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王爷, 还有一百里左右路程。”方云清落后方荣轩半个马身的距离, 拿出舆图仔细分辨着路上的路标。
  “再快一点!”方荣轩没有回头,沉声道。
  方云清点头, 随后对后面的大军下达了命令。刺骨的风迎面而来,方云清微微皱眉, “我等到了京城又该如何?”这个问题还是要问的,总不能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 啥也不知道。四万大军和燕奎二十万大军比起来, 少之又少,也不能贸然冲上去。
  “在城外等着。”方荣轩早就想好,他独自一人进城就好。方潜大概是在初一那一日就从漠北出发, 快的话明日午时就能到, 慢的话, 得后日。日万大军对上燕奎二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方荣轩从不会做。更何况,京城的情况他们更是一无所知。
  京城被破后, 皇宫定是还未被破,小瑜暂时还没有危险。所以,方荣轩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小瑜救出来,只要小瑜安全了,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
  距离京城城门二十里的松树林,方云清下令让全军停下来休整。方荣轩则一人一骑,独自前往京城。
  “王爷不用我陪你去?”方云清皱眉,一个人去京城,还是太冒险了。
  “你留下来看着他们,顺便给止水去信,让他们加快脚程。若无意外,天亮我就会回来。”说完这句话,方荣轩没再停留,御马就消失在黑白的夜里,白雪越滚越大,夜色也越发浓重。
  方云清轻叹一声,转身进了树林。
  越接近京城,那空气里的血味越发浓,方荣轩调转马头,换了一条小道。密密麻麻的雪花砸下,很快在他披风外堆积成小山,体温化雪,冰冷的雪水染湿了他厚厚的披风,凉意从外到内。温度越低,白雪也不再融化,静静地呆在肩头。
  小道上只有由远到近的马蹄声,两旁是皑皑白雪的山道。不出所料的,这条寂静的小道果然无人涉足,越往前,那滔天的炮火声,振聋发聩的嘶吼声恍若耳畔。
  “驭!”
  前方一里处,就是那看似巍峨的城墙,方荣轩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它知道自己走回去。解下早已被雪水沾湿的披风,方荣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原地踏起,瞬间消失在这茫茫小道上。只余下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马儿仰身长鸣,转身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了回去。
  这里是京城城门的南面,因为离城门较远,想来这里的燕军人数定是最少的。果然也不出方荣轩所料,城楼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几步跃上城楼,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向那几个燕军一撒,应声而倒。
  方荣轩双脚踏地,探头望向城楼下,只有百来号人。方荣轩不准备和这些人战斗,从这里往西南方走,能顺利到达王府,王府有一条暗道,直达小瑜寝宫。方荣轩一开始就确定好了目标,他单枪匹马地来,只是先救走小瑜!但,能解决一些人,就要解决一些人。白色的药粉伴着雪花,密密麻麻砸向底下丝毫没有防备的燕军。
  底下传来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响声,砸在堆积的雪层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声响很快结束。城楼上下静悄悄一片,连漫天的雪花也没有丝毫声响,莫不是城楼上下倒了一片的人,定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越深入京城,越发觉不对。方荣轩一溜烟藏进深巷,躲过一小队燕军。不对,不对!方荣轩皱眉,燕奎夜里也没有休息,还在进攻皇宫,那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军队在京城里巡逻?几乎是每几分钟,就是一队人经过!太多了!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莫非皇宫发生了什么?方荣轩深吸一口气,等这队军队离开后,迅速潜入对面一户人家,随手推开一间房门。
  “!!!”
  凛冽的掌风直直袭来,随后是刀剑的招呼,方荣轩一一躲过,在这几个燕军正准备大声呼喊时,随身的匕首以削铁如泥之势,迅速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温热的鲜血淋了方荣轩一脸,方荣轩还未喘一口气,身后又是一根箭矢的到来,方荣轩侧身一躲,伸手截住箭矢用力折断。
  拉弓无声,力道丝毫不减!也顾不得思考,方荣轩欺身向前,解决了这个藏在暗处的男子。这时才摊开右手,刚刚握住箭矢处有一道血痕。
  可惜了,箭术这般好的人竟是敌人。男子年龄不算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难得地,方荣轩伸手合上了男子瞪大的双眼。
  “来生平安富康。”
  这几具尸体见了血,不能就这样留着,方荣轩拿出蚀骨粉,几个呼吸间,屋内就只剩下几堆异常的□□。手一挥,大门未关紧,随着北风卷入苍茫的白雪中消弭殆尽。
  连普通人家的屋内都是燕军,方荣轩皱眉,视线投向皇宫方向,是燕奎大军人数不止二十万还是……方荣轩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不去细想。
  转身出了这座府邸,继续向王府方向前进。
  既然每个府邸都有燕军的人,那么,方荣轩脚步在王府门口一顿,把怀里所有的迷.药都拿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府邸,方荣轩还是格外熟悉。基本上没有碰到燕军,一路上顺通无阻。
  前脚刚踏进寝宫,空无一人殿内燃了一盏昏暗的烛光,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方荣轩耳朵微动,侧身一闪,躲过身后的袭击,反手一抓把人往地上一压,匕首已经送到来人的脖子上,透过屋内昏暗的烛光方荣轩才看见来人的面孔。
  “暗一?”方荣轩松开来人。
  暗一被放开的那一瞬还是呆呆的,他好久都没有碰到一招就能让他毙命的人了,他还在惆怅自己就快死了,就听见熟悉的嗓音吐出两个淡淡的“暗一”。暗一这才哆哆嗦嗦抬头,看清面前之人是谁后,顿时泪如雨下。
  “王爷!”此刻,暗一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抱住方荣轩的大腿就开始无声痛哭。他刚刚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好吧!吓死了!
  方荣轩嘴角抽搐,一脚踹开暗一,“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们保护皇上?”方荣轩皱眉,忍住就快沸腾而出的怒火。
  见自家王爷火都快烧到眉头了,暗一赶紧起身,灭火道:“皇上在暗室!”
  听到这句话,方荣轩悬了一整日的心才彻底放回胸腔,浑身冰冷的血液加速流动,冰冷的四肢也开始回暖。幸好!幸好自己把暗卫留下了!方荣轩松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道:“带本王过去!”
  “是!”暗一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皇上晕着呢!也要过去?”请安什么的就不用了吧,先把燕奎那群孙子打回去才是正事吧?
  “什么?”方荣轩沉声,“皇上为什么昏迷?”
  见自家王爷脸色又开始变黑,暗一赶紧解释,把皇上硬是要留在皇宫和将士们同生共死告诉了方荣轩,而他们用了千方百计才把皇上骗出来,并且在这个方法是自己提出来的那里,加重了语气。暗一微笑,一脸全是求表扬。
  方荣轩晲了他一眼,“本王记得止水那个假死药是有副作用的。”
  “有吗?”暗一皱眉,假装自己忘记了。
  “二十军棍。”方荣轩沉声道,边说边往书房赶去。
  暗一彻底垮了脸,王爷好狠!撇了撇嘴,跟了上去,主动把暗室门打开。
  方荣轩缓缓吐出一口气,理了理自己有些发皱的衣服,迈出去的脚又给缩了回来,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已经十多天没有洗澡了!抬起袖子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味,又看了看自己都快黏在一起的头发,方荣轩彻底把剪缩了回来。
  “王爷?”暗一偏头,一脸纳闷,这是咋了?
  “把暗室关了。”
  “哦!”暗一点头,又把暗室关了。
  刚刚方荣轩已经发现了,王府里所有的燕军基本上都被暗一给解决干净了,难怪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丝违和。径直地重新回了寝房,方荣轩脚步一顿,“给本王打一桶热水来!”
  “啊?”暗一愣住。
  “一刻钟后,本王要看见热水!”方荣轩咬牙切齿,暗一果然太蠢了,等方翡回来让他好好调.教一番!
  “哦!”虽然一脸纳闷,但暗一也不敢问什么。只能在心里嘀咕,花姑娘见情郎?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不对不对,王爷可是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糙汉子,以前在西北打仗,半个月来不及洗澡都是常事!可能是因为毕竟是面圣吧,皇上……应该有洁癖?也只能这么想,暗一赶紧去烧水了。可怜他堂堂摄政王府暗卫头领!
  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又把打结的发丝理顺烘干,拿起不常用的熏香,方荣轩熏了一会,就受不了这浓郁刺鼻的味道。又发觉自己全身都是这个味道,没办法又换了一身衣物,熟练地挽好发髻,方荣轩才推门而出。
  看着自家王爷这干净整洁的一身,对此这自己身上看不见的血迹的黑衣,暗一暗自摇头,自己还是做个糙汉子吧!
  重新打开暗室的门,方荣轩这一次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入就是昏暗的烛火,几个转弯,入眼的就是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子,一身黑衣,衬得他身段修长,如雪的肌肤更加白皙,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立体,熟悉的眉眼微微皱起,仿佛有什么烦心事一般。
  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姬瑾瑜,方荣轩眼眶有些发热,悲喜交加,百感交集……最后无数悔恨夹杂着重来一次的欣喜,呼吸慢慢加重,双手竟是止不住的颤抖,方荣轩无比庆幸,还能再见到姬瑾瑜。按捺住澎湃的心绪,方荣轩哑声道:“出去吧。”
  “王爷!”暗室内的暗卫看清了方荣轩,正激动地跪下请安,十七也有些惊讶,跟着一起跪下。心中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王爷回来了,京城,就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日万好累 我需要安慰!!!!!!
  哼哼唧唧
  ☆、第78章 激战(一)
  “都退下。”方荣轩再次开口。
  暗卫们澎湃如潮涌的心绪渐渐平静,领命走出了暗室。
  “退下!”方荣轩闭眼, 十七知道说的是自己, 他有些犹豫。
  “王爷,属下……”
  “退下!”方荣轩喝道。
  十七心里凛然, 方荣轩和之前不一样了,不知为何, 这个念头就如此突兀地冒了出来, 并瞬间长成苍天大树,不能撼动。十七本不想退下, 但方荣轩身上迸发出的杀意让他浑身紧绷,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 顷刻间,湿了衣衫。十七不得不退下, 他虽然看不懂方荣轩, 但他知道,方荣轩怎么也不会对皇上不利,想到这一点, 十七干干脆脆地退下了。
  很快, 暗室里就剩下了方荣轩和躺在床上的姬瑾瑜。方荣轩这一次没能压住眼眶那嗜血的红, 也没有管夺眶而出的热泪。他浑身颤抖,嘴唇打着哆嗦, 脚步慢慢向前,仔细看着这个爱了两辈子的男人。
  姬瑾瑜的手微凉,大概是暗室温度低, 也没有一床锦被,方荣轩坐在床边,犹豫许久,才伸手握住他骨骼分明纤长的手指。微凉又细腻的触感从方荣轩密布细茧的手中传来,方荣轩止不住地摩挲。视线再挪到男子熟悉的五官,泪意让人看得朦胧,方荣轩深吸一口气,抹掉眼眶止不住的泪水。看清床上男子的五官,就再也挪不开眼了。一遍又一遍,描绘着熟悉的五官精致的眉眼。
  仿佛如同当年在花园初见,情深一眼,挚爱万年。
  “王爷!”一走出暗室,暗一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你进去,照顾好他。”方荣轩看十七。
  十七行礼,转身进了暗室。
  “方潜到哪儿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方荣轩无比清楚,所以,现在也还不是给小瑜解药的时候。
  “属下昨日收到的消息,大概今日亥时能到京城。”暗一说。
  “皇宫情况如何?”方荣轩又问。
  “情况很不好!”暗一皱眉,“刚刚收到消息,燕奎用苗疆巫蛊术做了活死人,白日里牺牲的士兵全部被控制,现在几乎所有燕军都在休息,恢复体力,这样下去,明日……”
  暗一没有再说,方荣轩却已经是明白了。真是卑鄙!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上辈子的记忆中,方荣轩对瓜尔多泽天没有太多的印象——一个在大姬做质子的他国王子。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方荣轩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他现在要思考的就是怎样守住皇宫!皇宫绝对不能被破!叛军只有四万骑兵,但拖一日却已经足够了!
  “王府还有多少蚀骨粉?”方荣轩问。
  暗一仔细一琢磨道:“还有一斗。”
  “拿去给赵云,告诉他只留下一少部分士兵,等活死人聚集后用□□攻击就行,其他将士全部去休息恢复体力。”方荣轩嘴角一勾,这一局无论怎么算,都是他们赢了!
  暗一瞪大眼睛,还能这样?原来如此!活死人杀不死,化成灰总可以啊!
  “王爷英明!”暗一咧嘴一笑,果然王爷一回来,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他又预感,燕匪那群孙子这次肯定会被自家王爷打得哭爹喊娘!
  “本王出城一趟,你们守好皇上!若是皇上……”方荣轩眯眼,不用他说完,在场的所有暗卫虎躯一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齐声道:“属下誓死守护皇上!”
  方荣轩点头,随后出了王府,向着城外掠去。
  ※
  夜色里,漫天飞雪,皇宫的城墙上突然少了很多将士,而正在寒夜里沉睡的燕奎士兵证无一人发现。他们太自信了,自信地认为此达攻无可破,而那个能力挽狂澜的男人,此时也不会出现。一时大意,造成的后果就是——局面大反转。
  冬日的天亮得格外晚,又因为是大雪日,等天色真正转亮,已经快到午时了。黑压压的天空,只有雪花不知倦地飞撒。一夜后的京城,早已是银装素裹,只有皇宫附近是凌乱不堪,丝毫没有被大雪所掩盖它发生的一切。
  时不时地炮火声还在响起,但却听不到士兵们的厮杀声。燕奎的将士们没有觉察到紧张的氛围,是志在必得还是胸有成竹?亦或者两者都是!
  就是这份疏忽,才能让方荣轩率四万骑兵直入京城!大意如瓜尔多泽天,或许是胜利在望,他已经忘了上一世那名久经沙场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令燕奎将士闻风丧胆的大姬上将军——摄政王方荣轩。
  听闻下属来报时,瓜尔多泽天有一瞬愣神。方荣轩?他不是身在苗疆吗?上一世的苗疆叛军不成气候,这一世瓜尔多泽天特令下属与之接触,提供兵器冶炼之术。看着苗疆壮大,看着促成苗疆之事败露,方荣轩被派遣苗疆,是瓜尔多泽天意料之中的事情。瓜尔多泽天算准了方荣轩前去苗疆无暇于京城战事,也了解方荣轩的处事。燕奎同大姬开战,苗疆隐患还未解决,方荣轩必定会先解决苗疆之事,等他再往返京城时,大概得一月时间,此时京城早已被自己占领!
  况且就算方荣轩从苗疆返回,他也不一定会知道京城被灭的消息,相反,他可能会第一时间赶往嘉陵关!
  他怎么会来京城?他为何还是带着兵马前来?为何他来了京城!为何!
  瓜尔多泽天心里慌乱,微喘着粗气,他一向可谓是算无遗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王上?”左将领问。
  “皇宫还未破?”瓜尔多泽天沉声道。
  “属下……有负王上重托!”左将领单膝跪下。
  “罢了罢了。”瓜尔多泽天摆手,他不能慌了心神,“毕竟是些死人,也就人多罢了,不过……令巫婆多练些,五万大军一同进攻皇宫,十万大军……本王亲率众将,前去取了他方荣轩的项上人头!”四万骑兵对十万大军,方荣轩,即便你有雄才大略,即便你骁勇善战,以少胜多的战役很多,并不代表你四万骑兵就能胜了本王这十万大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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