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这次方沛并不准备近身战,首先燕奎过不了河,等他们发现另一处的大桥时,那里早就埋伏了十万大军,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而这边河面上虽有三三两两的船只,但数量并不多,更何况,冰层又并没有全部解冻。冰面滑,还有洞,只是会增加燕军过河的时间,而就是在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就轮到了己方吊打他们的时候。
  大军离河岸有些距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燕军来自投罗网了。就在这时,斥候传来的一封密件却是让方沛出了一身冷汗。
  ※※
  京城刚停了一两天的雪,今日又开始下了。院子里的雪还没化完,又堆了半尺厚。大殿里还是生的两盆碳火,姬瑾瑜看见了让苏康撤一盆,恰好被刚迈进大殿的姬瑾天听了去,姬瑾天眉头一皱,就开始数落他哥了。此时他才不管他哥什么身份,他该不该不数落,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哥哥真的是万分糟心!
  姬瑾瑜无奈,只好作罢,就和小天说的一样,不就多盆火吗?自己那般较真干嘛?
  京城的防卫又加严了,姬瑾瑜干脆直接调了五万大军按批巡逻,南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城外的土墙屋基本住满。京城接纳不了这么多流民,就只能让这些百姓继续南下。不过,因为又姬瑾瑜的命令,他们每路过一个城镇都可获得一些干粮,若是想要在此安定,也会给他们统一安排住宿。
  也不是所有流民都愿意继续南下,可他们不走也得走。城外的土墙屋子简陋,住的人又多又杂,虽然每天都能分到粥粮,很多人瞧着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心。路上苦点就苦点,好歹只要到了城镇就能有口吃的。所以,即便路途遥远不知终点何处,但他们也能坚持。
  说到流民安置点,那里也是混乱一片,姬瑾瑜派了两千兵力去维持秩序,幸好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近几日,关于前线的消息不多,两日前段浅传来消息称已经达到嘉陵关,一切正常。昨日方翡传来消息,称西北漠北早已动身,他算是白跑一趟,准备中途改道去苗疆,估计是准备去和方荣轩汇合。
  姬瑾瑜心里一跳,许久没有方荣轩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否一切顺利。燕匪来犯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想必他也是知道了。只希望他以大局为重,不要撇下苗疆的事务直接回了京城。秦巍得到消息后,怕是准备浑水摸鱼,若不趁早解决,怕是要内忧外患。
  当然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姬瑾瑜心里清楚,所以他此刻能做的事情就是相信方荣轩。再说,方荣轩也不是一个冲动糊涂之人。不……不对,姬瑾瑜皱眉,他方荣轩为什么要着急回京城?这个想法让姬瑾瑜耳后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就算方荣轩着急,怎么也应该着急去前线,他为何要来京城?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想让他来?
  思至此,姬瑾瑜只觉得呼吸困难,昨日生了两盆碳火也不觉得热的大殿,怎得令人浑身发热?姬瑾瑜突然起身,给一旁的苏康心脏吓得抖了一抖,还没等苏康开口询问,姬瑾瑜就大步离开了龙椅,推开了大殿为了防风雪虚掩的大门。
  苏康脚下生风,上前内心忐忑,小心翼翼道:“皇上?”
  夹杂着细碎雪花的风刮在脸上,雪花瞬间换成雪水,冰冰凉凉的,给姬瑾瑜燥热的脸庞降了温。
  许久,姬瑾瑜才淡淡道:“有些热,明日还是只生一盆碳火吧。”
  苏康:“……”皇上,你改奏折时手都冻得铁青!看来奴才又得去找九王爷告状了……皇上,奴才这可都是为你好!你,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奴才,认了!苏康心里一潭苦水,倒不出去,就只能自己死命咽下去,还得装作满脸满足!
  姬瑾瑜在门口立了会,才静下心来。重新坐回龙椅上,继续拿起刚刚未曾阅完的奏折。
  近几日,姬瑾瑜越发不能静下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心里又慌又堵,说不出从哪儿来的紧张。禁林军把皇宫围了个严严实实,五万大军又把京城守得密不透风。
  今日夜里,姬瑾瑜睡不着的只带了十七,去了方荣轩挖的那条密道。密道入口在皇宫北侧门,离姬瑾瑜寝宫很近,挖到皇宫的密道不是那么容易,姬瑾瑜也不清楚方荣轩怎么做到的,心里有丝甜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憋屈感。若搁平时,姬瑾瑜定会让人拖着方荣轩出去打几十大板,可他却在他走之前把这个图纸给了自己。姬瑾瑜心里就只剩下了甜,也只能慢慢体会那丝丝甜。剩下的憋屈,只能等方荣轩回来再好好算账。
  北侧门有两只威武霸气的麒麟石雕,按照图纸上所指示,右边麒麟往前再走两米处,把青砖轻轻搬开,就能进去密道。
  十七俯身用手敲了敲,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姬瑾瑜皱眉。
  “里面是空的。”十七道。
  十七起初看见皇上手中的图纸,起初是不大相信,谁那么大的本事,还能在皇城底下挖地道的?岂知,方荣轩他还真做到了。所以,最开始没当回事,现下十七只觉得脸有点痛。仿佛看见了方翡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手痒,想找人打一架!
  姬瑾瑜点点头,趁着夜色,让十七打开青砖。一开就开了数十块青砖,这密道才出现在眼前。一丈高的地道,黑黢黢一片,加之寒风凛冽,密道阴风阵阵。姬瑾瑜打了一个哆嗦,微微一思考。让十七派人直接把这密道又加长了些,出口在这里百日还是会引人瞩目,干脆就直接挖到寝宫门口吧!
  吩咐后,姬瑾瑜满意离去,刚回到寝宫,又让十七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储存了粮食。十七一身泥回来禀告是真的存了,数量太多十七不想描述。
  姬瑾瑜这才点头,上床歇息。梦里,是那个两月不见的男人,剑眉星目,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刚好,姬瑾瑜梦里都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今天有点卡文…难受
  接下来的剧情就会走向高潮了!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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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敌袭
  姬瑾瑜是被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钟鼓声吵醒的,一个惊醒, 他才发觉亵衣已经湿透了。殿外是太监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还夹杂着苏康的小声惊呼。
  钟声回荡在整个京城上空,唤醒了千千万万家熄灭的烛火, 分明还是子时,京城却恍若白昼。响彻云霄的钟声还在继续, 许多重臣从睡梦惊醒, 不约而同地把视线头像京城北面的军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街道上是骑着马匆匆前往皇宫的斥候, 府里是忙碌着起身进宫的重臣。
  这一夜,所有人怕都是不能安眠了。
  “苏康, 伺候朕更衣。”昏暗的烛火下,看不清姬瑾瑜的表情, 苏康心里悬着, 一直也放不下来,听见姬瑾瑜发话,这才匆匆忙忙进了内殿。
  “皇上……”苏康皱眉, 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但他知道就算他不说, 皇上也明白。
  殿内已经换上了明亮的烛火,姬瑾瑜整理了一下领口, 开口下令:“令人去议政殿多生几盆碳火,太傅还有其他大人年纪都大了,热茶也要泡几壶。”
  “是。”苏康领了命, 赶紧去吩咐下人做。
  姬瑾瑜抬头看了下屋顶,唤了声十七。
  “皇上。”黑影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你先去看看什么情况,集结所有暗卫……”顿了顿,姬瑾瑜又道:“摄政王府的暗卫也一并集结。”
  “是。”十七瞬间没了踪影。
  姬瑾瑜令宫人掌灯,先去了议政殿。碳火刚生起,屋内一股烟雾缭绕,呛得慌。姬瑾瑜眉头也没皱一下,径直走向高坐,翻开了桌上的地图。屋内灯火通明,又分外安静,回荡在京城上空的钟鼓声还在继续,姬瑾瑜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也在扑通扑通跟着狂响。
  分外熟稔的地图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陌生,姬瑾瑜盯着地图上那块用红色墨水圈出来的小地,出了神。
  他有些慌乱,也有些无措,但更多的则是疑惑。城北军营的钟鼓声从不会随便敲响,一旦敲响,必定有危及国本之事发生。听说上一次钟声响的时候,还是姬军进京——大秦被灭的那一天。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除了三日前收到段浅到达嘉陵关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前线的加急件。就连段浅来的这封信件,也不是加急。
  可思前想后,除了燕军将至,姬瑾瑜实在是想出什么事情,值得北城军营在子时敲响那沉闷的钟鼓声。
  “皇上,赵将军觐见。”
  “宣。”段浅是北城军营的统帅,赵云是段浅的一把手。段浅离京,北城军营一切事务由他接手。
  “臣参加皇上。”男人一身冰冷的盔甲,京城夜里还是大雪纷飞,从寒冷的屋外进了暖和的殿内,一生坚硬闪着寒光的盔甲冒出了丝丝雾气。一张国字脸,两撇粗浓眉紧皱在一起,一进大殿就是下跪参拜。
  此刻姬瑾瑜已经是不在乎这些礼数了,摆摆手,让赵云起身,“朕只想知道什么情况。”
  赵云起身,眉头皱在一起还是没有松开,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今日子时一刻,巡逻士兵发现西北方有些异常,末将遂派斥候前去探查,一刻钟后斥候传来消息,称北面有大批军马来犯!看旗帜是燕军!军马驻扎在距离京城两百里处,目测大概兵马数十万!此时已经是子时三刻,臣别无他法,只能令人先敲了北城军营的传讯钟,再进宫领罚!”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姬瑾瑜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但是无比地清楚自己此刻比任何时刻还要冷静。“赵将军何罪之有?”姬瑾瑜开口,声音微哑,“赵将军能够率先察觉敌情,该赏!只是,现下不是论赏的时候,等战争胜利,将军的奖赏才能一便给赏了!”
  “可还有更详细的情报?”姬瑾瑜再次询问。
  “有的!”赵云点头,有些犹豫,又看见姬瑾瑜清朗一片的黑眸,在这明亮的烛火下格外显眼,赵云定了定心,道:“那些人恐怕是二王爷的人!”
  姬瑾淋虽然叛变了,可他身份还是在那里,姬瑾瑜也未曾下旨剥夺他的王爷的封号和身份。这称呼倒有些尴尬,可不这样称呼,赵云一名武将,嘴皮子也不利索,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干脆还是和原来一样。
  姬瑾瑜眼里闪过一抹嗤笑,他知道姬瑾淋叛和燕奎合作,他也知道他养了私军,可他从未想过他竟然会举着燕军的旗帜前来围攻京城。也不知道姬瑾淋心里是何种想法,现在竟然也是连林太后的命也不顾了。
  “总共多少军马?”姬瑾瑜问。
  “约摸不超过二十万!”赵云也未曾亲眼瞧见,从斥候传回的消息里,二十万大军已经是往大了估计。
  姬瑾瑜陷入沉思。二十万军马?京城总共留守兵力也才十万,燕军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队?段浅和方沛传来的消息里,燕军并没有突然少了这么多大军,这么多大军突然调动,他们是肯定能收到消息的。而这凭空出世的二十万大军,又是怎样一路自燕奎,且在不被沿途官府发现的情况下深入京城腹地的?
  嘉陵以南的城镇虽然大多数百姓都已经撤离,但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官府也未撤退,重要要塞还有官兵把守。他们又是怎样一路南下的?从除夕那日战争开始,到现在初九,才九日……
  “皇上,太傅大人携一众朝臣觐见。”恰时,苏康出声打断了姬瑾瑜的沉思。
  “宣。”姬瑾瑜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想他们怎么来的,现在的重点是怎样在敌方兵力是己方两倍的情况下,守护好京城。
  “来人,给各位大人看坐奉茶。”
  凌晨时分,本是夜深人静周公晓梦的时刻,京城大街上却人潮涌动。一批又一批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前来,安抚百姓情绪,维持京城秩序。而从未在此刻掌灯的议政殿,却是满满当当坐了一片。
  北城军营的钟声已经停了,下了一夜的雪也在此刻停了下来。一道黑色的影子,趁着夜色深重,往着西北方前进,快去消失在这黑茫茫的夜色中。
  姬瑾瑜声音不大,但在这一颗针落地都能听到声响的大殿上,已经足够了。
  “此刻,正是国之危难时刻。朕此次深夜召众爱卿前来,所谓两件事。”
  “其一,燕军来犯,京城恐不保。摄政王方荣轩先见之明,在京城留了一条地道直通城郊。赵云接旨!”
  赵云向前一步跪下,等候姬瑾瑜吩咐。
  “你且调一万大军维持京城秩序,家中有老幼孕者,可先行从地道出逃,无论权贵。即刻执行!”
  “臣接旨!”在听到地道的那一刻,赵云心中就是一骇,又听到皇上的那句“无论权贵”,赵云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们的皇上!是真的爱民如子!
  “十一接旨!”姬瑾瑜再次出声,十一是暗卫中武功仅次于十七之人,也是禁林军的统领。
  “臣听旨!”
  “你率领皇城两万禁林军,严密包围皇宫,不得随意放出任何人!”
  “臣接旨!”
  “这是其一,”姬瑾瑜视线扫过再坐的朝臣,他们脸上无一不是凝重,又在姬瑾瑜说了地道之事后,有些稍稍放松。十万大军对二十万大军,怎么解都是死局,他们这些老臣很多都已经活够了,能让家中小辈逃出去,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剩下的,就是在这大殿上,和皇上同生死共进退。
  “其二,燕军来犯,朕不可能弃城而走,魏江听令!”
  魏江年龄不大,也才二十又六,可他却是在十年前随老摄政王上过战场,浑身透露的那股子庄严血性,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
  “臣听令!”
  “北城军营剩下九万大军,朕全部交给你!京城的城门可以破,破的时间也是三日后……”姬瑾瑜目光晦涩,在座的大臣也是一脸震惊。
  姬瑾瑜叹了口气,道:“朕知道,十万大军,不对,”姬瑾瑜摇摇头,“是九万大军对二十万大军,无外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所以,朕不要求你必胜,朕只要你能拖上三日……京城所有百姓撤退,三日,足够了。”
  魏江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他从未想过皇上口里居然能说出这些话,魏江再也忍不住开口:“臣断不会让燕匪那群小儿攻破……”
  “魏江将军!”姬瑾瑜打断他,他明白魏江想表达什么,可姬瑾瑜从不是盲目自大之人,更不相信那微乎极微的奇迹。
  “皇上!”汪随怀一直在等,在等姬瑾瑜说完,可他现在是真的等不住了。
  “臣恳请请皇上先行撤退!”汪随怀声音哽咽,他已经明白了姬瑾瑜的想法,可他身为臣子他绝不能看见君主置身危难!汪随怀应声而跪,磕了三个响头。
  其他大臣此刻和汪随怀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纷纷下跪。
  “请皇上先行撤退!”
  姬瑾瑜叹了口气,“诸位大人请起罢!朕怎可先于万千黎明百姓撤退?这座皇城,是生朕养朕的地方,朕定然要陪着数万将儿共同御敌!”
  “若皇上不应臣之所请,请恕臣不能领命!”魏江双目赤红,甚至开始威胁。
  姬瑾瑜气急,“所以魏将军这是准备置万千黎明于不顾?”
  “臣绝非此意!”魏江有些慌,汪随怀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悻悻闭嘴。
  汪随怀叹了口气,皇上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硬的不行,看来也只能来软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梳理一下时间线
  滇北破除夕
  援军至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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