人笑说,“你们可别嫌我们娘仨愚笨,没有大嫂、鹤儿、乔儿他们聪慧大方!”
徐抱墨等人自然是说:“婶母言重,婶母端庄爽朗,惟彻世弟聪敏好学,妩世妹更是天真可爱,有三位作陪,我等欣喜都来不及,怎敢嫌弃?”
话是这么说,经过冯氏不适的波折后,众人到底兴致大减,也惦记着冯氏到底怎么了、严重不严重——哪怕前年过来时,因为怀疑冯氏母女对盛睡鹤不好,一度对这位世伯母没什么好感的敖鸾镜,此刻也颇为揪心:冯氏怎么都是盛睡鹤的嫡母,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且不说盛睡鹤还能不能如期前往长安参加会试了,就说嫡母出了岔子,庶子的婚事哪能不拖后再议?
到时候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却怎么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