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再看许萱虽非绝世佳人,从小养在深闺,备受书香门第熏陶,一颦一蹙间端的是优雅从容,令许多女子难以效仿,不免自惭形秽。
  二人也不下车,外面烈日当头,不如车里待着凉爽,许萱靠在李白身上,外面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琐碎的响声,伴随着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还未待两人掀开帘子,外间便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车中贵人,可方便插个队?”
  李白忙掀开帘子,见外面正站着一位六旬老者,头发花白,身带简装,那方才听见的声响,正是他腰间的布袋里传来,却不知是何物。
  “当然可以,老者请便。”
  那老者见李白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也只一闪而过,许是觉得李白相貌与寻常人不同,亲切道:“这天气变热,尤其是正当午,你们在车内不觉,我们这用脚走路的人不光脚累,还满头大汗呢。”
  车内有许萱,李白当然不好邀请老人进来乘凉,只体贴道:“老人家不如去那边树下乘凉,待我排到了,你再过来,我就说我们是一起的。”
  那老者倒也不客气,呵呵一笑:“如此多谢了。”
  第51章 行路难,行路难(九)
  五月底, 天气已然有了几分的炎热, 虽然城门处人数众多,想来那些门卫也想早些办完差事回家休息,排的倒也不算太慢。
  李白眼见着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便让墨青将那老者唤来,那老者倒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往前面一站。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人一把也不过举手之劳,他们两人到不介意, 反而后面排了许久的人有些不满。不过见那老者头发花白, 脚上的鞋子还磨坏了一些, 倒也没有太过分,只低喃了几句便作罢了。
  那老者率先进城, 倒不急着走,像是在等人一般。
  李白见他形单影只,浑身俱是风尘, 有心送他一程,问道:“不知这位老先生欲往哪里去, 若是顺路也好送你一程。”
  那老者摆了摆手, 笑道:“多谢这位小郎君了, 我在这里自有人接, 还不知郎君贵姓?”
  李白忙道:“免贵姓李,举手之劳罢了,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
  那老者点点头, 似乎对眼前的后生很是满意,不过片刻,便有一辆马车朝他们这边走来,那车上下来一位与李白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相貌清秀,听说了方才的事情,对李白夫妇很是感谢和客气。
  双方一番客套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襄阳城内繁华似锦,人群接踵而至,街道十分拥挤,路上行人各异,各族人士混杂于人群内,只看的许萱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白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面孔,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往心里去。街上行人众多,他们往里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家客栈,光是店内的客人都已爆满,不知里面还有没有空房。
  墨青过去问了,并未出乎意料的被告知客房已满,一行人只得继续往里走去。但凡看到的客栈无不人满为患,他们只好去寻一些稍微偏僻一些的客栈或酒家。
  好在有当地人好心告知,穿过几条曲折的小巷,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孤零零的立于闹市中,仿佛不受周围的尘嚣所影响,倒显出几分的脱尘来。
  那客栈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也同样简朴素洁,只是贵在安静,对于赶路人来说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颠簸了一整日,许萱倒也不急着用膳,她一路上偶有下车走走,但大多时候还是坐在马车里赶路,身上显出几分的僵硬和疲惫来。
  李白跟在许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内慢慢走动,时而还可听见远处喧闹的街上小贩的吆喝声,许是隔着几条街,竟有几分的不真实。
  “一天又要过去了。”许萱看着远处的夕阳,其实不光李白对于未来迷茫,她亦是如此,不知将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而现下做的决定也不知道将来是否会后悔,越是接近长安,她越是觉得眼前的迷雾越重。
  李白忽然道:“娘子你看,远处那抹红瓦可像是姑苏台上的吴宫?”
  许萱奇道:“李郎说的是吴王勾践和美人西施?”
  不过是远远的看着有几分的虚幻,远处破碎的瓦痕被夕阳染上些许绯色,他竟也能想成是吴宫,许萱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李白笑道:“不知为何,那点点虚影竟让我想起了那段故事。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
  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
  东方渐高奈乐何!”
  “好诗,好诗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高声赞叹,两人回头看去,正是那位在城外随手帮了一把的老者,不禁感叹缘分如此巧妙。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碰到这位老先生,白真是颇感荣幸。”在外见到稍微熟识一点的面孔,总会觉得有那么几分亲切,即便两人都只是一面之缘。
  那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的将李白方才念得那首诗复念了一边,再次赞道:“如此惊人的诗句,没想到会从你这么一位年轻的后生口中吟出,果然这世道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但不知你这首诗名是?”
  李白随性笑道:“不过是偶然感想,想到什么便随口念了出来,没有想过取个什么名字。”
  那老者很是不赞同,忙催促道:“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快快想来,回去我要让我那小孙儿亲手写下来,带回给我那三五老友一起观摩,李郎不介意吧?”
  李白哪里会,忙道:“便随老先生高兴就是。”
  那老者满意的连连点头,又道:“你也不必左一个老先生,右一个老先生,我本姓贺,你便叫我一声贺公也亏不了你。”
  李白忙虚心改了称呼,想了想,道:“那就便唤作《乌栖曲》罢。”
  那贺公似乎还有些不甚满意,总觉得李白对待如此一首好诗略显敷衍了些,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也就不再继续纠结,他抬头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位品貌不凡的年轻人,除却最开始给他的表面印象,现在他却能证实,这个年轻的后生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奈何他看透了所有,就是看不到李白的出身。
  “李郎若是不介意,可否一起饮酒一番?”贺公伸手指向一处,李白见那方亭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贺公的小孙儿正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想来是在等这老者。
  李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许萱。
  出门这几日李白都未沾过半滴酒,想来他心里也是想的不行,又怕冷落了她,遂道:“李郎去就是,我这便让朝青去拿酒,也好让贺公尝一尝。”
  贺公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小夫妻,听到酒,颇为自信道:“哦?一般的酒我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许萱与李白对视一笑,便让人去取了酒来,贺公率先入座,他那与李白年纪相仿的孙儿很是客气,亲自为李白斟了杯酒,道:“我家阿公最喜欢到处游走,先前承蒙这位兄台出手相帮,某先敬你一杯,以表谢意。”
  李白与他干了,毫不在意道:“贺兄言重了,即便今日不是我,也会有他人出手相助,再者只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如此这番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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