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是因为本世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徐抱墨噎了一下,才哼道,“跟了本世子这么多年了还这么不机灵——简直糟蹋了本世子对你耳提面命的一番苦心!”
  徐丛面无表情道:“小的只记得,最近一次世子对小的耳提面命,是让小的假装对夕夕姑娘傲慢无礼,然后世子出面训斥小的,好让夕夕姑娘觉得世子平易近人温柔可亲;再上次世子对小的耳提面命,是让小的跑遍全郡才找到技艺足够的老花匠,用盛开的梅枝扎出凝情姑娘闺名,令凝情姑娘感动的当晚便对您自荐枕席!上上上次世子对小的耳提面命……”
  话没说完已经被徐抱墨捂住嘴,怒叱:“闭嘴!!!”
  这个下人实在是太不省心了!!!
  这里是盛府,不能贸然谈论自己从前的那些猎艳战绩,否则一旦被隔墙有耳传扬出去,别说娶他的大乔了,不被赶打出去就不错了——亏当初这点还是徐丛提醒他的呢!
  现在居然反过来拆台!
  教训了徐丛一顿后,徐抱墨检视完仪容,带上笔墨丹青,信心满满的出了门:他相信,自己平时就非常英俊了,今天还这么狠狠的打扮了一番,他的大乔一定会对他神魂颠倒、痴迷不已的!
  事实是盛惟乔看到他时确实愣了愣才回神,笑道:“世兄今日好生精神!”
  这季节草木葳蕤,满园子秾绿稠碧,徐抱墨一袭大红袍衫,往那一站,跟团火焰似的,岂止是招眼,简直鲜艳到灼目。
  盛惟乔因为情窦未开,又被盛兰辞灌输了“要把徐世兄当成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一样看待”,压根没想到他穿这身衣裳的用心,回想徐抱墨才来盛府的那天也是一身红,只道他喜着红衣,所以夸了一句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但跟她形影不离的公孙应姜,却上上下下的把徐抱墨打量了一番,才举袖掩嘴,吃吃笑道:“往日里只觉得世子爷俊秀不俗,今日再看世子,几疑不是凡人了!”
  说话间,借着占在盛惟乔身后的便利,毫不扭捏的给徐抱墨抛个了媚眼。
  “妖女,以为本世子还会上你的当吗?!”论容貌,公孙应姜其实不如盛惟乔精致,但这位海主之女究竟是盗匪窝里出来的,纵然尚未长成,骨子里就浸染了良家女子模仿不来的那种恣意与野性。
  此刻含情脉脉的一眼递过来,徐抱墨下意识的想回一个暧昧的笑,嘴角才扯,猛然想起前事,生生止住,暗哼一声,故意转开视线,看都不看她,心道,“你搁心上的根本不是本世子!之前跟大乔乱说话,差点害的本世子真面目曝露!现在还痴心妄想利用本世子吗?!”
  “世妹今日气色也不错!”徐抱墨是以没理会公孙应姜,只向盛惟乔言笑晏晏道,“这樱草色最挑人不过,等闲女孩儿略长大些都不敢上身的,也就世妹这样的淑光艳质可以随便穿。”
  盛惟乔今日其实没有特别上心的打扮,不过跟平常一样绾了双螺髻,略饰珠翠,穿樱草底绣卷草纹对襟窄袖上襦,领口露着一截粉色诃子,下系着豆青留仙裙——毕竟徐抱墨可是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一样”,在亲哥哥面前花枝招展个什么劲呢是吧?
  既然把徐抱墨当哥哥,她自然听不出来这番夸奖里暗藏的情意,只道是场面话,或者是作为兄长对妹妹的怜爱。
  不过她倒是看出徐抱墨对公孙应姜的刻意忽视了——盛惟乔由己推人,担心公孙应姜会因为过于难堪泪洒当场,忙转开话题以圆场:“我们姐妹以前赏荷,都喜欢在那边的翠陌水榭,世兄要不要先过去瞧瞧,那儿是否适合取景?”
  这一幕在徐抱墨看来,自然是:“不枉本世子今儿个天没亮就起来拾掇!大乔果然被本世子惊艳了啊!虽然她就夸了本世子一句,但从她跟着就匆匆忙忙的转开话题来看,这女孩儿现在一准在害羞,心里不定怎么个倾慕本世子法呢!”
  想到盛惟乔此刻正在内心默默的爱慕自己,徐抱墨不禁心情大好!
  只不过,接下来他端着温柔贵公子的架子,跟盛惟乔说说笑笑的走向翠陌水榭时,偶然看到公孙应姜对他递来一个“敢扫小娘面子,看小娘等会怎么收拾你”的眼神。
  徐抱墨先是凛然,但很快就想通了:青天白日的,这儿又不是玳瑁岛,他的大乔跟一群下人都在,这海匪窝里出来的小妖女再愤愤不平,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儿,徐抱墨甚至悄悄给她回了个“你奈我何”的笑。
  ——上回在玳瑁岛,他被这小妖女栽赃陷害了一把,差点没法下台的事儿,他可还记着呢!
  不找公孙应姜报复就不错了,她居然还敢恐吓他!
  真当他是草包纨绔,见着个小美人就找不着北的吗?!
  他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公孙应姜,自己只是大度宽容,不跟她计较!
  一旦计较起来,区区一个海匪之女,也痴心妄想左右堂堂侯世子?!
  “这妖女要是识趣,往后就该离本世子远点!”徐抱墨心下暗哼一声,如此想到,“最好今天接下来都闭上嘴,安分守己的做陪衬!”
  但显然公孙应姜是不识趣的。
  因为半晌后,一行人在翠陌水榭附近的绿柳荫下,找到一个适合入画的角度后,徐抱墨边跟盛惟乔闲聊,边随手勾勒出眼前池塘的大致轮廓后,公孙应姜忽然开口道:“姑姑,您别跟徐世子说话啦,您看徐世子这笔下,松松散散的,分明根本没用心!这水准连小叔叔一半都不如呢,您要继续跟世子说话,世子今儿怕是一幅满意的画都画不成!”
  盛惟乔一愣,下意识的扫向纸上——她生母冯氏素喜丹青,她虽然没这方面的爱好,但自幼耳濡目染,眼力还是有的。
  徐抱墨这幅夏日荷花图虽然刚刚开始,但从布局、色调、笔法等各方面来看,与大家固然相去甚远,一般的交流也是拿得出手了。
  要知道徐抱墨的主业是科举,可不是丹青,而他今年才多大?
  能在丹青上有这样的水准,已经不错了。
  “应姜这逆伦的心思,要什么时候才能转过来哦?”盛惟乔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了,心道,“之前在岛上时,她除了私下去给哥哥跳舞外,好歹人前还知道避讳呢!现在居然公然昧着良心夸奖哥哥起来了,传了出去可怎么办?!”
  徐抱墨也想到了这点,淡笑道:“无妨的,反正我于丹青之道天赋平平,不过是为了消遣才学了几手。倒也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胡乱涂抹罢了!”
  盛惟乔见他没生气,暗松口气,正要暗示公孙应姜别乱说话了,谁知公孙应姜已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世子现在这幅画,跟小叔叔的画比起来,确实只是胡乱涂抹!”
  “应姜,天太热了,你累不累?”盛惟乔眉宇之间闪过分明的怒气,盯着公孙应姜,满含警告的开口,“要不要去那边喝盏荔枝膏水?”
  虽然之前冯氏曾经提到过,盛睡鹤念书天赋很好,这是盛兰辞决定让这儿子认祖归宗的重要缘故——不过无论盛惟乔还是徐抱墨,都不认为盛睡鹤在丹青上会有什么造诣。
  原因很简单,徐抱墨作为宁威侯独子,打小就被册为世子,自幼在祖父的督促下,受到全面且严格的栽培,本身资质也非常出色,才有今日的多才多艺。
  而盛睡鹤在回盛府之前,名义上是公孙氏的义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公孙氏的高级打手罢了。且不说他能花在学业上的时间精力根本不能跟徐抱墨比,就说玳瑁岛那地方,能找到个老童生给他开蒙就不错了,他就是再天才,没人指点,怎么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法?
  公孙应姜现在话里话外说他画技比徐抱墨高明,这不是存心挑事吗?
  在盛惟乔想来,这侄女儿多半是被盛睡鹤拒绝之后,因爱生恨,想让盛睡鹤丢脸!
  那么她当然不能让公孙应姜这么做了!
  公孙应姜不怕徐抱墨,但在盛惟乔面前还是很乖的,闻言撇了撇嘴角,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走开,去喝下人呈上的冰饮了。
  她走之后,盛惟乔定了定神,正要给徐抱墨赔礼,徐抱墨却先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小声道:“世妹,你……你跟公孙小姐谈过没有?”
  盛惟乔明白他所谓“谈过”的意思,是指是否纠正过公孙应姜的乱伦想法,不禁一皱眉,低声道:“在玳瑁岛上时,旁敲侧击过一回,但因为意外被打断了。回来之后,光顾着张罗娆妹妹,却是忘记了!”
  她在回来的路上,其实考虑过既然公孙应姜要随自己前来盛府,如此不会与盛睡鹤分开,为防这侄女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下去,很该好好教导下这侄女礼仪廉耻,免得她害人害己的。
  但后来一门心思记挂在盛惟娆身上,却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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