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节

  李清照插口,为高方平说了句话:“范老,也未必有想的那么严重。高兄他一向就这风格,一路走到今日,也未必有谁能够真的为难他。”
  范子夷道:“老朽只是希望他更出彩,希望他在真正有底气前,更加低调一些。”
  “我同意范老的说辞。”
  老常也这个时候来了,推门走入的时候道:“他高方平就一个特点,非常极端。他能把一件正义的事蒙羞,进而充满了变数。譬如天子庙口,譬如现在的公屋。他若把租金提升一个档次,既让老百姓能负担,又让官府可以盈利有税,同时维持住地主士绅阶级的一定利益,让他们不反弹。那你小高就是一代名臣,实实在在的青天。可惜这犊子他总能把一件好事,用极端的方式做的充满争议。”
  高方平文绉绉的道:“你们都不了解我,不了解真相。我正是要极端,这根本不是多少的钱的问题,是解放思想的一个问题,既然是斗争,就要反差,要尖锐,要有家。没有家庭指望城外的那群人爱国?而没有一个稳定的住所,一无所有的他们何来的‘家的感觉’?这是归属感,而不是钱的问题。若是他们没有信心,他们不信任我,他们没有对江州的归属感,虽然不至于起大乱,但是风气一变要想在捡回来就难了。那时他们的思维也会变,对江州没有归属感的后果是什么呢,是他们吃光了江州的粮食后,到明年春暖之际一轰而散,再次成为流民,去造成其他地方的危机,而我江州的各项建设却陷入无人可用的局面。这叫错位。”
  李清照好奇的听着。范子夷微微一愣,陷入了一些思考。
  常维道:“几百文钱的价格差距,它又能有多少的归属感差距?这也只是你高方平一个人的判断。你判断的对错与否先不来理论。现在只问你,你知道胡市的新文章写了什么?”
  听到胡市,李清照和范子夷都大大的皱眉,显然她们也认识大名鼎鼎的胡先生的。
  高方平摸着下巴道:“说吧他这次写了什么,对我围追堵截的人多了,不多他一个。”
  老常说道:“他说你这人并不勤劳,不能吃苦,嫌贫爱富。说你不体察民间,不爱出门,天天在府里躲着玩别人的老婆。还说你在热天,江州的灾荒之际喝冰镇酸梅汤,因此而被范老怒斥。然后他就对大家说了,这样的一个人,到底从哪弄来的粮食供给几十万灾民活命的?他高方平又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饥寒交迫的民众在非人状态下服苦役,建设出了铺天盖地的房屋?”
  说到这里,老常道:“怎么样,他胡市说的还算有理有据吧?”
  有个蛋!
  当然时至今日,高方平已经懒得去辩驳胡先生的理论了,他作为一个文学大家,江南名士,他敢写这样的文章,肯定会有他的一套逻辑,肯定会有一定的论据引用。譬如高方平在灾荒之际耍阔气,喝冰镇酸梅汤被范子夷骂,这是真有的事。
  拐了卢俊义的老婆贾晓红来此也是真的。
  高方平弄来供应灾民的粮食,原则上它还真有些见不得光。
  目下的大宋,的确没人能用如此低微的代价,如此快的速度建设出这么的屋子来,这是许多人心中的羡慕嫉妒恨,胡市他只不过用文学的手法,把一些反对高方平的心理话,很有逻辑的给呈现了出来。
  高方平对此没有出声。
  相反是越听越觉得不对,绑在木人桩上的菊京激动了起来,开始扭来扭去的,她以前是很尊敬胡先生的,觉得那是一个渊博的学者,但是现在听来,她观察到的小高相公和胡先生形容的,根本是两个人。
  或许胡先生说的有些问题是真的,但是纵使菊京都已经明白一些关键,有时候听来像是真的东西,往往他不是真的。
  只是限于地位,限于对汉语的掌握还不够精神,菊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范子夷考虑了很久,叹息一声,看向高方平道:“你听听,你瞧瞧。这就是老朽担心会发生的事。你喝酸梅汤我斥了你,我知道你不是想象之中的那种人,这便是老朽要教育你三观的原因,因为你得注意影响,防止被人中伤。以便毁了你这样一个大宋的好苗子。”
  老常非常的眼晕,这个不良少年,他总算变为范老眼睛里的好苗子了?
  鉴于以前高方平纨绔,整天勾引良家妇女这又不是秘密,对此李清照也有些脸红,不知道这个形式应该怎么为他洗地,因为坦白说,为了这些李清照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把小高扔茅厕里吃屎。他真的太可恶了。
  高方平微笑道:“在场之人,都记住今天,清清楚楚的记住他胡先生的每一句话。要深刻。某种程度上这种人他就叫诉棍。我从来也不要求他们对我高方平歌功颂德,但是事关民生问题,事关几十万人重建家园的问题。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把百姓的生存问题,利用为一个政治问题用来攻击抹黑。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和舆论呢?”
  顿了顿,高方平敲桌子道:“他个人的情绪喜好,重于几十万人的生存问题。这并不仅仅是价值观念的不统一问题,而是良心的泯灭。”
  常维摊手道:“有些话他真没有说错,你别不服气。在这样的呼声下,我有我的压力,不能对你的作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高方平抬手打断道:“你不是我领导,所以你说这些我只当做一个建议,但我肯定不会执行。就那句话,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有能力你就阻止。”
  第534章又方又平
  范子夷道:“都在气头上,少说两句吧。老朽听来,小高相公和常公争论的,原则上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你们之间存在认知上的误会,甚至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作为常公,他职责所在,不能对一些颠覆性的行为看不见。作为小高相公呢,他的做法虽然有些问题,但他实实在在的在解决老百姓的问题,此点不容侮辱,老朽还活着一天,就不许这样去误会小高。他虽然喜欢违法乱纪这没错。但是老朽坚持认为他的名言:以良心作为底线还是必要的,这也是我爷爷一生的做人准则。”
  李清照频频点头。
  老常一阵郁闷,妈的老范又把他爷爷抬了出来,那也是个不能被否定的人。
  不过老常继续把胡先生的说辞拿出来道:“现在胡市的学生,不止是在茶坊说话了,已经有人去城外的工地劝说参与建设的民众停工,还说让他们去告状,说州衙这是让他们服毫无道理的苦役。”
  顿了顿老常彪悍的道:“你们不要那样瞪着我,我又没说这么做对,这是胡市的学生做的不是我做的。有个学生就说了,大魔王不仁道,让人饿着肚子昼夜不停的赶工服苦役,劝说他们不要在做事。学生还说了,民以食为天,解决民众的取暖和吃饭问题是官府天然的责任,做不到就是他高方平有负皇恩浩荡,高方平没权利把这一责任强行摊派给江州无户籍的流民。”
  范子夷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缓过气来后怒斥道:“肆意胡扯。“
  老常一副即将昏死的模样道:“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有人的想法和范老您一致,于是他就出手殴打了那个胡市的学生,现在重伤。胡市告去德化县,鉴于伤人者是咱们小高相公麾下的氓头子富安,于是时静杰不予立案,最终就是我提刑司背锅了,有请范老教我,如何处理。”
  “……”李清照没什么好说的。富安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流氓,那个家伙现在脸上都还有了金印,代表是贼配军呢。
  范子夷念着胡须道:“这个富安观来骨骼惊奇,行为是过激了些却情有可原。”
  老常道:“范老不知此贼的简历吧?”
  范子夷道:“愿闻之。”
  高方平一阵尴尬,只能听着。
  于是老常道:“这个富安原是东京城里的一地痞,传言,他几乎参与了高大人每一次祸害良家妇女的勾当。终于有天他就把祸闯大了,打死了人,好在咱们小高大人够机智,让富安去自首了。死者自身有错,加之有自首情节,时值留守东京的叔夜公问案,免除富安死罪,判处充军大名府。”
  范子夷念着胡须道:“这没毛病,他都已经付出代价被判了,还想他怎样?”
  老常紧跟着道:“然后在充军路途,路过老夫治下的孟州,富安又打死了两个乞丐,举动是正义的,老夫能奈何他啊,只得捉去又把张叔夜相爷的判词抄袭一边,撸了几棍子继续发配大名府。于大名府,富安吃了一顿杀威棒之后,就被梁中书给解放了,重新转拨殿帅府听用。这就是富安的前世今生。”
  范子夷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道:“总体而言,还是没有大毛病。如果富安对国朝有用,有北京留守相公决定,转殿帅府效力,这在我朝亦是通行做法。”
  常维惨笑道:“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些东西被人翻出来说,谁在说当然不是秘密,就是胡市。这样一个几次打死人却没有在坐牢的东京二流子,他这次在江州当众打了文人,尽管不是秀才却也影响极其恶劣,人们会有自己的解读。这极其给官府以及他高方平抹黑。这它难道真的不是老夫的难题?人家都来提刑司击鼓鸣冤,我提刑司的鼓又不是一个摆设。”
  菊京睁大眼睛听着这些人讨论,似懂非懂,总体而言,他们的世界菊京不懂,所以她很奇怪,为何小高相公不一声令下,派武士出击,砍杀一片……
  “听说了吗,胡先生的学生被打伤了,小高相公的得力助手富安干的,富安也被常公给抓了。”
  “额,这多大点事啊,咱们老百姓主要担心粮食够不够吃,冬天暖不暖和?”
  “嘿,你这傻子是怎么活到这把年纪的,这和我等是息息相关的事。富安的老底也被人抖出来了,他坏着呢。”
  “他坏不坏的我不关心,实话,都说他是流氓,然而他真没欺负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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