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大福晋浮起一抹温婉的笑,在顾诗情手上拍了拍,声音清浅,飘乎乎的。
  “我知道自己,”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又勉强笑道:“小阿哥如今还小,我怎么敢……”
  先走一步。
  顾诗情替她掖了掖被子,安抚的说道:“不过一个伤寒,慢慢养着就好了,何苦难为自己,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瞟了站在墙角的吴雅氏一样,有心想说既然生病了,就任性一回,别让妾室在眼前晃,凭白添堵,这吴雅氏瞧着柔弱,在别人病床前哭,是巴着别人好不了的吧。
  大福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疲惫的朝吴雅氏摆摆手,吴雅氏不甘心的咬唇,垂头出去了。
  如今大福晋病重,在她跟前伺候,一天总有那么两三次可以碰到大阿哥,今天大阿哥都对她笑了。
  “我又何尝愿意,只是怕我那可怜的孩儿,万一我没有陪他长大,想着对妾室好些,等我去后,好歹不要下狠手。”
  大福晋疲惫的闭上眼,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顾诗情也不知道她到底何时不在的,但是感觉还没有这么快,九龙夺嫡还没有发生,如今他们好的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样。
  想着女人真是不容易,一切荣宠都寄身于男人,若是男人懂得敬重妻子还好,若是不懂,那就不是悲惨可以形容的了。
  在前世的时候,很多女孩子也是混的风生水起,最后还不是乖乖的生孩子带孩子,好歹孩子上了幼儿园又可以出来上班是个盼头,可是后宅女子呢,别人给就有,别人不给就没有。
  像她就是靠着嫁妆,说到底嫁妆哪里来的,还是老爹给的,没有经济能力就没有话语权,一代又一代就这么圈死了。
  与大福晋闲话一会,就出去了,刚好遇上胤禛来叫她的小宫女,两人又一路走回去。
  “大阿哥憔悴了不少。”胤禛背着手,走在顾诗情的前面,回首感叹道。
  “大福晋这次也是遭了大罪,本来就瘦的麻杆一般,这下瞧着更是皮包骨头。”顾诗情从后面拽着他的衣袖,淡然的说道。
  胤禛站住脚步,等顾诗情跟上,冷峻的表情才略有缓和,沉声说道:“大福晋就是前车之鉴,以后万不能做些伤身体的事,自己的身体要保养好。”
  顾诗情撇嘴,这话她可不服气,她一向都很注重保养身体,何时做过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再说了,她的身体倍棒,比胤禛还好呢。
  毕竟她是有强大金手指,而胤禛没有。
  暗搓搓的想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东四所,看到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暗叹一声,以前她是个宅女,只要家里有存粮,吃完之前是不会出门的。
  现在吧,强制性的不让她出门,她又急了,心心念念都是外面的景色,哪怕是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也觉得好爽。
  弘晖小包子现在没有以前睡得多了,躺在小机子的臂弯里,一个劲盯着树叶笑。
  风吹过树叶,微微晃动,就这都把他喜的不行,手舞足蹈的,吐着泡泡笑的很满足。
  说来跟小机子也挺有缘分的,自从见了他,再也不稀罕奶娘和嬷嬷了,只有饿的时候,才会盯着奶娘看,一动不动的,小机子就知道他饿了,只要吃饱就拒绝待在奶娘的怀里,非得小机子抱才好。
  这不,顾诗情不过走了一会儿,回来就见他稳如泰山的被抱着,她伸手要抱,弘晖还不乐意,哼唧着到她怀里,还回头去看小机子。
  小机子笑容展开,眉目舒朗,冲他点点头,弘晖才不再哼唧,美美的被额娘抱在怀里。
  被顾诗情点了点额头,就乐呵呵的吐了个泡泡,露出无齿的微笑。
  没一会儿,锦绣来报说,宋氏在偏厅候着,送来了新制的衣裳。
  顾诗情也懒得换待客的衣裳,就这样穿的很家常出去了,一身水绿色的缎子,头上插着几根珠花,清清爽爽不施粉黛。
  宋氏见了之后有些讶异,心里也有些慌,福晋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也越来越优秀了,这一身衣裳看似简单,反而更称的福晋肤色白皙,身段风流。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误了福晋的事,这是福晋这季的份例,您瞧瞧。”宋氏亲自捧着一个托盘,凑到顾诗情跟前,殷勤的说道。
  顾诗情随意的翻了一下,如今的旗装略有改进,不再那么单调,很多地方都融入了汉制,腰身略收,刺绣精美,但说到底都是一个款,瞧着就让人不大感兴趣。
  遂不在意的说道:“放下吧。”
  宋氏肉嘟嘟的唇微抿,本来以为能得到福晋的夸赞,没想到她并不是很喜欢,顿时心里有些惶恐。
  连忙小心翼翼的问道:“福晋可是不喜欢,妾身回去重制如何?”
  顾诗情这才注意到宋氏的不安,当下安抚的说道:“我心思不在这上面,不是你做的不好。”
  见她神色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就笑着执了宋氏的手,并肩坐在塌上,温声道:“我们都是一同伺候爷的,进了家门,就是一家人,这差使交给你,就是信任你,你且放心的做下去。”
  宋氏热泪盈眶,哽咽的说道:“承蒙福晋夸赞,妾身定全力以赴,不负福晋一心爱重。”
  顾诗情笑着拍拍她的手,温声道:“后宅女子,需要全力以赴的唯有生孩子……”
  宋氏娇羞的低下头,一滴泪滴到手帕上,隐没不见。
  胤禛站在门外,听着室内福晋温柔清浅的话语,心里暖暖的,男人在外面打拼,图的不就是家庭和睦。
  福晋做的很好,只是她这样一心为别人着想,胤禛摇摇头,虽说一片赤诚是好,但是容易被人欺辱。
  顾诗情望着窗纱外面模糊的影子,急不可查的笑了。
  胤禛见屋里没人说话,才轻轻的咳了一声,苏培盛的通报声也跟着响起。
  两人连忙起身,迎向胤禛。
  胤禛今日里去探望病人,穿的很是素淡,与平日里冷峻的模样不同,平添了几分温润意味。
  宋氏的胆子也大了一点,跟在福晋的后面,偷偷的觑着胤禛的神色,刚刚哭过的双眼水润润的,晶亮亮闪着光。
  胤禛随意的扫了一眼,若是没在门口听到她们的谈话,估摸着还会以为是不是福晋欺负她了。
  见顾诗情嘴角含笑的望着他,双眸暖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顾诗情身后,是失落的宋氏,见胤禛并没有搭理她,不甘心的抿抿嘴,退到角落去,不再出声。
  “你且回去。”胤禛见她没有告退的意思,冷声说道。
  福晋越是给她们脸面,他越是不能优待,免得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就不好了。
  等宋氏低着头退出去,顾诗情娇嗔的瞪了一眼胤禛,轻声说道:“小小年纪,学什么老气横秋,声音里掺了冰渣子似得,小心吓到了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可爷瞧着,那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并不害怕啊。”胤禛淡漠的双眸,漾出一点笑意,温声说道。
  顾诗情这次有点恼,真的瞪了他一眼,她说的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是反话,就是要他反驳的,瞧他承认的多快。
  在她面前说别的女人美,宝宝有小情绪了,宝宝不开心。
  胤禛的大手盖到她头上,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顾诗情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砰砰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瞧我家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还生气了,来,给表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顾诗情将红红的脸埋起来,说好的冷面帝王呢,撩起人来,与她也不遑多让。
  作者有话要说:  顾诗情:请将小金人颁给我,这演技百分百。
  胤禛:表妹快来么么叽。
  被三个纯金大土豪包围的感觉,超级幸福有没有。挨个么么叽,踮脚送上小心心。
  本文基调确定为独宠,甜到腻牙。
  第20章
  往年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都是去热河避暑,如今康熙还在路上,他们也只能在紫禁城干熬。
  就算有冰箱、风扇也于事无补,越是热天越是没风,配着蝉鸣声,叫的人心烦意乱。
  好在李氏的产房早就布置好了,她是经产妇了,经验十分充足,并不需要顾诗情多做什么,但是她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万一李氏出个什么问题,到时候都是福晋治家不严的罪名。
  李氏可算是遭罪了,她有孕本就怕热,还不敢贪凉,每日里只能硬熬,顾诗情瞧着都替她难受,天热成这个样子,还得在院子里散步,活动身体,就怕到时候不好生。
  李氏的肚子太大了,圆滚滚的吓人。
  有不少积年的老嬷嬷在身后嘀咕,说是肚子圆圆又显怀是女儿,肚子尖尖小小才是儿子。
  李氏已经有一个格格了,怕是又要添一个。
  李氏听到之后,气愤难忍,她是一心想要儿子来傍身的,闺女有什么用呢,长大嫁给别人,见一面都难。
  但是那几个婆子是福晋的人,难忍也得忍。
  鸣翠扭着帕子,咬着唇,轻声说道:“格格,您说是不是那边故意的。”
  李氏蹙眉,冷淡的喝止:“不许再说。”
  她心里也觉得是福晋授意的,就是让她产前心思不宁,到了生产的时候,一切就不好说了。
  鸣翠不甘心的说道:“格格这般的出色,那边也不比您好,不过是占了嫡妻的位置罢了,才立起来几天,就这般行事,格格多年受宠,何必顾忌许多。”
  李氏摇摇头,可是这个嫡妻的位置,她就算削尖了脑袋,奋斗一辈子也够不着。
  鸣翠咬牙看向正院,别的不说,就像她在外面行走,之前谁见了不是笑容满面的叫一声姑姑,如今呢,眼见福晋正当时,她们这些格格的奴才就越发不入大家眼。
  瞧见了客客气气的点点头,都是好的。
  去提个食盒,再也没有妥帖周到的给她提前备好,现在只能是她点完菜先回来,约摸着做好了,再自己装进食盒中带出来。
  与以前的待遇天差地别,格格在屋里感觉不到,她在外面看的分明。
  这天上飘着的那朵云,已经不属于偏院了,可是格格临产,这话还不敢说。
  顾诗情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胤禛跟她说的,她听到之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管如何,这就是她的错。
  胤禛倒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提建议道:“你若不怕伤了脸面,来一次杀鸡儆猴,想来能安生不少时日。”
  “我的脸面哪里有孩子重要,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若是出个万一,那就真是没有脸面了。谁想的好计谋,一箭双雕玩的真溜。”顾诗情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
  当下扬声道:“去将那婆子捉了,当众十鞭,退回内务府。”
  要说那婆子是她的人,也不尽然,这后院每一个人都是她经手进来的,都能打上她的标签。
  顾诗情打头,宋氏紧跟其后,怜笙扶着宋氏的胳膊,亦步亦趋。
  锦心先一步安置好了茶几、太师椅,茶水也备好了,顾诗情来了,往太师椅上一坐,也不听被绑婆子的辩解,朝王玉柱一颔首,沉声道:“打!”
  “喳!”王玉柱应声拿起鞭子,啪啪的抽打起来。
  顾诗情冷冷的坐在上首,喝着茶,表情冷凝的说道:“我待您们宽和,是想着你们起早贪黑不容易,可不是让你们以下犯上,谈论主子。”
  锦绣打头,噗通跪下,朗声道:“请主子息怒。”
  锦绣的下跪就像是一个信号,噗通噗通的下跪声,跟下饺子一样。
  宋氏咬着唇,有些左右两难,跪也不是,她好歹是个主子,不跪也不是,她在福晋面前算什么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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