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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火炬松的板寸头长长了些,依旧英气勃勃;林樾把齐肩发绑成个短马尾,越发清丽秀美——这两个人的外表和性别完全掉了个个儿,站在一起特别互补。
  路丰平晒得更黑了,但也较从前多了一股精锐内敛的强悍气势。
  林小诗没什么变化,倒是罗锦绣的眉宇间沾染了她开朗坚定的神色,苦相淡去不少。两人亲密地手挽手并肩站着,看起来像彼此的关系已公开化。
  王胜利脖子上蜿蜒着两道基本愈合的疤痕,新生的肉有点痒,他不时伸手去挠,然后不好意思地向后缩一缩腰。
  “很好,大家零件都在,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卫霖开着玩笑寒暄,“我早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现在,一个关于人类种族生死存亡的重要任务来了,你们有机会成为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和救世主啦。”
  林樾不给面子地嗤了一声:“得了吧,我只想跟大家一起活下来,活得开心点就行。”
  火炬松也摆摆手:“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辞,总之一句话,只要能彻底解决那些怪物,恢复以前的生活,你们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说干啥就干啥。”
  林小诗说:“白队、卫队,你们俩别再丢下我们就行了。”
  卫霖满意地笑了笑:“那行,我给你们都准备了衣物和装备,你们自己分配完,打个背包,准备上车前往机场。”
  “现在就出发?到底去哪儿?”路丰平问。
  “你们肯定没去过的地方,包机包团豪华国际游——北极圈的斯瓦尔巴群岛。该地区冰天雪地、人迹罕至,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冰川和冻土,北极熊、北极狐、海豹、海象遍地都是,当然希望它们尚未来得及受病毒基因的影响,依旧保持着原生态。”卫霖活像个黑心导游,用甜蜜的语调说着危机暗伏、令人心悸的现实。
  路丰平哈哈一笑:“听起来也不是很困难,极地旅游,不错。”
  在上车前,林小诗找到个空档,私下对卫霖说:“卫队,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前几天,我在市郊看到姜强和钟尧世了。”
  卫霖:“他们?没看错?”
  林小诗:“肯定不会看错,看来他们跳伞失踪后,也前往首都。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按理说,看到失散的团队成员,应该很高兴地来汇合才对,可是姜强看到我,一脸心里有鬼的表情,拉低帽子,装作没看见溜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们。”
  卫霖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上车吧。”
  回头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白源。白源说:“两只鬼鬼祟祟的老鼠,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如果背地里东咬西咬,也挺烦人。”
  卫霖表示赞同:“我会多加留意。好了,出发吧,祝我们顺利完成任务。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活儿干完,麦克刘答应给我们三天带薪假?”
  “没有。”
  “啊,哈哈,那我现在告诉你了。假期打算怎么用,休息?还是去哪儿玩?”
  白源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多了思绪又开始混乱,还是眼不见为净,随口道:“没想好,到时再说。”
  “哦。”卫霖有些无趣地拨了拨额发,“找个时间,去公园的流浪猫之家看看怎么样,说不定能碰到你中意的,还是说,你认为与宠物店里卖的纯种猫更有‘缘分’?”
  “……你真想给我弄只猫?为什么?”白源把后半句不爽地压回肚子里:被我撸怕了,找只猫顶替?
  卫霖说:“你这么正儿八经地问为什么,我倒是答不上来了。反正,在李敏行的‘绝对领域’里,我就说过出去后要弄一只好看的猫给你,总不能食言。”
  你自己就挺好看的。白源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不置可否地、十分矜持地翘了翘嘴角。
  第52章 雪原上的跋涉者
  飞机降落在“寒冷海岸”西岸的朗伊尔城, 这是斯瓦尔巴群岛上唯一的人口稠密区, 城内大约有三千居民,同时也是最接近北极的人类可居住地区。所幸的是, 因为地理位置实在太偏远, 这里暂时还没有受到远古病毒基因的波及。
  不过, 这还不是卫霖他们的目的地。斯瓦尔巴群岛共有九座,基因库的位置还要更往北, 在渺无人烟的冰河沿岸的岩洞中。所以在首都指挥部的外交协调下, 他们换乘一架当地的直升机,继续飞往冻土地带。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 苔原地区只有夏天才能见到的黄绿色地衣类植被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从直升机里往下鸟瞰, 只能看到蔚蓝色的海面与巍然耸立的冰川, 像是被亘古的时光凝固在了这个星球极北的一端。
  雪原上的一个小黑点隐约可见,直升机降落在它的附近,原来是个存放着油桶的中转站。飞行员告诉乘客们,而且因为气候原因, 不能再往北飞了, 需要在这里加完油后返航。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必须徒步而行, 直升机会在24小时后重返这里,将他们再接回朗伊尔城。
  于是,穿着全套御寒登山装备、背负武器的一行八个人,被放置在这片寒风呼啸、空旷无垠的冻土荒原之上。
  卫霖的脸从帽檐的绒毛中探出,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他的雪地靴踢到地表的什么硬物,低头看去, 原来是几支尖锐灰白的驯鹿角,被雪沫半掩着。旁边还有一大团焦炭色的珊瑚球,仔细辨认才会发现,那是枯槁的虎耳草和无茎蝇子草。在短暂的夏季它们还能点缀一下荒凉的苔原,开出几朵不起眼的小花,如今只剩积雪下方死去的残骸。
  “这可不是来北极圈旅游的好季节啊。”卫霖望着天际的太阳感慨——极夜就快要来临了,连这颗炽热的天体也变得有气无力,总是徘徊在地平线附近,“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白源翻出地图,尝试在毫无参照物的雪原上确定基因库的具体位置,但操作起来颇为困难。
  “啊——北极熊!”罗锦绣指着百米外几个移动的白影,惊叫起来,“有好几头!”
  卫霖安慰道:“别紧张,小罗。这里是北极熊的故乡,我们作为观光客不必打扰原住民,绕过去就是了。”
  王胜利却激动地开了口:“我、我去跟它们沟通一下?以前我工作的动物园也、也有两头北极熊,但是都被锁在只有人工冰雪的展馆里,很、很不开心。”
  卫霖信任地挥挥手:“去吧去吧,万一你的沟通异能失效,我们会及时从熊口救人的。”
  他的乌鸦嘴没吓住王胜利,这名老实木讷的前动物饲养员露出鲜见的笑容,乐滋滋地朝北极熊跑去了。
  没过多久,王胜利踩着松软难行的积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成了!那头大的母熊说,曾经见过‘雪坡上高高凸起的方形扁石板’,我估摸着,指的就是基因库的入口大门。她愿意带我们过去,但有个条件,带完路后,我们得给两头海豹作为报答,因为她还得养三个小鬼。”
  火炬松哈哈笑起来:“原来动物还懂得做交易!行啊,别说两头,十头八头老子都能给它抓来,烤熟的要不要?”
  卫霖点头笑道:“我答应,请它帮忙带路吧。”
  王胜利又呼哧呼哧地跑过去,用低沉的喉音与那头母熊交流了几句。于是冰原上的王者便带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白团儿,离开雪窝,朝北方迈步而去。
  一行人谨慎地与北极熊保持着几十米距离,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后。
  在深可及膝的积雪中行走,对于没有经验的人而言十分困难,体力消耗得很厉害。两个多小时后,林小诗和罗锦绣即使相互搀扶着,也几乎走不动了,只能靠路丰平协助,用登山绳系着拉行。
  林樾的脸惨白得像冰雕,他的体力和耐力还行,但天生畏寒,感觉血液都循环不到肢体末端了。火炬松试图点燃他周围的空气,弄出一团团水母般飘浮的小火苗,帮助取暖。白源严肃地提醒火炬松:她的异能是基因变异而来的,如果使用过度,会严重损害自身,加速线粒体衰竭。但她只掐灭了不到十分钟,看林樾冷得厉害,又忍不住点起火来,不管林樾怎么婉言劝告、严词拒绝,她也固执地不肯罢手。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朝林樾龇牙,笑得胸闷气短,“我就是不忍心看大美人儿吃苦。你有意见?我不接受。”
  林樾知道她决定的事,别人再怎么劝也白搭,只好脸色阴郁地闭了嘴。
  路丰平腰间绑着登山绳,拽后面俩女孩犹有余力,于是又扯下林樾的登山包背在胸前,帮他减轻负担,同时小声地说:“我看阿松虽然说话胡咧咧了些,其实对你挺上心的,你对人家到底有没有意思,有的话就别老躲着她呀。人毕竟是姑娘家,你得主动点。”
  林樾想把背包拿回来未果后,有些烦恼地答:“我真不知道。我们太熟了,说话相处轻松随意,那是因为我完全把阿松当哥儿们。要是往谈恋爱的方向想……哎,我就觉得我在搞同性恋。”
  路丰平语塞,半晌后无奈地说:“搞就搞呗,你看白源和卫霖不也搞得好好的,后面还有一对儿姑娘呢——再说,那是你的错觉,人家阿松从染色体上说毕竟是个女的。”
  林樾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火炬松,临了又忍住了,愁眉苦脸地答:“让我再适应适应,在想象中当她是个小鸟依人的软妹子,说不定真能把自己的荷尔蒙骗过去。”
  路丰平心疼他,叹气道:“咱队里这是风气不正啊,都没有个常规的恋爱教材让你参考一下。算了,我也不逼你了,顺其自然吧。”
  林樾反问:“你怎么不树立个榜样,去谈个女朋友给我看哪?”
  路丰平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一句:“不懂得咋谈。”
  林樾翘起大拇指点了点卫霖的背影,调侃道:“让卫副队长教教你?他看起来就一副深谙其中之道的模样。”
  “——谁要我教?”卫霖从寒风中依稀听了几个字,回头问,“说我深谙什么呢?”
  “没什么。”路丰平尴尬地立刻回答。林樾却意有所指:“说你是谈情高手,连冰山都能融化。”
  卫霖得意:“那是,你卫哥我经验丰富,谈个情撩个妹什么的信手拈来。”
  一直沉默的白源忽然转头,淡淡道:“你经验有多丰富?不妨跟我说说。”
  卫霖觉得他脸色不善,虽只有一双眉眼露在防风帽的帽沿,也仿佛要散发出黑漆漆的戾气来,不禁咽了口唾沫,讪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个人隐私,就不要追究了。”
  白源听了,脸色更难看。又转念一想:他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经验丰富,是要故意惹我吃醋?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还真是……有点可爱。
  虽然并未下决心接受卫霖的感情,但白先生还是情不自禁地进行了自我代入——且不说这家伙一贯光说不干,即使真有些旧情史,那也是遇见我之前的事了,我要是计较那些,岂不是辜负了他对我的深情?的确不必追究,就让卫霖的过去尘埃落定好了,只要今后对我一心一意就行。
  于是他脸色缓和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抛弃错误的过去,才能赢得最好的将来。”
  卫霖猝不及防间被灌了一碗不解其意的鸡汤,很有些莫名其妙:白先森从来不是这种文艺风格的呀,这会儿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但为了在队员面前树立双方形象,嘴里仍十分配合地笑道:“说得好。字字珠玑,很有水平。”
  “看到没有?白队和卫队感情多好,”罗锦绣因为有了路丰平的借力,缓过劲来,见状摇了摇林小诗的胳膊,撒娇道,“你怎么都不在别人面前夸我,哼。”
  林小诗捏了捏她冻红的小巧鼻尖:“我不想让别人听到你的优点呀,那是我的私有物,就算再多,也不能分给其他人。”
  罗锦绣顿时满心喜悦:“那我的缺点呢?”
  “那是我的宝贝,物以稀为贵嘛。”林小诗宠溺地说。
  罗锦绣开心得要冒粉红色泡泡。
  卫霖无意间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差点被五万伏爱情高压电给电晕,转脸对白源吐槽:“这年头,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
  浑然不知在队员眼中,自己已经和卫霖成了一对儿的白先生思考片刻,苦心积虑地回答:“不要歧视异性恋。它虽然没接受你,可也没妨碍你。”
  一行人边交头接耳,边跋涉前行,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一处山势较为平缓的雪坡。暗蓝色沉寂的冰河距离此地不算太远,但由于海拔在一百多米,即使未来极地冰盖融化、海平面上升,这里也不会被洋流淹没。
  一座棱角分明的庞大建筑物就这么突兀地矗立在众人眼前。外壳是漆黑的钢铁与混凝土石板,仿佛一册极大极厚的书,半本插入白雪覆盖的山体,只留一截书脊和垂直的书角暴露在空中,在周围原始莽荒的景色中,旗帜鲜明地散发着独属于科技文明的冷峻与高效。
  全球基因库——“末日穹顶”。
  它被赋予这个别名,一是因为位于北极这个可以称之为地球穹顶的地方;二是如果真有一天面临末世浩劫,这个“穹顶”就是人类赖以存续的最后生命线;三是希望里面的动植物基因样本,可以像人们搁置在“穹顶”上的东西一样,永远也不会使用到。
  然而被使用到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基因库的入口就在这半本“书”的书脊上。密闭的大门上方,半透明的天然水晶被雕凿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面板,摇曳不定的蓝色光线如同凝固的水波,又像闪烁的星云,从结着冰霜的水晶面板下透射而出,为这“穹顶”增添了瑰丽与玄奥的色彩。
  路丰平震撼地走上前,摸了摸密封门,说:“这门太牢固了,估计可以抵抗好几吨炸药的爆炸威力。”
  “我从朗伊尔城的基因库管理员那里拿到了钥匙。”卫霖说着,从羽绒服内掏出一串金属钥匙,看起来十分普通,并没有什么先进之处。这里没有指纹虹膜锁、dna验证锁之类,因为暴露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度低温环境中,电子产品会失效,只有机械能长久保持运作性能。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可以感觉出里面装有空气交换设备,并长年累月地运行着。面前是一条黑黝黝的隧道,朝下延伸了一百多米,深入永久冻土带,各个库房应该就在隧道的尽头。
  眼见一伙人要进门,带路的北极熊远远地站在雪地上,发出躁动不安的咆哮声。
  王胜利解释:“她向我们讨要两只海豹。”
  罗锦绣张望四周:“岸边有一群海豹,我可以抓住它们,但我不敢独自过去,你们谁陪我过去一趟?”
  路丰平说:“老王肯定不愿意去帮忙抓海豹,对他来说,海豹和北极熊没什么区别。我陪你去吧。”
  罗锦绣点头,和他一同走到冰洋岸边,用意念摄取了两头体型最大的海豹,将它们凌空移动到雪地上,掼在北极熊面前。母熊发出一声低吼,熊崽子们欢快地应和起来,它们毫不费力地咬死了猎物,拖到远处去享用。
  “好了,我和白源抓紧时间进去,你们在外面等一下。”不让队员们进基因库,是为了避免体内携带的远古病毒基因感染“穹顶”,卫霖只能把他们留在大门外,率先进了隧道。
  “等、等一下……”王胜利越急,越说不清话,最后拉住了白源,磕磕绊绊地说,“白队长,我有件事要、要禀报。”
  白源:“什么事,你说。”
  王胜利:“刚才母熊还告诉我一个消、消息,说在不久之前,她看见过和我们很像的两脚兽,好几个组成一队,在雪原上晃荡。”
  白源皱眉问:“意思是,有队伍比我们早一步登上这片雪原,是什么人?”
  王胜利有些羞愧地答:“我不知道。”
  白源自顾自地想:偷梁换柱的接应人、居心叵测的组织势力、坠机失踪后又鬼鬼祟祟出现的姜钟两人、抢先一步来到这里的神秘队伍……这些之间肯定有联系,我们这一行很有可能被人盯上了。
  他紧走几步,赶到卫霖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卫霖立刻回答道:“如果这批人的目标也是这座基因库,他们没钥匙进不来,就很有可能攻击守在外面的队员,再趁我们冒头时偷袭。我这就去提醒队员们,要格外小心戒备,做好应战准备。”
  白源很满意他的反应速度,点头:“放心,有我在。”
  卫霖完全相信自己的搭档有碾压对方的能力,只要他们长了脑子。于是他笑道:“白先生,你的武力值要逆天了,就跟开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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