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那些鼎炉许寒肃一个都不喜欢,又过了几年,一个月前秦泫按习惯去看许寒肃的时候,听到他对自己说:“娘,怎么办?我好像想让弟弟做我的道侣。”
  秦泫,秦泫要崩溃了,这几年她一直都没有放弃给许寒肃灌输他和许寒玄都是兄弟情之类的思想,这孩子怎么就开窍了呢?
  她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娘开这种玩笑?别担心道侣,娘早就开始选了,等回头娘就把人选告诉你。”
  说完,她就落荒而逃了。
  在许寒肃的院子外面,她遇上了偷听的江氏。
  说来讽刺,秦泫穿来之后,因为这个身体还保留着原来秦氏的记忆,所以没人发现她的不对,除了江氏。
  江氏是第一个发现她换了芯子的人,这些年,江氏若有若无的针对,秦泫都知道,开始她还会因为占了别人亲近之人的身体而不好意思还击,可到了后来,她也不再手软,两人几乎斗的势如水火。
  这样的事,被江氏听到了,秦泫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完。
  可谁知江氏竟然表示,她也不想把这件丑事说出去,并表示许寒玄那里有一个夺情丹,她可以安排让许寒肃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记忆,这样,这件丑事,就再也不会有被揭发的危险了。
  秦泫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因此,她要掐灭一切许寒肃变成书里魔尊的可能。
  江氏的想法也很好,她想让她的儿子得到整个许家,又不想伤害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姐妹拼命所生下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崇拜尊敬许寒肃这个哥哥,就是许寒肃失去了以往的记忆,他也只会对他更好,就算是有一天许寒肃想起了什么,可那时候,家族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掌握,许寒肃也翻不出什么花来,这样也算是两全了。
  她们想的很好,却不知道这颗夺情丹早就被许远给换了,许远也想得很好,他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先争斗一番算是练手,然后再借此时机把江氏和秦泫都除掉,这样一来,等最后赢了的那个儿子手握家族权利,上面也再无阻碍,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一心修炼。
  他们单是一方的算计都很不错,可惜却漏算了人心,两相叠加,又不知会造成何种局面。
  第39章
  自从许寒玄把失忆之后的许寒肃带回宗门之后,岳菱芝和薛明雪的日常就变成了:吃饭,修炼,去看许寒肃。
  许寒玄对她们的到来十分欢迎,总是提前备好了茶点,可谓是扫榻相迎。
  可惜日子并不能就这么平缓的过去。
  这日,岳菱芝和薛明雪又来了,在许寒玄送她俩出门的时候,岳菱芝道:“我和阿雪猜你哥哥的失忆另有隐情,恐怕不止是什么仇人下手那么简单。”
  许寒玄闻言一惊,他努力掩饰住心中秘密将要被发现的惶然,急切问道:“你们这样推测,是有什么证据了吗?”
  好在岳菱芝她俩并没有发现异常,只当是许寒玄太过紧张哥哥的病情所致,她俩相视一眼,岳菱芝道:“我们没有证据,但我们怀疑你哥哥并没有失忆。”
  许寒玄心中好笑,夺情丹可不是说笑的,怎么会没有失忆的,他不经意问道:“可是有何凭证?”
  岳菱芝点点头道:“或许是你和你哥哥太过亲近,所以才未发觉,一个未失忆的人,若是扮作失忆,其实是会有很多破绽的,就像是你哥哥的行为举止,那日我和阿雪去你家看他,他上半身肩膀微塌,双手放在膝上,微微仰头让你喂饭,这个姿势会让人看上去很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一般,这个动作,也是以前的他从来都不会做出来的动作,可是你却没有注意看他的下半身,他下半身完全是正襟危坐时的样子,你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从小到大的行为举止,都是受到过严格要求的,可以说就像剑招一样,动作都刻进了你们的骨子里,按理说,假如失忆了,但骨子里关于行为举止等动作的记忆还在,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做不到标准,也会下意识的做出规范的来,而假如你哥哥连这些肢体的记忆都没了,那么他下半身的正襟危坐就很不合理,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
  岳菱芝说完这一点,薛明雪也补充道:“还有,我们察觉到不对之后,我特地在你们的吃饭的那间屋子里拿一个储物袋给他,说是给你们两个的礼物,我把储物袋给他之后他虽看似没什么反应,可那屋子的窗户有条缝,我出去之后在窗缝那里放了留影石,留影石分明录下了他打开储物袋的过程,而你告诉我们,他失忆之后,是不会动用灵力的。”
  岳菱芝也道:“便是这一回能说成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可是别的呢?吃饭的时候给他辟谷丹和清心丹他会下意识的先拿辟谷丹,从来都不会走到你们住处的阵法里,抱阿圆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托着阿圆的屁股(因为阿圆伙食太好,又不会长到很大,整只略呈横向发展,看着很小,其实很压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给大家递灵果,永远都是我们自己最喜欢的,对了,你有教过他用灵力灯吗?我有一次随口说你们家灵力灯的灵石快用尽了,最后是谁换的灵石?我问过两个杂役弟子了,是他。若是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以说是他的身体记忆,可就我们看到的就有这么多回,我们看不见的呢?这样还能说是他失忆了吗?”
  许寒玄越听越觉得冷,听到最后,他只觉自身恍若置身冰窖之中,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想:原来自己觉得重新温馨起来的这些日子,都是假的吗?哥哥呢?他是不是一边在想着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最能洗清嫌疑,一边笑自己是个好骗的傻子呢?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岳菱芝两人分开,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的住处,只是等到再见到哥哥那双清澈单纯的仿若稚子一般的眼神之时,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心中在问,是谁换了夺情丹?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兄弟俩已经图穷匕见,再想这个,又有何意义呢?
  不如还是想想,哥哥这样忍辱蛰伏,到底打算何时动手呢?
  许寒玄是这么想,可许寒肃这些日子只觉得幸福的都快飞升了,没有感到半分屈辱,只是他也要想想,日后该何去何从了。
  那日他吃下夺情丹,只当自己会记忆全无,谁想到这夺情丹全无用处,正当他思索之间,竟看到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密室里的人:他的父亲许远。
  他当时慌乱极了,只当是许远发现了自己对弟弟的龌蹉心思,来清理门户的,谁知道许远却道:“你这孩子,想要争权,还是急了些。”
  他当时想,原来父亲以为自己与弟弟闹到这个份上,只是为了家里的财权吗?不过幸好父亲不知道,不然……
  只听许远又道:“幸好我把你弟弟的那颗夺情丹换了,不然我培养你二十几年,可不就都白费了吗?我告诉你,夺权一事,不能着急,你要先蛰伏下来,然后一击即中。想来你也知道,比起你弟弟那个跳脱的性子,父亲更看好你,可是这些争斗毕竟是你们小一辈的事,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插手,也就只能先帮你到这里了。不过,我原先见你们兄弟兄友弟恭,还当你们都看不上家里这点权利财富,没想到你们俩终究是开窍了,这才对嘛!人只有有了修为,权利和财富,才能把自己想要的真正抓到手心里。”
  等许远走了之后,许寒肃就一直在想自己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没错,若是自己现在修为极高,或是在剑宗极有权势,那自己哪怕得不到弟弟的心,却也可以……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片火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娘和弟弟的娘对父亲都没有感情,可是就因为父亲不愿意,所以她们就只能留在那个小院子里,便是出门,也走不出这方圆百里,那若是自己以后如同父亲一般厉害,那弟弟想去哪里,是不是都可以由自己来掌控了呢?
  他想,弟弟对自己应该不是没有感情的吧?只是他没开窍,自己只要先得到了他,修士的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他开窍的时候。
  他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得到地位,只是当时的他知道,在这之前,他最应该做的是,伪装成一个吃了夺情丹的修士。
  许寒肃没见过吃过夺情丹的人,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来模仿,不过他觉得自己模仿的还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弟弟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他几乎都想要一辈子做一个失去记忆的哥哥了。
  不过那也只是几乎,虽然弟弟的照顾让他幸福的恍若在云端,但他想要的却不止是弟弟的照顾,还有爱。
  家族的势力和弟弟的心,他现在都想要得到,他要好好想想了。
  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此时相视一笑,一个笑得天真纯稚,一个笑得温柔包容,可藏在外表之下的貌合神离,却早已为他们今后的分道扬镳,显出端倪。
  傍晚的时候,许寒玄仍照原样给许寒肃喂饭,与往常比起,这一回,他的手有些抖。
  许寒肃就像没看出许寒玄的不同一般,他仍旧一口一口的乖乖吃着,柔和的霞光洒在两人身上,更将气氛衬得格外温馨。
  就在这温馨的气氛中,许寒肃呕出了一口血来。
  许寒玄此时却镇定了下来,见了许寒肃这样,他不慌不忙,放下碗道:“哥哥,你其实没有失去记忆,是吗?”
  许寒肃纵然呕了血,也依旧面上带笑,他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寒玄道:“哥哥演得太好,我今天才知道。”
  今天才知道?许寒肃忍不住咳了两声道:“你就这么恨我吗?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你,你就这么恶心吗?恶心到要给我喂毒?”
  许寒玄一惊,他也不去管手中的碗落地碎成了几片,而是失声道:“喜欢我?哥哥到现在都要骗我吗?我亲耳听到的,哥哥你要杀了我!不顾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杀了我。”
  许寒玄摇着头不敢相信,许寒肃却道:“你我从小一齐长大,我所说是真是假,你还分辨不清吗?我若想杀你,有多少机会?我喜欢你啊,想让你做道侣的那种喜欢。”
  许寒玄怔怔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一下就吐了出来,他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拿手帕随便抹了抹嘴,失声道:“不,不,不可能,我的哥哥,怎么会这样?哥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兄弟俩正在争辩,此时有杂役弟子推门而入,看到许寒肃唇边的血迹,大声尖叫道:“杀人了!”
  许寒肃两人齐齐一惊,此时已有灵敏之人往过赶,许寒肃拿出飞行法器给许寒玄道:“快走。”
  许寒玄仍旧不敢置信,他喃喃道:“我明明将人都赶出去了,院子里不该有人的,不该有人的。”
  许寒肃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这是遭了算计,可是算计他的人又是谁呢?
  第40章
  许寒肃此时再想,已经来不及了,就像许寒玄此时要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许寒玄想起了什么,忙拿出了一瓶丹药道:“哥哥,你快吃了,这是解药,我在你的粥里下了断肠散,快吃了它。”
  许寒肃摇摇头道:“你这药经过谁的手?被人换了,不是断肠散,只是祛瘀的药散罢了。”
  祛瘀的药散?那哥哥刚刚吐出来的,想来是体内的淤血吧?原来药又被人换了吗?!为什么呢?
  见许寒玄还在怔愣,许寒肃拉着许寒玄的手就要往外冲。
  外面恍若本就有人,他俩一出去,就见到外面站了一院子的人,而他俩的父亲许远,就站在院门口。
  执法堂的弟子已由戚宴光带着将这个小院围住,许远对着戚宴光拱手道:“惭愧,这是家事,竟闹到了宗门里,不知戚师侄可否将这两个逆子交给我来处置?”
  戚宴光道:“先查再说,若是他们兄弟未犯门规,便可交给许师叔自行处置。”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犯了门规,就要按照门规处置了。
  许远不再说话,戚宴光手一挥道:“带走。”
  许寒肃兄弟俩,连带着院子里的几个杂役弟子,都一齐被带到了执法堂。
  等岳菱芝得信赶来时,已经进行过了查证,正在问刑。
  何耀闭关,仍旧是戚宴光主持大局,几位长老在旁压阵。
  戚宴光问其中一个杂役道:“你是最先发现不对的人,说说吧,其他几名杂役都被支出去了,只有你忽然回来,你是为什么要回来?你又是怎么察觉不对的?”
  那杂役眉眼平顺,看着十分憨厚懦弱,他战战兢兢道:“今日下午,许二少爷忽然让我去买了断肠散,我觉得不对,在他将我打发出去的时候就想着回来看看。”
  戚宴光问许寒玄道:“许二少爷,可是真的?”
  许寒玄看了一圈在场众人,尤其在许远身上多看了几眼,可是给了自己断肠散的父亲,此时正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
  到了这时,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寒玄道:“我没有让他去买过断肠散,我喂给我哥哥的,只是些祛瘀的药散罢了。”
  他说完,哀求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许寒肃点头道:“是,只是祛瘀的药散。”
  那杂役此时插嘴道:“许大少爷早在半月之前,就失去了记忆,他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断肠散?什么是祛瘀的药散?还不是都听许二少爷的?”
  许寒玄怒瞪这个杂役,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那杂役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好似因许寒玄平日积威太深不敢再说。
  见他这样,在场众人只当是许寒玄对他多有苛责,看向他的目光难免有些怜悯。
  戚宴光道:“医修诊过了,许大少爷所服的确实是祛瘀散,你这杂役,还有何话说?”
  在宗门里,杂役弟子状告或是诬陷内门弟子也是大罪,这杂役弟子忙道:“不可能,分明就是二少爷让我去买的断肠散,不信你们可以搜储物袋,他储物袋里,一定有断肠散的解药。”
  许寒玄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那杂役道:“有解药,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断肠散在修真界中是一种常见的毒散,大多修士都会在储物袋中放上一些解药,有备无患。
  当众人只以为这杂役弟子无话可说之时,只见这杂役弟子冲许远深深一拜道:“自许大少爷失忆以来,许真人就一直心中存疑,特地让我在许大少爷饮食起居之处都放了留影石,若想知道二少爷是否下毒,只要用留影石一观即可。”
  许寒玄失声道:“父亲。”
  许远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只是唇角含笑的站着,却让许寒玄浑身发冷。
  许寒肃也是震惊不已,这杂役自他二人入宗门以来,就一直伺候许寒玄,若说许寒玄平日脾气不好让他嫉恨于心,许寒肃是相信的,可是原来,这杂役一开始就是父亲的人吗?那他一手主导自己兄弟两人相杀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许寒肃尚有心去思考,可是许寒玄整个人却已经如坠冰窟,父亲是他一生之中最尊敬与崇拜的人,可是他的父亲却……
  许寒玄目光涣散,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留影石不用看了,我是一开始要给我哥哥许寒肃下断肠散,从小到大,我嫉妒了他这么多年,不过是终于做了一次自己想做的事。”
  他吸吸鼻子又道:“真可惜,被人发现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按门规处置我了?来呀!我不怕,从我下药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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