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陆修说得没错，她太着急了。
  好在华歆并没有完全输掉名声，至少金父金母的出现，还是让她收获了不少同情和关注。
  金父金母在这场骂战结束后，录了个道歉视频。
  视频中他们依然声泪俱下，控诉自己被一些别有用心媒体人操控了言论，这会才做出了一些无法获得原谅的荒唐举动，既伤害了一家人的感情，又影响了女儿的名声…
  视频一出，网友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齐刷刷地，让两夫妻有多远滚多远的评论蔚为壮观。
  金父金母也的确如网友们所愿，收了陆修的钱，远远地滚出了申城。
  他们走时并没有给华歆电话，但华歆还是让格子暗中送两夫妻上了飞机。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小素熙的父母，即便华歆恨透了他们，却也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
  晚上，华歆邀陆修吃饭。
  这是半个月来，华歆第一次邀请陆修吃饭。
  出门前，华歆给自己抹了很多口红，这才掩盖掉她糟糕的气色，至于其他的化妆品，她不敢用，怕对宝宝造成伤害…
  抹着抹着，华歆忽然哭了出来。
  仿佛有人正从她身边，一点点地抢走某样最重要的东西，而她却无法挽回…那感觉让人崩溃…
  华歆如约，盛装赴宴。
  陆修到的时候，华歆已经落座。
  长长的欧式餐桌，华歆在遥远的另一头。
  他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却没有注意到她华丽礼服下的平跟鞋，华歆说过，高跟鞋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
  陆修不习惯这样同华歆吃饭，可他愿意迁就她的坏心情。
  陆修落座，侍应生上菜，两个人毫无交流，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华歆是个小话痨，总能挑起各种有意思的小话题，陆修不爱说话，却很乐意听华歆东拉西扯，奉承她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而今天，没有那种轻松愉快的气氛。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陆修受不了这种沉默，在侍应生离开后，主动问了一句。
  “没什么…今天素熙父母走了，你给他们多少？”华歆问。
  “怎么，你要还给我？”
  华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夫妻俩是个无底洞，这次你给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他们会缠上你的。”
  “我可不是金素熙，放心。”陆修笑。
  既然陆修都这么说了，华歆也就不再多问了，他的手段比自己狠…金父金母收了他这笔钱，相比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华歆轻轻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吃了一口牛排，辛辣的黑椒汁一向是她的最爱，现在，却呛得她想吐…
  “怎么了？”
  陆修看到华歆脸色变差，刚要起身，却被华歆阻止。
  华歆喝了口水，之后，没有抬头看陆修。
  “我有两件事要跟你商量。”
  陆修预感不太好，事实上，从他接到华歆电话开始，他的预感就一直很不好。这些天，她始终拒绝跟他见面，有时，甚至不愿意同他在电话里多说两句…
  “嗯，你说。”
  陆修擦了擦嘴，调整心态，尔后，平静地看着华歆。
  “签证下来了，我会去瑞士住一段时间。”华歆说。
  “好。”陆修道，“我已经空出了往后半年的时间，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华歆受不了他的事事周全，抬头，冷淡地刺了一句，“如果我一去不回呢？”
  陆修顿了顿，望着她，说，“我会找一个职业经理人，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你得等我一段时间，再精明的经理人也不可能在短时期内上手，我得对员工负责。”
  华歆料到陆修不会轻易松口，却没想到他连他的事业跟梦想都可以不要…
  从前那个洒脱又决绝的陆修到底去了哪里？
  华歆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道，“不必了…这次，我打算一个人过去，时间不长，一个月差不多就回来了，大哥跟曼玉也会去，你在不方便。”
  “这个我不同意，你直接说另外一件事。”陆修冷声道。
  “你凭什么不同意？”华歆皱眉。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有些凝重…
  “凭我是你男朋友。”陆修斩钉截铁地回道，“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就你这个状态，让我留你一个人去旅行？抱歉，我办不到。你的第二件事，说说看吧。”
  华歆咬着唇，瞪着陆修，瞪了好久…
  陆修叹气，推开椅子，慢慢走到她身边，华歆脸色真的非常差，差到陆修心疼。
  “你想出去旅行或者回去认祖归宗，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但你现在身体不好，等你康复了之后再去，不可以吗？”陆修选择了妥协。
  而华歆并不领情，“这是□□，陆修，你在限制我。”
  “我不是在限制你，我只是在表达我爱你的方式…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想出去散心，我陪你不行吗？我保证不说话，只远远地看着你，这样也不行？嗯？”
  陆修掰过华歆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华歆忍了很久的眼泪，没忍住，‘哗’地一下流了出来，她偏头，烦躁地伸手擦掉，继而哽咽。陆修二话不说，摁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身上…华歆推他，打他，力道一点儿也不轻，可陆修一身皮实的筋骨，半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华歆抱住他，低声哭泣。
  “你就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求你了，陆修…”
  “我也求求你了，小歆…”陆修拉开华歆的手，弯腰，低头，弯着她，道，“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有多害怕，多心疼吗？小歆，让我帮你…我想帮你。”
  “我怀孕了…”脑子一热，华歆将好不容易守住的秘密脱口而出。
  她说完，陆修愣在当下。
  好半天，陆修才不可置信地抓起华歆双肩确认，“你说…真的？”
  华歆没说话，陆修抿唇。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如果真的怀孕的话，华歆绝不应该是现在这副表情。陆修很确定，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华歆一定会跟他一样，兴奋，激动…
  华歆看着陆修，含泪道，“素熙之前吃了太多抗抑郁的药，医生不能确定那些药对胎儿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她建议我拿掉这个孩子。”
  陆修全身僵直…
  那感觉，仿佛在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对，你之前的确有跟我提过…我以为不会有影响，所以没放在心上。”
  陆修一开始有些思维混乱，之后，却愈加清晰。
  想到这些日子华歆的疏离，每每欲言又止的犹豫，亦或是她脸上的失落与绝望…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自己太过疏忽了…
  陆修拉起华歆，将她松松地抱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小歆，是我太大意了。”
  “我想要这个孩子…”华歆说。
  陆修也想要，可如果医生说的是真的，那么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华歆，这个小生命，他都不能要…他还没降生，华歆已经如此重视，万一…陆修不敢想。
  “以后会有的。”陆修说，“我保证，我们会很多很多孩子。”
  “可我就想要这一个。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华歆低声啜泣道，“陆修，我们去瑞士吧，自我醒了，就一直没有再吃药了，万一药效已经消失了呢？万一我们的宝宝是健康的呢？”
  华歆越说越激动，一双无助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陆修，陆修还能怎么办？
  对她，他说不出绝情的话…
  “好，我答应你。”
  华歆这才平静了一些。
  “所以，你去瑞士不是要跟家人团聚，是为了孩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修脸色陡然铁青，他想推开华歆，忍了忍，还是没有动手，“如果医生建议还是没变，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面对？”
  华歆没有说话。
  陆修怒不可遏，却最终，只是沉声喊了一句，“华歆！”
  华歆一点不害怕，“告诉你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难受…”
  “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有知情权…而且…”陆修道，“我是男人，有些事应该我来承担。”
  华歆扁嘴，低头。
  陆修生了一会儿气，再次将她抱进怀里。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跟你一起面对。记住了吗…”
  “嗯。”
  “还会有下次吗？”
  华歆摇头，尔后又说，“其实这几天我每天都想告诉你，每天都差点忍不住了…”
  “忍什么！”
  陆修低头，轻轻地吻住华歆眼睛，她的泪水有点咸，有点涩…是他这一生，再也不愿尝试第二次的味道。
  “我是你的男人，在我面前，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忍耐…”陆修说。
  “明天有时间吗？”空了一会儿，陆修又问。
  “你要做什么？”
  “你也不想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不符合政策规定的孩子吧。”
  华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半个月，她惟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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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很多人都不知道，在申城，周六民政局也可以领证的，所以华歆同陆修一齐到民政局时，一向热闹非凡的民政大厅内冷冷清清地，并没有太多人。
  亏华歆还左三层，右三层地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出门时，陆修看到她这身打扮，还面带着淡淡嘲笑问她热不热…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华歆真的很想把围巾系到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让他亲自感受一下热与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