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可恶]
  [放开我]
  周遭撕裂空气的气流越发强势,似不可抗拒的洪流吞没年少审神者好不容易才再度燃起的拼劲。贪图安逸般的投降黑暗与宁死不屈的执拗负隅缠绕在一起,奇异的并没有什么过激的矛盾冲撞,风吹掠开他前额湿嗒嗒的发丝,微泄金褐凝光的双瞳缭绕寂籁。
  越靠近那风流成涡的深处,一种如鱼得水的闲适感便愈深刻,仿若从灵魂深处般点燃的死气之火呈保护者姿态的充盈他疲软无力的身体,指尖都凝蓄了丝热意。他要被带回家了的念头更加强烈,即使他还是搞不明白检非违使在做些什么,即使他仍然摆脱不掉检非违使的钳制。但一种玄乎其妙的感受在超直感的作祟下,梆梆敲着他的脑袋这样说。
  [你要回家啦!]
  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只是被这样如垂死之人般的架着,朝着地狱深远而去,他便能够回到家里。越靠近,亲友们呼唤他的声音便越强烈了。是死神的喃喃诱哄也好,是即将步入死地的甜美虚伪假象也好沢田纲吉,那瞬停止了一切挣扎。
  [要回家了。]
  他跟着那声音在心底重复。
  [妈妈。]
  [reborn。]
  [大家。]
  他无声的念他思及的亲友们。
  这一次他没再顽固的坚持,放弃般的任由全部意识沉入黑暗中。他就要回家了。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满怀希冀的陷入昏迷,因他早之前便难以抬眼视物,所以他没看到原本蔓延出保护他整个人的火焰的彭格列齿轮隐隐灭灭,最后死寂。所以他也不知道,当他整个人被检非违使的冰冷青光同化过后,腰间那四振刀剑嗡鸣如悲的颤动。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从一开始,满心便全是逃避,满眼便全是无途回家路的年少彭格列十代首领到底还是个软弱废材的家伙,没有了给他体贴关爱照顾的亲友伙伴,他便会再一次零落入泥,变成那个曾在并盛町远近闻名的废材纲。这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没有reborn狠狠踢他一脚,他永远不肯直面现实,也不肯自己站起来
  太弱了,没有任何的长进。
  也无怪reborn在最后仍然会这样说。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他就要回家了。他会重新回到亲友伙伴中去,被reborn斯巴达的强势态度和发自内心肺腑而生的保护同伴的那份心情,逼迫着他坚强忍泪的站起来。他会再一次从废材纲变成沢田纲吉,时日漫漫,最后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
  如果一切都能够顺利的话。
  ***************
  喂!你们想要把带去哪里啊混账!!!
  沢田纲吉是听到斯帕纳充满怒意的声音才醒来的。
  那个说话总是无精打采,过分沉溺在莫斯卡研究里的技术宅斯帕纳还有这样情绪起伏激烈,满含愤怒的声音啊他年少的首领后知后觉的这样想,在恍惚里和仍然试图要抓住他的手,带他回家的狱寺君错别,伙伴们都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reborn也在,二头身的西装革履的鬼畜晴属性彩虹之子站在山本的肩膀上,掀唇,极具理智冷静的对他慎之又重的交待了些什么。纲吉听到了,却又不大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的指尖蹭过狱寺君的指尖,两方手掌皆极致伸展,但仍剩下天堑的徒劳狱寺君因执拗而稍显扭曲凶恶的脸是他最后的记忆。
  「十代目」
  还有狱寺君怆然的嘶竭。
  再然后呢?
  他被带离的越来越远,同原本咫尺之隔的亲友们相视而别。将他揽抱在怀中的温度稍凉,他只能茫然又懵懂的被携走,作不出什么反应,也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这只是他一个荒诞奇异的梦境吧。
  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到底在昏迷中看到,或者说梦到了什么已经不可考究了。总之,后来,他是在一位陌生先生的背脊上醒来的,脑袋昏昏沉沉中,所听到的斯帕纳的声音稍显低沉。艰难的扶着他身下陌生好心人的肩膀,掌心稍作撑力,还好他的力量和体力在昏睡中恢复了许多,年少的首领微微抬眼,目光迎上了正对面同另外两人说话的日本号。
  斯帕纳的声音从黑发高束,身具森白骨刺的刀剑付丧神唇齿中飘溢出来。
  [原来不是斯帕纳啊。]
  日本号先生。
  稍稍眨眼,褐色纤细的眼睫上挂着的雾气全部落在已经被刀剑们悉心擦干净的白净脸颊上,年少的审神者轻声唤有「吞取之枪」的刀剑付丧神的名讳。
  现下他们所处的是一处隐秘的山谷涧中,四野阒静,这里除却日本号和他的刀剑付丧神同伴们细碎交流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年少审神者沙哑微弱的唤声使得在场四位警惕的刀剑付丧神们立即移目,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三池刀派」的天下五剑之一的「大典太光世」身后。
  tsu醒过来了啊,感觉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
  早跟年少审神者有过一面之缘的日本号大步流星走过去,在距离稍远些的位置停了下来,大概是担心自己身上的骨刺会戳伤脆弱的人类审神者。这位性格洒脱又温和的刀剑付丧神紫瞳如漆,专注的盯着他,这样关怀询问。
  因这人类少年尚没有被本丸众人所承认,称呼其为「主人」「大将」亦或者是「审神者」都并不合适。金房派的天下三枪中,唯一有正三位官位的大身枪倒是知晓年少审神者的名字,但现下被他临时喊来帮忙的同僚皆在,而他们本丸的刀剑们这么多年来对人类早已是排斥抗拒的态度日本号也不方便径直喊名字,脱口而出的话说了一半又改口。
  再者日本号同年少审神者不过一面之缘,也没什么熟络,话里话外没有称谓倒也不显突兀。倒是年少的审神者耿直礼貌的不得了,明明只是个笨拙的孩子罢了。
  而被一袭灰衣,金甲覆腿,烟黛色发丝凌乱在脖颈的「天下五剑」之一的大典太光世稳稳扶着双腿背在身后的年少审神者对眼前这位「日本国宝吞取之枪」轻轻摇了摇头。本性羞怯的年少审神者被被陌生人(大典太)这样亲昵体贴的照顾,反应过来后便挣扎双腿想要下去。
  别乱动。
  反倒被沉默寡言的天下五剑抬手拍了拍环绕在脖颈的手臂,惹得不善言辞和交际的年少审神者瑟缩一下,没再敢乱动,乖巧的趴在了对方嶙峋的背脊上。日本号看一刀一人的相处模式,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直到旁侧的堀川派太刀山伏国广喊他,这才转身。
  走前,不忘跟年少审神者介绍一下几位同僚的身份。
  背着你的是三池刀派的太刀,大典太光世。
  然后指了指自己迎面走去,身着僧侣服饰,脚踩单齿木屐的太刀他是堀川派的太刀,山伏国广。最后这位则是三条家的太刀,小狐丸,也有「小锻冶」的美名。
  纲吉一一看去,颔首慌慌作礼。三池派的大典太光世和堀川派的山伏国广的盛名他一概不知,只有当日本号提及和日本传统能剧同名「小锻冶」时才绞尽脑汁的想起来一些零碎片段记忆来,他和妈妈在庙会上看过这个能剧的,说的好像是一个很有名的刀匠拜托稻荷明神打造了一振刀剑的故事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久远,早就记不清了。
  不过当纲吉从同样身上生有森白尖锐骨刺,和日本号先生稍有区别的生缠在手臂,头上生有两个小小的犄角的大典太光世先生和山伏国广先生移开视线,投在那位正盘膝坐在旁侧一块石头上的小狐丸身上时,一时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位三条刀派的太刀,小狐丸正如其名般,脑袋两簇耸起的发仿若狐狸尖尖可爱的耳朵,但那也只是看起来相像,真正让纲吉惊讶的是其身后生出的一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绯色的眼瞳缭绕这一股妖冶不详气息,同纲吉的目光相撞时,便有野兽噬人的侵略冷光荡出。
  [真、真正的狐妖!]
  和自称是观赏性式神的狐之助不同,这位小狐丸先生极富攻击野性,血色浓郁的眼瞳里的凶型简直比纲吉每每会在上学途中遇到的吉娃娃奇西还要可怖。年少的审神者几乎一秒认怂,身上忍不住一抖,没再敢跟对面的太刀对视。
  [呜哇,好可怕]
  第20章 年少审神者
  时值明治元年6月29日,时年日本骄横的西南外样藩阀新政府为使战争在年内结束,腾出手来对付东北战场,采取了孤立会津的战术方针。佐幕派的会津藩主松平容保以新军制和武器,在今日准备和新政府军决一死战。
  在距会津平野大概三里地,还不知道他原本在地图上选中的战场已经变成了废墟坑地的松平容保冒雨行军的途中,他早派出前方的斥候部队探子还没回来,速度因天气恶劣而速度慢下来的大军突然有了骚动,抽鞭回马,打算整顿一番士气的松平看到的却是家臣兵役们皆仰脸瞠目看天的奇怪表情,遂顺着望去。
  浮闪的青光电弧和不详霾云滚滚,呈锯齿状近乎撕裂整片天空的奇景。猩红的雷闪,苍狷的电鸣,如火蛇吐信,又如乌鲤跃水。云层中积满的雨水被风卷裹着从那天地难辨的远处倾覆而来,霹雳如剑,天幕碎裂。又一道雷霆爆裂时,松平容保从呆滞里打了一阵颤栗。
  报!!!
  前方、前方会津平原变成了巨坑!!!
  佐幕派和倒幕派本应在平原处会师,刀戟相见的,但似天灾已经全部摧毁,天外陨石又或者地壳运动已经将原本辽阔野地,齐腰深的劲草,甚至有较近起伏的矮山也皆夷作深坑。枝繁叶茂的树木和灌木林早就飞灰烟灭,不知所踪了。
  另一方面
  时之政府在狐之助身死,无法同独自一人被留在锁住出入口的年少审神者联络的那一刻,陷入了死绝的沉默。没人去想象,此时已经音讯不明的审神者发生了些什么,他们以狐之助的视角,自然是听到了审神者劝说狐之助先逃走的话,也看到了被检非违使带走的审神者。
  [会被杀死的]
  即使没人说出口,这样的认知也已经成为默认的共识。
  时之政府大多员工也只是普通的文职,直面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愣怔无力的捏紧手上公文报告的纸页,胆小害怕些的,纷纷撇脸闭眼,不敢去亲眼目睹那样过分残忍的现实。忙碌的时之政府中枢流动的血液,于这瞬停止了运作。
  而在投影狐之助视角的大屏幕前,一通身黑纹付,披紬质长羽织,染拔家纹的青年表情冷肃。青年长相极为俊美,剑眉星目,自容貌上看不出年纪。眉眼温润,气质清雅,可窥视到其绝代风华。只是他不笑,反倒敛了周身温和,泻了满室孤冷与强硬。
  簇拥在青年身边的时之政府高层们都下意识的望向他,等待着打破这凝滞的命令。其中一人转身,喝斥不应在这时停止工作的下属们
  还都愣着做什么?!
  赶紧调动救援队伍去救人啊!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去!!!
  在那位年少审神者遇险的第一时间,他们便下达积极营救的命令,除了委派出去的武力值颇高的外勤队伍和政府自练度颇高的刀剑付丧神外,还联络了年少审神者所在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进行多方面的支援。但,盖因年少审神者所拥的本丸暗堕已久,政府并没有报什么太大希望,对方会进行协助。
  直到时之政府中枢机构在他发作完毕,重新开始运作后,男人才重新回到自己原本所站的位置。当这位高权重的男人背对人群时,面上才流露出掩不住的焦虑。
  会津合战场变成那个样子
  单凭我们的力量实在无法在历史彻底改写前恢复。
  迦微大人,您看是不是
  俊美的青年被尊称作「迦微」,是时之政府现下的实际掌权人。
  会津合战场被那年少的审神者毁成这样,时之政府对于时间线与世界线的监测系统瞬间涌入大量数据。尽管他们在第一时间便展开了遏制,但也只是阻碍了历史瞬间偷梁换柱的速度而已。徒劳无功的抵抗,也只是在推迟事情滑向最糟糕境地的进程罢了。
  会津合战场的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了。
  双手拢袖,容貌俊美非凡,表情褪却冰冷恢复往日温和笑靥的青年侧首,以一种并没有将违背了时之政府维护历史本心的篡改历史视作绝望事件的轻描淡写。接过匆匆忙忙影印出第一分析数据的报告,视线略过几秒便完成了阅读,指尖蹭点到最后一段行文,政府高级研究员给出的结论给身边效力的官员们指出。
  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不如想想如何能瞒避世人为好。
  他们已经错过了修正历史的最佳时期,会津平原的异样已经被那个时代的人类察觉,现在作出弥补也只是加重他们破坏历史的错误,假以时日,说不定历史记载上就会出现「明治元年,蝉羽之季初,天降祸端,会津藩野俱毁,草木不生,生灵不留」这样的言辞,而戊辰系列战争中的重要一役,奥州会津战被彻底蝴蝶效应掉,也是迟早要面对的难题。
  一场战役被蝴蝶掉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没有人愿意去推测,也没人愿意亲身体验。这也是为什么,俊美青年会想要遮人耳目的根本原因。会津平原被轰炸成巨坑没关系啊,让所有人一开始就以为是盆地不就好了吗!奥州会津战争在会津平原发生,还是在会津盆地发生
  谁又会在乎这个!
  俊美青年的话如打开新世界的契机,自他身后的要员们各自行动起来。现在能够监测到,发觉历史改变的人只是时年佐幕派的会津藩主松平容保与其率领的讨伐军队,若仅仅是篡改这部分人的记忆的话。能行!这样的认知让时之政府重新燃起信心。
  是以,当纲吉同日本号为首的刀剑付丧神们为躲避检非违使而在森林里兜兜转转的时候,那边时之政府已经找到了能将年少审神者从封锁掉的会津合战场把人接回来的帮助者了。
  时之政府给每位审神者配置的终端机被当时一并被逃走的狐之助带走的纲吉,是在日本号低头摆弄了番手里的通讯工具,然后对其他刀剑付丧神们说道现在应该重新回到会津平原(现在已是巨坑),时政接应的人已经等候在外,锁住的合战场出入口马上开启的时候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的。
  因为淋了雨,又强行使用力量到脱力,年少审神者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也一直被三池刀派的大典太背着,因周遭大环境的恶劣和自身条件受限,刀剑们无法给予脆弱的人类审神者更多贴心的帮助。湿透的衣服冰冷黏在皮肤上,风一吹就发寒畏冷的年少审神者肩上还罩着大典太光世那件灰色的外套,作用聊胜于无,但心意却是诚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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